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北城氣溫回暖，大樹的枝芽已經成熟，綻出綠葉，空氣中都浮動著大自然蓬勃的氣息。

一年中, 林歡顏最喜歡的就是四五月。初春時尚且帶著寒氣, 還時常下雨, 再往後的夏天過於炎熱, 她精心化好的妝出門沒一會兒就會變個樣, 秋天溫度雖然適中, 但是秋風蕭瑟，她也不太喜歡，至於冬天那就更加不用說了，外面天寒地凍的，她只想窩在自己溫暖的被窩……

四五月就很合適了，她可以穿上她漂亮的小裙子, 張揚地走在陽光下, 不用懼怕炎熱的太陽會灼傷皮膚。也因此，這兩個月她已經不知道買了多少新裙子了。

在衣帽間換上新買的一條碎花裙後, 她拎著裙擺歡欣地到程煜面前，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問：“好看嗎？”

程煜停下手頭的工作, 仔仔細細將人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林歡顏以為他要發表什麽高見了, 結果他輕飄飄得出個結論：“好看, 很適合你。”

她肩膀立馬垮下，跺跺腳, 走到書桌邊，忿忿地擠進他腿間, 去看他的電腦屏幕，依舊是她看不懂的東西。

“你看這些東西比看我認真多了。”

程煜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問：“有嗎？”

林歡顏篤定：“有，而且你最近一直在書房，都好少時間陪我。”

“最近在準備一篇論文，要查的東西有點多。”

好吧，理由挺正當的。留在這裏也只是打擾他，林歡顏起身，不再鬧他。

“那你好好查資料吧，我先去洗澡了。”

程煜點點頭：“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睡是不可能先睡的，從某種程度來說，林歡顏是個夜貓子。

只是最近有點改變，某人自從開葷後晚上就有點不太做人，工作日尚且還算收斂克制，到周末就徹底放開，她的快樂沖浪時間被嚴重擠壓，自己變成那浪，被人沖刷……

要不是平時他看起來還是從前那個樣子，看什麽都一副清心寡欲的樣子，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怎麽會有人前後變化可以這麽大的？穿上衣服是冰雪霜花，隨意擡眸看過來的眼神都能將人凍傷；脫了衣服又是熱烈燃燒的火焰，要將人也燒成灰燼。

想到什麽，她從床上直起身子，伸手拉開床頭櫃的第一層抽屜。

只一眼，便又立刻關上。

這人，到底是買了多少……

程煜從書房出來時林歡顏正趴在床上，不知道在看什麽，他沒過去打擾她，利落地拿了衣服去洗澡。

再出來時她的姿勢沒變，兩條纖白地腿在交錯著晃蕩。他喉結滾了下，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搭在她腰上。

“在看什麽？”

林歡顏將書的封面翻過來給他看，“詩。”

她看書的種類五花八門的，程煜沒過多過問，傾身上了床。

他半靠著床頭，林歡顏自動自發地枕著他的肚子，繼續看書，翻到某頁時擡眼看他，而後緩緩讀出聲——

「有些很美好的事物

只有獨自一個人的時候

才會遇見

沒有人相信

我心裏藏著很多月光

仰著頭的時候

月光如雪沁入肺腑

我的心，被月光照得多麽明亮

可是要在很深很黑的夜

站得很近很近的人

才能看見」

她聲音放得很緩，一字一句，沒有刻意加註感情，完全是憑真情實感將詩讀出來，越到後面聲音越輕，讀完後安靜地看著程煜。

程煜摸摸她的頭，指尖順著長發輕撫，垂眸看她，沒立即出聲。

先崩不住的人是林歡顏，見他遲遲不出聲，她戳戳他的肚子，問：“你聽完就沒什麽感觸嗎？”

程煜問：“什麽感觸？”

“就是對這首詩的感觸呀！你是不是沒認真聽？”

他故作苦惱，皺皺眉：“我想想啊。”

“這還要想的嗎？我看你根本就沒認真聽，我生氣了！”

她掙著就要從他身上起來，還未直起身子又被人重新扯回懷裏，程煜無奈地笑：“好了，不跟你鬧，別生氣。”

林歡顏癟癟嘴：“那你倒是說說看。”

程煜怎麽會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麽，他們之間有過太多的錯過，她少女時期獨自懷揣愛戀時他一無所覺，於是她將自己的心裹起來，其實內心還是在叫著：你看看我呀，你能不能剝開我的繭，你能不能靠近我，你能不能說愛我？

從前不覺，現在看來，她的心思實在明顯，赤/裸又直白，就差把那些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他配合地親親她的臉，低聲：“看見月光了。”

他又親親她的唇：“你能不能替我轉告那個心裏藏著月光的人，告訴她，以後不必再掩藏了，不管是黑夜還是白天，我都能看見她。夜晚時她在我眼中，白日她在我心中。”

終於得逞的某人終於忍不住彎彎眉眼，唇邊漾開笑意，捏捏他的臉頰，笑說：“程煜，你好愛我噢！”

“嗯，很愛你。”

這沒什麽好否認的，他確實很愛她，從未像這樣愛過一個人。

從前他不太明白婚姻之於人的意義，老天待他極好，賜他美滿家庭，讓他在蜜罐中長大，他也還是沒怎麽想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覺得的婚姻對於人而言不過是將自己的人生與另一個綁在一起，他覺得這種捆綁不是必要的，他一個人也可以活得極好，事事牽絆反倒影響。

可現在，他明白了。

愛情是毒藥，會麻痹人的神經，讓人心甘情願被捆綁、被束縛。他現在是中毒至深的人，只想將自己的餘生都跟眼前這個人緊密綁在一起，用盡一切，甘願將自己的一切親手奉上，只為討她歡心，讓她願意與他建立捆綁關系。

林歡顏從他身前爬起來，捧著他的臉，歡歡喜喜親了他一口：“你最近嘴特別甜，我喜歡。”

程煜問：“喜歡我的嘴還是我？”

“喜歡你！我給你唱首歌吧？”說完，她自顧自哼唱——

“喜歡你，給我你的外衣，讓我像躲在你身體裏

……

喜歡你，那微笑的眼睛，連日落都看作唇印……”

“印”字消失在兩人相接的唇邊，言語轉化為戀人間的親密相貼，一側的墻上印出起伏錯落的身影。

熱汗淋漓間，林歡顏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起床時好像還發過誓，某人太過荒唐，惹得她差點遲到，那時她好像是說——

“程煜，你這個星期都不要再碰我了！”

他們現在是在幹嘛？

她怎麽又著了他的道？

下一瞬她又想，算了算了，著道就著道吧，她大概是沒救了。

也不對，早在喜歡上他的那刻開始，她就已經沒救了。

昏神間，林歡顏拍拍程煜的肩膀，聲音在碰撞中變得斷斷續續：“程煜，我想……想去學車。”

“嗯？”他從喉嚨深處擠出疑問，“怎麽突然想學車了？”

“就是，想把駕照考下來。”

“嗯，想學就去學，考下了給你買車。”

“我自己有錢……啊！”

程煜用自己被汗打濕的臉頰蹭蹭她，動作放緩：“知道你是小富婆，但是男朋友的錢不花你想我留給別人花嗎？”

林歡顏立馬翻身，皺眉看他，不滿道：“你休想，你敢找別人我就……我就……”

他惡劣地動作，換來她壓抑不住的驚呼，“就怎樣？”

林歡顏作勢伸出兩根手指，沖他比劃，“卡嚓掉你。”

程煜眼底熱意猶在，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簾，很配合：“我很害怕。”

“害怕就對了，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林歡顏還很生疏，又占據了上風，程煜有點難熬，一雙手搭在她腰間，自從上次說她小肚子好像長了點肉後她就開始在家練瑜伽，現在肚子上的贅肉已經沒了，馬甲線初初顯現，還不是特別明顯。

他扶住她的腰，看她鬢角被汗水打濕，低聲誘哄：“寶貝，動一動……”

夜還很長，今日月色明亮，她的心也被照得明亮。

程煜的行動力很強，前一晚兩人剛討論完學車的事情，第二天下班他就帶林歡顏去了駕校。

駕校老板是李源認識的人，程煜想著有熟人照應的話，她學車的心理壓力估計會沒那麽大，雙方愉快地簽定了合同確定了學車時間。

林歡顏先前考試的有限期已經過了，只能從頭再考。

科一考得很順利，是一次性通過的，接下來的，全是難題。她久不握方向盤，早就忘記了當初練車時候的手感，一切都相當於從頭學習。

練車時間定在下班後，程煜準時下班的話會接她去駕校，不準時的話只能她自己打車去。

這日，他又臨時加了臺手術，林歡顏只能自己去駕校。

夕陽將天際染成赤紅一片，而她在那一片赤紅中顫顫巍巍地再次踏進駕校大門。

每一次練車，對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是極大的考驗。

大概是因為老板的特殊照顧，分給她的教練脾氣還算溫和，雖然她的進度比起同期練車的人來說實在緩慢，教練也沒有對她冷嘲熱諷，雖然她覺得對方估計已經在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了，只是不方便說出來而已。

另一邊，北城市一院

程煜剛下手術室，疲倦地到自己辦公室，準備換衣服下班，衣服剛換好門就被人敲響。

“進。”

進來的是季年。

這個點季年來他辦公室，顯然是有什麽事情。果不其然，他叫人後季年沖他招招手，沈聲：“程煜，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程煜跟著人過去，進了辦公室才發現李源也在，見他過來沖他揚了揚下巴。

三人在一旁的小沙發坐下，季年沒急著說話，先泡了壺茶。

熱氣緩緩升起，他的眼前也被蒙上一層霧氣。

良久後，他才緩緩道：“知道叫你們過來什麽事嗎？”

李源笑嘻嘻地問：“主任，什麽事兒啊，搞得這麽神秘，我倆最近沒出什麽岔子，應該不是批評我們的吧？”

季年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鏡，笑了笑，私下裏他是溫和的主任，跟自己手下的人相處都挺好的。

他給他們倒上一杯茶，最後才給自己倒上，剛泡好的普洱口感醇香溫厚。

杯子放下時他才開口：“院裏一直有公派學習的名額你們知道吧？”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