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愈吵愈烈, 先鋒官和邢鐵軍像看熱鬧似的，津津有味地等待後續。

虞姍的話字字戳在了喬也的心上，他也嚷道：“我這不是沒有辦法嘛！我就只有三天的時間了, 要是得不到通行證我就永遠回不去了！誰能想到這個末世會這麽難, 要早知道我也不會讓你進來的！”

呵呵呵呵……

虞姍笑得更為大聲, “這就是我的青梅竹馬啊。”

她環視一周，目光最後落在那扇開了條縫的窗戶, 頓了兩秒, 迅速沖了過去——

冷風灌入的瞬間, 虞姍穿著紅色羽絨服一躍而下。

“姍姍——！！！”

喬也臉色大變，徑直撲向窗邊。

然而虞姍才剛剛墜落幾米, 一條鐵鏈就快速纏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安然無恙的吊在了大廈外面。

先鋒官玩弄著手上的銀色戒指, 踱步來到窗邊：“想一死了之？恐怕還沒這麽容易。”只見他輕勾手指, 得到命令的鐵鏈猛地收緊，拉著虞姍緩緩回到房間。

“放開我！你放開我！”虞姍幾乎崩潰, 大聲哭鬧了起來。

先鋒官嫌鬧, 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頓時虞姍的嘴角就見了血。

“帶她去房間, 吵死了。”先鋒官遞給侯書眼神。

侯書立即心領神會，上前拉拽過虞姍：“走吧。”

感受到左臉火辣辣的痛, 虞姍好似前所未有這麽清醒過，她似笑非笑的掃了喬也一眼, 嘴巴開合說了句什麽，但沒有發出聲音。

喬也偏過頭, 不敢去看她。

從她翕動的口型中他讀出來了虞姍是在說——

我討厭你。

虞姍的眼神無光, 清瘦的面容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像個行屍走肉般被侯書牽出辦公室。

“我好像見過你，你是戚迷姐的朋友吧？”侯書用著氣音與她搭話。

聽見戚迷兩個字，虞姍瞳孔漸漸找回焦點，直楞楞地轉過頭：“你也認識她？”

“嗯，我認識她兩年多了。”

虞姍扯了下嘴角，沒有說話。

不由回想起初次見面時，戚迷接二連三問她的那個問題：“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不走？”

如果能重來的話，她應該會毫不猶豫的點頭回答“走”吧？

可是現在……

虞姍自嘲笑笑，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斷湧出。

她吸了吸鼻子，請求侯書能最後留給她一絲尊嚴：“拜托你，現在殺了我好不好？我不想被人侮辱，我寧願去死，求求你替我解脫了好不好？”

聽她哭聲越來越大，侯書害怕得做了個噤聲狀，示意她聲音小點，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人後，他又用氣音安慰道：“天還沒塌下來，考慮什麽死不死的？你給我點時間想想辦法，實在不行，我偷偷去找戚迷姐商量一下，看她怎麽說。”

怕聲音過大，虞姍忙捂住嘴，悶悶問道：“我真的還能出去嗎？”

“當然能了。”

侯書說得斬釘截鐵，的確讓虞姍安心了很多。

他掏出鑰匙扭開一間空房間，示意虞姍先在裏面等著。

然而她剛走進去沒一會兒，忽然就跌倒在地上，臉上的皮膚跟充了氣似的鼓脹起來，幾秒鐘後又癟了下去，就像有什麽東西在她臉上游走，每動一次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啊——！！！

一聲掀起天靈蓋的慘叫聲劃破安靜。

侯書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你別怕，這可能是你身體突然出現了新技能，等你身體接受，熬過這一陣就好了。”

“可是我好疼啊——我好疼——！！！”虞姍疼得在地上滿地打滾，豆大的冷汗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先鋒官和喬也聞聲而來。

“怎麽回事？”剛才那麽一鬧，先鋒官就已經沒有再多的耐心，現在又看見她臉上詭異鼓脹起來的皮膚，眉頭皺得更深。

侯書眼眸一轉，適時接過話口：“先鋒官大人，她這種情況應該是被暗物質感染了。”

先鋒官皺眉：“什麽意思？！”

“就是末世當中的鬼怪侵入了她的身體，要拿她的身體做容器呢。”

“那現在怎麽辦？”先鋒官沈下臉。

侯書低頭：“依我的經驗，被暗物質盯上的身體是逃不了的，他們會從內而外一點點啃食她的五臟六腑，直至身體被暗物質填滿……暗物質就跟疫病似的，沾染上就逃不了，為了您的安全，先鋒官大人您還是離她遠點才好。”

先鋒官下意識捂住口鼻，後退到了門外：“你沒有騙我？”

侯書：“絕對沒有！我怎麽敢騙您呢！”

先鋒官嫌棄臉：“那你說，現在應該怎麽辦才好？”

“將她趕出不夜城，免得汙染到城裏的人。”

“……”先鋒官若有所思地盯了侯書兩秒，思考片刻後，開口：“光是趕出不夜城恐怕不安全，還是把她扔進焚化爐燒了吧。”說著，他看向一同而來的喬也，“你去辦。”

“啊？”喬也懵住。

先鋒官已經沒有再多耐心跟他們糾纏，轉身冷冷扔下一句話：“要想還留在不夜城，就給我照辦！”

“是！”

先鋒官走後，喬也遲遲沒回過神來，站在原地看著叫得撕心裂肺的虞姍。

侯書看不過眼，猛地拍了他一下：“發什麽楞啊！還不趕緊抓緊機會帶你女朋友離開不夜城？！”

喬也茫然：“可、可她不是身上有暗物質。”

“那是我騙先鋒官的，不這麽說你們怎麽能出去？”侯書急得翻了個白眼，用氣音催促，“快點帶她走啊！”

喬也反應了幾秒，趕忙上前去扶虞姍起身，沒走幾步，突然轉過身來問侯書：“那焚化爐在哪兒？”

侯書簡直要被他給氣死了，忍不住暴脾氣，一把揪著喬也來到墻角：“你特麽跟我裝智障是不是？我說的是讓你現在、馬上帶著你的女朋友離開不夜城，你踏馬問我焚化爐幹什麽？！”

喬也推開他，不爽道：“那即便是做戲，我也得裝得像一點吧？不然我回來怎麽跟先鋒官交代？”

侯書瞪起眼睛：“我沒聽錯吧，你還要回來？你腦子是被門夾了嗎？！”

“你踏馬別在這跟我浪費時間！告訴我焚化爐在哪裏就行！”喬也怒道，“我要是不回來就只能一輩子留在這個破世界裏了！”

侯書上下打量他，語氣稍微緩和了些：“你快進階了？”

“嗯，就只有三天了。”

“哦。”

同為末世玩家，侯書明白喬也怕什麽，他來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多月了，每臨近進階一天他也會更緊張一些。

“焚化爐就在負一層，我帶你去。”

保險起見，侯書借口監督陪著喬也，帶他下到了中心大廈的負一層。

電梯打開，熱浪撲來，隔著一道走廊，都能看見明亮跳躍的紅光刺破黑暗。

焚化爐應該是正在運行中，嗚嗚的很響，房間裏還傳來了鐵鍬鏟動骨灰的聲音。

此時虞姍已經痛得昏了過去，一聲不吭地伏在喬也背後。

侯書回頭給喬也使了個眼色，讓他等在這裏，率先走了進去：“呦，老王，又忙著呢。”

老王是專門焚燒屍體的進階者，上了些歲數，細脖子支撐不了碩大的頭顱就耷在胸口上，面黃肌肉的樣子好像屍體覆活了一樣。看見侯書遞來盒煙，他馬上露出了笑模樣，露出黑魆魆的牙：“你小子行啊，還記得我就喜歡這口。”

侯書笑笑，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了個煙：“老王，今天要處理的這人有點特殊，不然我們自己來？”

“特殊？”老王享受般緩緩吐出一口煙，掀起眼皮，“我見過那麽多屍體，能有什麽特殊的？”

“這次是被暗物質侵蝕的女人，暗物質你知道吧？鬼啊怪的，被盯上就是一個死。”火焰跳動間，侯書的臉被照得忽明忽暗，徒生出一種恐怖氣氛。

聽說是暗物質，閱屍多年的老王也有些心虛，探頭向外瞄了眼後，清了下嗓子：“咳咳……那什麽，我出去抽盒煙，一會兒就回來。”

“得嘞！”

侯書招呼喬也進來。

房門關閉後，侯書立刻用鐵鍬將平板車上的灰白色骨灰往地下扒拉。

“一會兒把她藏在骨灰裏，守衛不會檢查的。”

侯書邊說邊指揮喬也將虞姍的羽絨服脫下，丟進焚化爐裏燒個三分之二再拿出來。

喬也將燃燒的羽絨服碎片扔在地上，不放心問道：“這能行嘛？要是被先鋒官發現怎麽辦？”

侯書停下動作，挑眉道：“不然你還真把你女朋友丟進去？！”

“我不是這意思……”

“那就別特麽浪費時間！”侯書輕擡起平板車，讓喬也將虞姍放在上面，“我可是吊著腦袋來幫你們的，別磨磨唧唧的拉我下水！”

喬也頓了頓，沒再說話，將虞姍平放在板車上。

幸虧今天剩餘的骨灰還有很多，平灑在虞姍身上再蓋上羽絨服碎片，如果不仔細檢查，打眼看去絕對想不到這裏藏了個人。

喬也又借著火光操縱黑影輕壓在她身上，確保骨灰不會被風吹散，更添了一份保障。

二人合力擡著平板車從地道走向處理垃圾的填埋場，來到了不夜城最不起眼的西側門。

守衛剛想上手檢查，一聽是被暗物質侵蝕的身體，便就嫌棄地朝他們擺擺手。

虞姍得以被秘密送出城，藏在西側門旁邊不遠的一處沙堆下面。

喬也用潮濕的沙子蓋在她身上，為她添了些許熱氣，不至於很快失溫。她的臉露在了外面，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嘴角的血液已經幹涸，眼角還掛著淚，一副可憐的模樣。

她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在熟睡還是暈厥，只是平穩的呼吸著。

侯書和喬也離開後不久，嗅到主人氣息的變異獅子踱步而來，找了個合適的地方臥在她身邊，將毛絨絨的長毛輕蓋在她胸口，為她取暖。

不夜城璀璨，卻沒有一束光，可以照在她的身上。

她孤單一人，與獅子為伴，隱沒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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