林歡顏昨晚睡得格外好, 或許是因為終於確定了程煜的心思，連夢境都是甜蜜蜜的，醒來時也覺得渾身輕飄飄的。

她卷著被子在床上滾了滾，意識尚未清醒, 嘴角的笑意先綻開。

該怎麽去形容這種感覺呢？

像是漫長的冬季終於結束, 春天已經來臨, 她的心頭悄無聲息地開滿了花。

還是因為那個人, 也只能是因為那個人。

因為這好心情, 她特地畫了個精致的妝容, 穿上新買的長裙，扣上一頂米白色的貝雷帽，踩上小高跟，最後拎著車鑰匙出門。

她下了班要去接陸藜出院。

這是兩人先前約定好的。

陸藜的爸媽還在國外，只有爺爺奶奶回來了，雖然家裏有司機, 但是作為好朋友, 怎麽能讓他一個人淒淒慘慘由司機接回家？

林歡顏將車子停在醫院的停車場，一路往住院部走去。

陸藜一個人坐在床頭, 高跟鞋聲響起時下意識地擡頭，林歡顏向他走來。

他有片刻的失神。雖然一直都知道她長得漂亮，但她今天漂亮得有些讓人挪不開眼, 明顯是精心打扮過的模樣, 臉上也掛著燦爛的笑容。

只是短暫的失神過後, 他很快便意識到了什麽。

他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林歡顏是為了見他特意打扮的，如果是這樣的話, 前幾日她也應該是這幅模樣，但是沒有。

“嘿！你幹什麽呢？發什麽呆呢？”林歡顏的手在他面前揮揮。

陸藜回過神來, 咧開唇笑笑，“沒什麽，你今天很漂亮。”

“啊？”林歡顏往自己身上看看，而後在他身旁坐下，托著腮問，“真的？”

陸藜肯定地點點頭，“當然是真的，特別漂亮。”

林歡顏彎彎眼，開心地笑了笑。

那當然了，特地打扮過的呢，能不好看嗎？

陸藜看著她愉悅的笑容只覺心頭越發沈重，其實還有句話沒有問出口——

“你是為了來接我出院才特意打扮的嗎？”

哪怕已經知道了答案，他還是心存希冀，渴望在她口中聽到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沒必要，何必自找無趣。

林歡顏戳戳他沒受傷的手臂，問：“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沒收拾的話我幫你收拾。”

“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行。”

陸藜的東西並不多，就幾件換洗衣物，被林歡顏提著。他是想自己提來著，但是林歡顏說他腿也沒完全好，還是先悠著點兒吧。

他只能作罷。

兩人從住院部出去，還要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才到停車場。

林歡顏憂心地看向他的腿，問：“你的腿能行嗎？這樣走起來會不會痛啊？要不要扶著你呀？”

“還好，只是擦破了而已，又不是骨折了，只有手骨折了。”他指指自己的胳膊。

只是，話剛說完，眼角餘光裏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陸藜突然虛弱地出聲：“我發現走多了還是有點痛的，肩膀借我搭搭。”

“噢，好啊。”林歡顏靠近他一點，讓他將右手搭在自己肩上。

李源這會兒正和程煜商量著等會兒去哪兒吃飯，徐真今晚要值晚班，他一個人也不知道吃什麽好，就想著拖上程煜這個孤家寡人一起去吃，順便聆聽一下程醫生的追女朋友計劃。

只不過，飯還沒吃上，這“女朋友”是先見到了，旁邊還有另一個男的。

身旁走著的人腳步一頓，他一扭頭，看見程煜鐵青的臉。

程煜昨晚一晚上沒睡好，先是做了那段令人極度無語的夢境，等洗完澡後睡意也消散不見了。

他翻來覆去，想著最近幾天還是先不見林歡顏好了，免得一見到她就想起那個夢，實在是太荒謬了。

但現在看來，或許並不完全荒謬，她的口中說不定真會出現別的男人的名字。

一口氣憋在心頭，他攥緊拳頭往前走。

李源腦中就剩兩個字——不妙。

他趕忙跟上，在他身旁小聲念叨：“沖動是魔鬼，沖動是魔鬼啊，程醫生，打人犯……”

“法”還沒說完，他看見程煜的手搭上了那個男生的肩膀。

李源閉上眼，等待著慘叫聲。

只不過慘叫聲沒響起，響起的是林歡顏的一句“你幹什麽”。

他又睜開眼，不睜還好，他下巴都差點因為張開太大脫臼了。

程煜確實是動手了，但不是動手打人，他是動手扶人……

陸藜詫異地看著身旁的人，有些嫌棄地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

程煜死死地按住他的手，讓他搭在自己肩頭，臉上揚起笑，“怎麽？陸先生比較喜歡被女生扶嗎？”

他又扭過頭，從上至下地掃了林歡顏一眼，“你看她長得這麽弱小，還是我來吧。”

陸藜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句：“還是不勞煩你了。”

“怎麽會，不麻煩，為病人服務是我的職責。”程煜又笑了笑，轉過頭問林歡顏，“去哪兒？停車場？”

林歡顏還處在極度震驚中，不知道程煜是哪裏冒出來的，又是怎麽將陸藜從她肩上扒拉開的。

而且他現在是在做什麽？！

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他。

程煜挑挑眉，直接扶著人往停車場走去。

李源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擡步跟上。

林歡顏還詫異地望著前面兩個人的背影，被李源輕輕拍了拍，“走了餵！”

她這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問李源：“他是怎麽了？哪根筋搭錯了嗎？”

李源淡定回：“可能神經錯亂了。”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兩個男人暗自較著勁——

“程醫生可真大度，看見喜歡的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也不生氣。”

“在一起？”程煜挑挑眉，動手指了下他倆，“指像我們現在這樣嗎？”

又接著說：“顏顏就是心腸好，只要朋友有需要就會盡全力幫忙。”

“看起來程醫生很了解她呢。”

“那當然，畢竟我們曾經在一起，比起一些所謂的朋友來說自然是比較了解的。”程煜格外強調了下“朋友”二字。

陸藜也不惱，微笑著回：“嗯，曾經在一起過，過去式嘛，現在連朋友都不是了。”

程煜：“……”

他默不作聲，將陸藜的手又往自己肩上扯扯。

陸藜翻了個白眼，“你能放開我嗎？我能自己走。”

“能自己走，卻要賴在女孩子身上，你這個朋友就是給別人增添負擔的？”

陸藜：“……”

不是看見你我會往她肩膀上搭嗎？

……

兩人互不相讓，你嗆我一句我嗆你一句，一路嗆到停車場。

陸藜指了指林歡顏的車，“她的車子在那裏。”

程煜睨他一眼，“不用你說。”

“我以為程醫生可能認不出她的車。”

程煜嘴角咧開一抹笑，“你可能不知道，她這輛車是我親自從4s店開回來的。”

陸藜：“……”

“滴滴”兩聲，車子被人解開鎖。

程煜扶著人將人往後座推。

陸藜抗議，“我坐副駕，謝謝。她又不是司機，坐後面很不尊重人。”

程煜掃了他一眼，扔下一句：“手腳有毛病的人還是坐後面好。”

“你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

說完，他“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並好整以暇地靠在門邊。

林歡顏走到他面前，仔細端詳了他幾眼，最後還是說：“謝謝你啊。”

“不用謝。”

他只是不想讓那個人靠近她罷了。

林歡顏勾勾散在臉頰邊的頭發。

一股淡香襲來。

程煜垂著眼簾看她。

她今天化了妝，眼皮上有亮閃閃的亮片，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碎鉆一樣，睫毛也夾得很翹，小扇子一樣，口紅顏色很好看，恰到好處的紅……

他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忍不住吃味地說：“接人出院需要化那麽好看的妝？”

“嗯？”林歡顏歪歪頭，“你好像很有意見？程醫生出了趟國怎麽好像變古板了？怎麽連別人化妝都要管了。”

“我沒有。”他小聲辯駁。

“那是什麽？”林歡顏故意問。

還能是什麽，就是不喜歡她去見別的男生的時候打扮得這麽好看！

“沒什麽……”他說。

“噢，沒什麽。”林歡顏重覆一遍他的話，驀地往前走了一步，背著手湊近他跟前，沖他眨眨眼，“我今天漂亮嗎？”

程煜沒想到她會突然湊自己這麽近，近到他幾乎能數清她有多少根睫毛，近到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撲在他的臉頰，近到他只需要稍稍低頭就能親到她柔軟的唇……

他的心撲通撲通狂跳，低聲：“很漂亮。”

不止今天……

林歡顏滿意地笑笑，伸手撥開他，丟下一句：“很漂亮也不能一直站在我的車旁邊噢，我要走了。”

說罷，她繞過他走到另一邊，拉開駕駛座的門，俯身坐進去。

引擎聲響起，程煜往後退開一步，看她的車子揚長而去 ，載著別的男人。

而他還在腦中描摹她剛才靠近時仰頭看他的模樣。

李源緩慢地走來，看著程煜對著已經遠去的車子發呆，忍不住湊到他身邊，豎起大拇指。

“真男人！能屈能伸！今天起，你就是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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