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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王氏被休(小修)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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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賀家四個人在長房這邊用了早飯,吳六家的就打算去找顧宛娘退親。

來之前,夫人已經把退婚書都寫好了,另外還有給那村姑的退親補償費,五百兩銀子。吳六家的見二房那邊那窮樣兒,決定只給一百兩。那趙家大太太昨晚不是說了嘛,在這裏,一家人一年也不過才能攢上幾兩銀子。她一次給那村姑一百兩銀子,已經不少了,都夠他們家攢上一二十年的了。

不想那車夫吳旺卻遲疑道:“六嫂子,要不咱們再問問?昨晚我問了趙家大老爺,他對趙姑娘可是連聲誇讚的。說是又聰明又孝順,是趙家這一代最聰明懂事的一個。還說原本是他們家對不起二房,說這房子本來也應該是二房的,是趙姑娘仁義,因家裏人少住不了這麽大的房子,才讓給他們長房的……”

吳六家的淡淡地瞥了吳旺一眼道:“他說什麽你都信?他姓趙,是趙姑娘的大伯,自然要幫著那村呃,趙姑娘說話了。昨晚我都問清楚了,那丫頭就是個不敬長輩,嫌貧愛富,自傲輕浮,還愛拋頭露面又醜又蠢的村姑!這可是趙家大太太跟我說的,那是她的親侄女,難道還能冤枉了那丫頭不成?”

吳旺想反駁,說好話的大伯不可信,難道背地裏說侄女壞話的大伯娘就能信了?可惜吳六家的是夫人跟前的紅人,拿的可是一等的仆人的月例,自己不過是個馬車夫,是三等奴仆。在吳六家的面前,沒他說話的份兒。

而那碧柔卻微微蹙眉,小聲嘀咕道:“反正我看那位趙姑娘就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要家世沒家世,要人品沒人品,要才華沒才華。要是讓她嫁了我們二公子,我們二公子也太委屈了。”

侍棋跟著點頭道:“就是。我們家公子是什麽人?怎麽看得上這樣的女人?現在退婚也是為了她好,免得將來真的嫁過去了被二公子厭惡休棄,到時候名聲也沒了,這輩子才真的毀了。”

吳六家的聽了,不禁拍掌道:“可不就是這麽回事嗎?夫人也說了,這婚姻啊還是要講究個門當戶對才行,要是兩個不般配的人非要湊到一塊兒,也不會有幸福的。老話說得好啊,強扭的瓜不甜。咱們二公子那就是天上的雲,不是什麽人都能配得上的。人啊,還是得有自知之明才好。”

於是,賀家四人意見達成一致,氣勢洶洶地往安然家走去。

那個時候,正是各家各戶的主要勞動力出門幹活的時候,看到賀家這四人這目中無人的樣子,自然要相互打聽看看。

“哎,哎,那都是誰啊?這麽這樣拽?”

“瞧那眼睛長在腦門上的樣子,到底誰家親戚?”

“還能是誰家的?趙家的唄!”

“以前怎麽沒見過?瞧那派頭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官老爺出巡呢!”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是然姐兒未來婆家的人!聽說然姐兒未來公公可是個大官!沒聽過宰相門前七品官呢嘛?”

“多大的官?現在然姐兒她爹又不在了,人家不會看不起她吧?”

“咳咳!”

“哎呀,他大姑你來了……”

“哎喲,王大姐現在可是舉人的娘了,是趙家大太太啦!”

“對對對,是大太太,大太太好!”

王氏得意的聽著大家的恭維,而後才慢慢爆料道:“你們說對了,剛才那四位,就是然姐兒未來婆家的人。不過嘛……”

“不過怎麽了?”

“哎喲,大太太,快說快說嘛!”

“人家現在可是四品知府的公子了,怎麽看得上然姐兒這個鄉下丫頭?人家說了,他們家公子就是那天上的雲,我們然姐兒呢,就是那地上的泥,還整日拋頭露面的,哪裏配得上人家?人家呀,是來退親的……”

“王、招、娣!”

一個陰冷憤怒的聲音傳來,王氏剛剛回頭,就迎上一個黝黑的拳頭。

“哎喲!”王氏痛呼一聲,緊跟著身上又挨了幾拳。她一手擋著頭,一手推攘著就想跑,可惜是個瘸子跑不快,不但沒跑掉,反而被人抓住了頭發,劈頭蓋臉的又是一通狠揍……

旁邊原本聽八卦的男男女女都閃開了,一邊叫了“打人了”“打人了”,一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因為打人的也是趙家的人,趙家老三趙世福。

王氏尖叫道:“趙老三,你瘋了!竟敢打我,嗷——”

“打的就是你這個臭婆娘!”趙世福也是氣急了,哪裏還管得了王氏是長嫂。他剛剛出門打算出去整地好種冬小麥,不想又見王氏跟一些女人湊在一起說話。他本來也不想管的,誰知道路過的時候卻聽到她居然敗壞然姐兒的名譽,一下子就將他藏在心底的氣勾出來了。

這時,何氏聽到聲音出門來看,見自家男人竟然在打大嫂,也楞了,慌忙放下孩子就來拉人。

趙世福一把將媳婦兒推開,轉身又給了王氏一腳。

趙世榮聽到人傳話,出來一看,正好看到老三踢了自己婆娘一腳。他忙跑上前去,一把將趙世福掀開,又將王氏護在身後,同時怒吼道:“老三你發什麽瘋?長嫂如母你不知道?竟然對瘸腿的嫂子動手,你也算男人?”

趙世福被大哥掀了個踉蹌差點摔倒,好在何氏及時拉了他一把才穩住身。

“到底怎麽回事啊?你怎麽,怎麽能打大嫂呢?”何氏一邊哄著被嚇哭的小女兒安媛,一邊著急地問丈夫原委。

趙世榮也喘著氣怒瞪著趙世福,等著他的解釋。而王氏知道等趙世福說出真相自己要糟,立即就想溜走。

趙世福見了,趕緊道:“王招娣,你沒做虧心事,你跑什麽跑?”

趙世榮回頭一看王氏那心虛的樣子就知道,肯定又是這個蠢婆娘幹了什麽“好事”

惹怒了老三。他暗自嘆息一聲道:“老三,就算你大嫂得罪了你,看在大哥的面上,你好歹也給她留點面子吧!再怎麽說,她也是南哥兒他娘。”

趙世福滿臉失望地看著趙世榮道:“大哥,你真是讓我失望!你怎麽不先問問你這個蠢婆娘又做了什麽事?她真要是得罪了我,做兄弟的我也就忍了。可是,她害得二哥一家還不夠嗎?她現在居然到處敗壞然姐兒的名譽!天底下有這樣惡毒的伯娘嗎?我只可憐我二哥,他生前一心為了振興趙家,將淑姐兒南哥兒幾個當自己親生的一般看待,為了南哥兒娶親特意蓋了這大宅子,又省吃儉用給淑姐兒辦嫁妝。可是他死了,你們是怎麽對他二嫂一家的?占了二哥的房子還不夠,現在居然還敗壞然姐兒的名聲,想壞了她的婚事!大哥,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趙世榮聽著三弟的質問,面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但他還是不敢相信王氏會敗壞然姐兒的名譽。女孩子的名譽是跟性命一樣重要的,她怎麽可能做這種事?可是,若不是三弟親耳聽到,應該也不會當著這麽多人打她。

“你,你這個蠢婆娘,你又跟人胡說八道什麽了?”趙世榮怒瞪著王氏道。

王氏側著身子,低著頭,小聲道:“我,我也沒說什麽呀……”

這時,站在不遠處看熱鬧的鄉親們站出來道:“大太太說然姐兒的未婚夫家是個大官,看不起然姐兒,說然姐拋頭露是地上的泥,這次是來退親的!”

趙世榮當即怒吼道:“胡說!賀家分明是派人來看望然姐兒和她娘的。誰說是來退親的?”

趙世福冷笑道:“昨天人家到的時候還好好的,說是來看望然姐兒的,結果在你家住了一晚,今天就要去退親!我倒要問問大哥,你婆娘昨晚都跟人家說了些什麽?”

昨晚,昨晚他陪著那賀家來的人說話,回屋很晚,可是當時王氏都還沒回來,說是在陪貴客。當時他沒註意,現在想來,天都那麽晚了,不是應該讓客人早點休息的嗎?

怎麽說話說這麽久?她都跟人家說了什麽?

“你說,你昨晚跟人家說了些什麽?”趙世榮也怒了,這個女人怎麽就這樣不讓人省心?

王氏連連搖頭道:“沒,沒說什麽,都是那吳媽媽在說,我只是聽聽,聽聽的……”

趙世福就知道王氏不會認賬。他怒氣沖沖地對趙世榮道:“我們去二嫂家看看,如果那賀家真是去退婚的,肯定就是這個女人弄出來的!到時候你要是不給我們個交代,就是南哥兒回來了,我也不讓這個女人好過!哼!”

趙世福冷哼一聲,大步往村西頭安然家去了。

趙世榮怒瞪著王氏道:“等我回來再收拾你!”說著,也追趕趙世福去了。

兄弟兩個來到安然家,也沒敲門就直接進了院子。遠遠地就聽到顧宛娘的聲音激動地叫道:“不,你們不能這樣!我不同意!你們賀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能做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我家相公和賀老爺還是八拜之交,是結義兄弟,你們賀家怎麽能因他不在了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我不同意,死都不同意!”

而那吳六家的還在勸道:“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這婚姻本來就要門當戶對才好,這般配不上的非要把他們弄一塊兒,註定是沒有好日子過的。我們可是為了你家姑娘好,要是過了門再被休,以後可就真沒人要了……”

“什麽叫般配不上?”顧宛娘打斷吳六家的話,“我的女兒不是我自誇,她聰明孝順,也是讀書認字的,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至少書畫是極出眾的,怎麽就配不上你們家二公子了?你們若是嫌貧愛富就明說,但要說我女兒不好,配不上你們家的公子,我卻是萬萬不依的!”

“這話怎麽說的?趙太太,人我們昨天已經見過了,不是我們看不起人,就趙姑娘那樣的,實在是……嘖嘖,我也知道在娘的心裏,自己的兒女總是最好的,可人還貴有自知之明吶!您這樣不是為了趙姑娘好,而是害了她。”

趙家兄弟趕緊跑進去,只見顧宛娘和那位吳六家的相對坐在桌前,賀家的三個人站在吳六家的後面。

安齊站在顧宛娘身後,原本一直沒有說話,但聽了吳六家的話,便再也忍不住站出來怒目而視道:“原來這就是賀家的家風!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也不是沒見過,但像你們這樣無恥的倒真真是罕見!罷了罷了,你們這種人家我們趙家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退婚就退婚吧!我還舍不得將妹妹嫁到你們這種無恥的人家裏去!”

“不,不能退婚!”顧宛娘擡手就給了安齊一個耳光,怒斥道,“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這婚事是你父親當年親自訂下的,怎麽能說退就退?如果要退,也要讓姓賀的親自來退!我們趙家雖然窮,但我的姑娘那也是我的心肝寶貝,不是他賀家想聘就聘,想退就退的!”

安然和玉蘭貼在門後聽到這裏,扼腕不已。娘親真是的,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退了不是更好?

這時,趙世福趙世榮兩人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趙世福看到桌子上有張紙,抓起來一看就怒了,果然是退婚書!他當即扔給趙世榮道:“你看!”

趙世榮接過一看,臉色也越發難看起來。他惱怒地三兩下就撕了這封退婚書,對著吳六家的質問道:“這婚事當初是我二弟和賀家老爺親自定下來的,現在我二弟不在了,你們就想悔婚?你們賀家百年世家就是這樣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

吳六家的見今天退婚應該是退不掉了,當然不能讓自己的主子擔上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罪名,她當即就把責任推到王氏身上道:“我們原本是來探望趙姑娘的。可昨晚趙家大太太親自跟我說她這個侄女不敬長輩、嫌貧愛富、自傲輕狂、還愛拋頭露面,說就是你們當地的書香世家都不會要這樣的姑娘當媳婦,既然如此,我們家二公子怎麽能要……”

吳六家的將話這麽一轉那還得了?

顧宛娘當即就要去找王氏拼命。她對著趙世榮哭鬧道:“大伯你說,我們一家到底哪裏對不住你們?你們要這樣欺辱我們孤兒寡母?房子明明是我們拿錢蓋的,也讓給你們了,南哥兒娶親、淑姐兒出嫁,都是我們給辦的親事、辦的嫁妝。你們收禮,我們出錢,我們說過什麽沒有?當初南哥兒在縣學讀書,吃住在我們家,我們拿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我們齊哥兒做一套衣服,必定也給他做一套,他用的文房用具比齊哥兒都好……大伯你說,我們二房到底哪裏對不起你們了,你們怎麽這樣沒有良心?然姐兒就是我和她爹的命根子,你們怎麽能狠得下心這樣詆毀她?女孩子的名譽就是她的命啊!你們怎樣這樣狠心,竟然要我女兒的命?我的夫君啊,可憐你無辜慘死,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啊……”

趙世榮被顧宛娘質問得滿面羞愧,趙世福又接著道:“當初要不是那個蠢女人弄出來的事,我二哥又怎麽會得罪盧家?又怎麽會死?她害了我二哥,連累爹娘早逝,你還將她當個寶!當初錢家大少爺就沒說錯,留著這個女人,遲早害了我們趙家家破人亡!

當初要不是你攔著,娘早就把她休了,我們三兄弟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

賀家四人也聽得驚駭莫名。這趙家長房也太無恥了吧?

安然今天早上看到賀家的人來退親,原本高興得很。但為了不惹怒娘親,她還是躲在房裏回避。誰知娘親這回竟然如此彪悍,怎麽都不肯答應,不管賀家的人好說歹說,她都一再說自己的女兒如何聰明懂事,如何配得上賀家的二公子……總之,她怎麽都不答應退婚。

現在更好,還哭鬧起來了。現在大伯和三叔也來了,她估計今天這事徹底沒戲了。

現在,看娘親哭成這個樣子,她不得不出來安慰她道:“好了娘,別哭了,您忘了大夫說的,你的眼睛不能哭的……現在您應該放心了,這婚事肯定退不成了。您應該高興啊!”唉,該哭的是她好不好?

卻說賀家的人聽到安然的話,不由擡頭一看——咦,怎麽今天的村姑跟昨天看到的不太一樣?昨天的讓人看著就討厭的村姑怎麽今天看起來順眼多了?連碧柔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單看容貌,這個村姑也勉強夠格給自家二公子當貼身丫頭了。

這時,趙世榮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他忽然對著顧宛娘深深鞠了一躬道:“是大哥糊塗,害了二弟,害了二老,現在還差點害了侄女兒。我這就回去休了那個女人,再也不讓她禍害我們趙家了!”

接著,趙世華又對賀家的人道:“我那婆娘說的話你們萬萬不能信。那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見不得別人好的蠢婆娘。我們家然姐兒聰明能幹又孝順,是天底下再也沒有的好姑娘了。還請幾位回稟賀大人,趙家不是背信棄義之人,希望賀家也不是。”

隨後,趙世榮就大步走了出去。

趙世福見了,忙道:“我去看看!”便跟了上去。

賀家四人面面相覷,吳六家的當即起身道:“既然都是誤會,先前的話就當我們沒說過,還請二太太不要放在心上。既然已經看過大姑娘了,我們就回去向老爺夫人覆命了。”

顧宛娘本想再留她們住一天,自己好準備些回禮什麽的讓他們帶回去,可留下人家又沒地方住,她又擔心夜長夢多,便匆匆收拾了幾件安然和玉蘭的繡品,全都充作是安然的,當作了回禮。

趙世榮回到家的時候,並沒有找到王氏,聽說那女人回娘家去了。趙世榮想,正好,倒也省得他將她弄回娘家去麻煩。

他找出南哥兒留下的文房四寶,很快寫好一封休書,親自到了王家,與王家二老說明情況,留下休書就走了。

王家二老和兄弟本想鬧騰的,可自家女兒(姐妹)做出來的事情實在是駭人聽聞。

他們到現在才明白當初趙家為什麽被抓去坐大牢,鬧了半天竟然也是王氏弄出來的。如今她又搬弄是非,詆毀侄女兒名譽,差點害得人家被退親。這樣的女人要是他們家媳婦兒,估計早就被打出去了,人家趙家能忍這麽久,也實在難得了。

王氏畢竟給趙家生了兒女的,王家也不怕她回來吃白食,現在南哥兒可是舉人了,就算王氏被休,他也不會不管她的。相反,留著王氏在王家,他們也好時不時地去找南哥兒要點生活費什麽的……

可王家不鬧,不等於王氏不鬧啊!在趙家,她是舉人的娘,是大太太,馬上兒子回來,她就有丫頭伺候了,這日子能跟王家的一樣嗎?

但這一次趙世榮好像是鐵了心,不管她怎麽鬧,不管安柔安惠怎麽求情,他都不為所動。王氏幾次想回來,趙世榮見一次打一次,打得她知道痛了,慢慢的便不敢再回來了。

安淑得到消息趕回來,原本是想勸解二老的,可是聽了自己娘親做的“好事”,她也無話可說,反而覺得自己沒臉見二嬸和然姐兒,匆匆地趕過去道了謙就回王家了。

趙世福想不到這次大哥竟然真的將王氏休了,倒是對他刮目相看。

卻說賀家的人離開後,安然和安齊一起將娘親勸到屋裏,凈了臉躺下休息,而後兩人才出去悄悄說話。

安然道:“哥哥也看到了,賀家就是這樣看我的,我要是真嫁去賀家,這日子能過得好嗎?”

安齊這回也不得不點頭讚同:“想不到那賀家居然真是這樣嫌貧愛富背信棄義的小人。這婚事,我覺得也是退了的好!我的妹妹,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捧在手心裏疼愛著,絕不給人這樣糟踐。”

安然撲哧一笑,調笑道:“哥哥現在心疼了吧?昨晚不是還訓我嗎?”

但安齊隨即又蹙眉道:“可是我看娘這裏不好說通。她總覺得爹爹訂下的婚事不能退,又覺得退了賀家,你就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她就不相信我能中舉人,能中進士。

等我中了舉人,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應該不難。”

安然現在卻不怎麽擔心了,既然兩家都想退婚,只娘親一個人如何阻攔得住?既然賀家過來退婚不成,那就他們趙家去江陽賀家退婚好了!

“哥哥,不如你找個機會再去一趟江陽賀家。你是趙家唯一的男丁,我的婚事,你也能做主的。咱們瞞著娘親,先把婚事退了……”

安齊一聽,不由撫掌叫好:“還是妹妹有主意!對!就是要退婚,也是我們退了他賀家,輪不到他們賀家到我們趙家來耀武揚威。咱們好好想想,找個什麽由頭去賀家。”

“這個也容易。哥哥你之前去賀家,賀家的老夫人太夫人不是對你很好嗎?你就跟娘說要去江陽找老夫人和太夫人告狀,保準娘親就允了。”

安齊不禁雙眼一亮,但隨即又遲疑道:“妹妹,你說等我辦成了事回來,娘親不會恨死我吧?”

“不會不會,”安然笑道,“咱們暫且不告訴她就是。等哥哥中舉以後再說。再說了,娘雖然疼我,但也疼你啊,你是我們家唯一的兒子,娘親就算惱你一陣,但疼愛的心卻半分也不會少的。”

兄妹兩個議定,這才回房去,看書的看書,繡花的繡花。

五日後,安南帶著家眷回來了。

三年不見,已經二十歲的趙安南看起來成熟了很多,倒是錢穎沒多大變化。他們的兒子叫趙寧瑞,有八個月大了,白白胖胖的,可愛得很。

安南及冠後,錢鵬陽給他取了字,叫子傑。因此,現在的趙安南,也叫趙子傑。他剛剛下了馬車,還沒進門,忽然就被一陣哭聲嚇了一大跳。這聲音怎麽這樣像他娘?可為什麽娘不在家等著他,反而在外面?

“兒啊,南哥兒,你可算回來了!你可要給娘做主啊!”

趙世榮聽到了,皺眉道:“你先進去吧!我去把她趕走。”

安南和錢穎一聽,不由面色一變。

“爹,那好像是我娘?”

“嗯,”趙世榮點點頭道,“我把她休了!”

“什麽?爹,您,您怎麽會……”安南忍不住想,之前娘做錯那樣的事爹都沒有休她,難道這幾個月裏,娘又做了什麽“好事”不成?

趙世榮出去趕人去了,估計又少不了一頓好打。

趙世福見安南想出去看,便拉著他解釋道:“你沒發現你二嬸和齊哥兒然姐兒他們沒來?這回你娘可是把你二嬸得罪死了!”

安南一聽,急了:“三叔,您說我娘又去欺負我二嬸了?”

趙世福嘆道:“前幾天賀家來人看望然姐兒,頭天還好好的,結果在你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要跟然姐兒退親。人家說了,都是你娘晚上說了很多然姐兒的壞話,把然姐兒糟踐得,說什麽不敬長輩啊,輕浮啊,拋頭露面啊什麽的,還說就是在咱們這兒,然姐兒都沒是人要的姑娘,人家賀家的人聽了還不跟然姐兒退婚?你娘還到處跟人說然姐兒配不上人家知府家的公子,說人家知府公子是雲,然姐兒是泥,怎麽都般配不上,已經被退親了。三叔當時沒忍住,還打了她……”

聽到這裏,安南要不是王氏的親生兒子,他都想讚一聲打得好了,哪裏還坐得住。

他也不急著進屋了,讓錢穎帶著孩子和下人先進屋安置,他則急匆匆地趕去二嬸家。

安然家裏。安然還在勸顧宛娘:“娘,我們真的不去啊?大伯娘不好,大伯不是都將她休了嗎?再說了,大伯娘做的事也不能怪到大哥身上去啊!”

顧宛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婚事沒退成,你很遺憾是不是?”

安然趕緊低頭裝乖巧。是的,她很遺憾,可是這話她可不敢當著娘親的面說。

安南進門,紅著眼睛叫了一聲二嬸,妹妹,便後退一步跪下咚地一聲對著顧宛娘磕了一個頭道:“二嬸,侄兒代我娘給您磕頭了!都是我娘不好,險些害了妹妹。侄兒對不起你們。”

顧宛娘也沒有之前看到安南的溫和慈愛,反而冷淡地說道:“如果你想求我原諒你娘,那你就不用費心思了。我這輩子死都不會原諒她的!你現在是舉人老爺了,不必給我磕頭,我也擔不起。不想讓我折壽就起來吧!”

趙安南聽到顧宛娘的話,心裏難受得很。二嬸原本對他多好啊!就跟親娘一樣。他有時候想,為什麽二嬸不是自己的娘呢?如果二嬸是自己的娘,那該多好啊!可惜,沒有如果。

“侄兒確實是代我娘給二嬸和妹妹道歉的,但並沒有奢望二嬸和妹妹能原諒她。我娘她有今天,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只是身為人子,母親做錯了事,他心中有愧。

顧宛娘冷哼一聲道:“好了,頭也磕了,道歉也道了,你回去吧!”

安然看娘親臉色不好,知道她還在遷怒大伯一家人,便給安齊使了個眼色道:“哥,你送大哥回去吧!”

安齊點點頭,拉著安南出去了。

從安然家出去,安南便直接去了外公家看望娘親。自己娘親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清楚,為了以後不給別人惹麻煩,他自己就得把這個麻煩接過來。

王氏本就是王家村的人,離趙家很近。安南到外公家的是很,王氏剛剛一瘸一拐地回來,臉上還有被打未散的淤青。

安南見了,又是恨她,又是心疼。

“娘,您好好過您的日子不好嗎?您為什麽要搬弄是非害人害己?現在好了,你被我爹休了,不但讓我們兄妹幾個無臉見人,就是您自己,又得了什麽好?”

王氏撇撇嘴,委屈道:“我就是聽賀家人說他們家公子怎麽怎麽好,言下之意就是看不起然姐兒,想退婚,所以就附和了幾句罷了。誰知賀家的人如此可惡,竟然說是我調唆的。”

趙安南撫額嘆息道:“誰讓您去附和她們了?人家說然姐兒不好,你就要說然姐兒什麽都好,配得上她們家公子,這樣才對啊!娘啊,您是然姐兒的親人,不是賀家的!

您怎麽能幫著外人說自家人不好?”所以,被人冤枉也是自找的啊。安南發覺自己一點都不同情她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娘呢?

“南哥兒,你是來接娘回去的吧?你不知道,現在你爹本事了,不但把娘休出門,還見了我就打,你看看娘臉上的傷,身上還有呢!”

在王氏滿臉的期待中,安南卻搖了搖頭道:“忤逆父親是為不孝。兒子不能違背父親的意思。兒子會給您買個小丫頭伺候您的,以後每個月也給您幾兩銀子花用。但趙家,你以後就不要去了,也不要再出去胡亂說話了。若是再惹出什麽事情來,兒子以後可就真不管你了。”

王氏本以為兒子回來了,就能給自己撐腰,就能讓自己回趙家,沒想到兒子這次居然也不幫她了。或許是被趙世榮打怕了,又想著好歹有丫頭伺候,有銀子拿,王氏想著除了少個男人,與以前的日子似乎也差距不大,便答應下來。

這天晚上,趙世榮與兒子長談了一番,這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原來,趙世榮也是那天被老三的話觸動了。他想起之前錢銳說過的話,王氏留在趙家,遲早要出事。要是以後南哥兒當了官,她要是再弄出什麽事情來,不是連兒子也要給毀了?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了當初母親非要他休了王氏的原因。因此,他才下定決心,一定要休了這個女人,絕不給他機會禍害自己的兒子。

你說王氏這樣的人,她要是能改好,也就不會落得被休棄的下場了,可回了王家,她身邊還有丫頭伺候著,整日無所事事,不出去跟那些鄉親們說說話,不去顯擺一下這日子怎麽過?

於是,大半個月後,趙家二房的然姐兒被退婚的消息就傳開了。

要說王氏其實還真不清楚賀家退婚的內幕。她只知道賀家想退婚,而且那天也去顧宛娘家。後來自己被打、被休這不都說明這樁婚事退成了嗎?要不然她能被休?她覺得自己只是將事情的真相傳揚開去,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沒想到不但有問題,而且問題還大了。

不過王氏雖然愛顯擺,愛說人長短,還在外面還是很精明的。最近這些天,她就敏感地發現自己那些老姐妹看她的目光跟以前似乎有些不同。

那天早上,她在王家實在無聊,便帶著丫頭去河邊看人家洗衣服聊天。她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近,不想那些人正在議論自己。她心中一喜,這些女人都在羨慕自己吧?她現在是舉人的娘了,還有丫頭伺候著,還不羨慕死這些人?

誰知那些人越說越不像話,居然說她蠢、說她惡毒、說她欺侮人家孤兒寡母,惡有惡報,現在被男人休了,連自己的兒女都沒臉見人了,她還好意思到處顯擺,要是換了她們,早就找根繩子吊死了雲雲,說得那叫一個難聽啊!氣得王氏立即蹦出來就要跟人打架,可惜她自己瘸了腿,人沒打到,反而被地上的木盆絆了一跤摔到了河裏。

十月的河水已經很冷了,王氏雖然被及時救了上來,卻得了風寒,臥病在床,再也沒法出去說長道短了。

安南得了消息,立即送了銀子過去幫她請大夫,但心裏卻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想,這下子娘應該不會再惹事了吧?雖然這想法有些不孝,但卻是他的心聲。他現在真是有些害怕這個娘惹事的本事了。

消息傳到顧宛娘這裏,她冷哼一聲道:“老天爺怎麽不開開眼,直接收了她!”

安齊笑道:“娘,就是要讓她活著才好呢!讓她活著看我們兄妹以後出息了,看您當上誥命夫人,讓她見了您就得下跪行禮,到時候眼紅死她!”

顧宛娘這才含笑點點頭道:“娘以後就靠你了。”

安齊拍著稚嫩的胸脯道:“娘您放心,下一科鄉試,兒子準能中!”說到這裏,他又嘆息道,“要是妹妹是個男孩兒,就是去參加會試,那也準能中!”

“你爹當年也是這麽說的。”顧宛娘嘆道,“所以,我才不能讓她退親。以你妹妹的才貌,一般男子如何配得上她?她生就應該是享福的命,也只有賀家這樣的家世才配得上她。”

在這個問題上,安齊覺得自己和娘親沒有共同語言。賀家家世好,妹妹嫁過去就一定能幸福嗎?難道他們現在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不幸福嗎?

“娘,要不您就讓兒子跑一趟吧!有賀家老夫人和太夫人支持,以後妹妹嫁到賀家也有人撐腰。”這幾天安齊正在顧宛娘跟前磨,他說賀家欺人太甚,他要去找賀家老夫人和太夫人那裏告狀。賀老爺雖然是官身的,但也不能忤逆不孝吧?

“讓娘在想想。”顧宛娘有些意動,但是又擔心她們現在去找老夫人告狀,以後女兒嫁到賀家,賀老爺和賀夫人會刁難然姐兒,因而猶豫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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