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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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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噩夢而已,阿悅害怕什麽?

高冶聽著皇後的話,莫名的有些心慌,總覺得皇後問他的不是什麽好事。

他看了一眼那邊天子在的書房。

“但能所道,臣知無不言。”

高冶出身士族,又在宮廷裏長大,人滑溜的和泥鰍一樣。白悅悅聽到他這話,挑了挑眉。

“你到陛下身邊的時候,是幾歲?”

“七歲上下。臣年幼的時候得幸選在陛下身邊。”高冶答道。

“那麽陛下那時候也差不多大?”

高冶點頭。

“那麽陛下幼年時候讀書如何?”

高冶不知道皇後問這個做什麽,“陛下天資聰穎,自然出類拔萃,旁人難以望其項背。”

這話好像說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說。

元茂在讀書上,原本就有很高的天賦,手不釋卷都是出了名。封後的冊命都是跳過了中書省,他自己親手寫就。

“陛下小時候如何?”

高冶微微擡頭,“臣記憶裏,陛下少年英武,世上罕有人能及。”

行吧,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白悅悅吸了口氣,她看高冶,高冶半垂著頭,一副恭謹至極的姿態。她垂眼下來就能看到他恭謹的背脊。

聽起來就是元茂自小到大都是英明神武,這哪裏能找出什麽問題。

不過高冶這模樣,她看得出來,是盡快想要把自己給打發走。

“我記得府君如今也快要二十了吧,家中可曾娶妻?我有一個妹妹,在家中養病,錯過了婚嫁的年歲,但是年紀還是和高府君匹配。”

高冶汗流浹背,後族的女兒不是那麽好娶的。宗室親王們多和後族聯姻。後族的得勢是否全在皇後太後身上。仔細算來,真和後族聯姻,風險大過收益。多少有些劃不來。

“臣的婚事,是由父母做主,臣自己說的話不作數的。”

白悅悅笑了說聲沒事,“到時候我和陛下說一句。到時候咱們就是親戚了。”

高冶兩眼發黑,連帶著臉色都有些發白。皇後看到他這臉色,笑容更加濃厚,擺擺手讓他起身,“府君辛苦了,還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白悅悅瞧著高冶那失魂落魄一路離開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

她也不會插手人婚姻大事,畢竟這個可是要過一輩子的。平常百姓過不來還能和離,他們這種的話,除非其中一方家族徹底失勢,要不然和離的非常少。

白悅悅就是看出高冶想要快點把她打發走的心思,給他弄的惡作劇而已。才不會真的和元茂說要兩家做親戚呢。

看著高冶走路差點一腳跌倒的樣子,那就夠了。

白悅悅原本有些沈郁的心情頓時大好,她回身過去,嘴裏哼著點小調走遠。

一路上有人路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見過帝後。但天子就在這裏,所有人全都是屏氣凝神,不敢有半分的放肆。突然見到一個面容妍麗的少年滿面隨意,就有人想要訓斥,但是觸及他身上的華服,以及那嬌縱的神態,又按捺下了。

白悅悅在外面溜達了一圈,然後踩著用膳的點回元茂那裏。

她沒見過元茂有任何的清閑時候,在洛陽宮忙,結果出巡山東,照樣忙。

黃門們都已經把午膳給擺上來了,但是元茂還在那沒動。過了小會中常侍過來,“陛下現如今和陳郎君聊得正起興。”

中常侍面上和口吻裏都帶著些許小心,“陛下說,皇後先用膳,不用等他了。”

“陛下竟然和陳嘉這麽聊的來?”

白悅悅有些吃驚,平日裏元茂忙起來,也會顧不上吃東西。但是只要她去叫,那還是能叫得來。現在她叫都叫不動,讓她頗有些吃驚。

“是啊。”中常侍提起來的時候,也有些感嘆,“臣在陛下身邊這麽久,還沒見過哪位府君能得陛下如此看重的。”

白悅悅沈默了下,“來山東之前,還有路上,你可曾聽到有人向陛下引薦陳嘉?”

中常侍時常在元茂身邊,許多事都要經他的手。

中常侍聞言仔細的思索了下,隨即搖了搖頭,“臣沒聽說過哪位引薦過這位陳郎君的。”

“朝為田舍郎,夕登天子堂。”白悅悅感嘆,“之前還籍籍無名呢,現在就得了陛下的重用。”

“這也有皇後的一份力。”中常侍不遺餘力的拍馬,“若不是皇後殿下那日帶他回來,哪裏又有他的今日。”

這話聽著笑笑就算了,哪裏能當真的。

白悅悅也只是一笑了之,中常侍離去之後,她端起碗箸用膳。即使元茂不在,她還是好好的吃飯。

這個身體的腸胃毛病,讓她都有些頭痛。醫官雖然按時給她診治,但是一不小心就容易發作。

她用完膳之後,等了小半個時辰,還是見著元茂還是和陳嘉在那兒談天論地。幹脆自己提了膳食過去。

她現在一副男裝打扮,比女裝的時候都還要自在的多。

白悅悅一路上沒人敢攔,到了裏頭,就聽到元茂爽朗的笑聲,也不知道兩人聊了什麽那麽開心。

陳嘉也跟著笑,不過笑聲裏帶著點兒虛弱。現在午時都已經過了,怕是人都已經餓癟了。

元茂精力充沛,一旦投入便忘我。但是旁人可沒有他這麽好的充沛體力。

“陛下。”白悅悅提高了聲量。

“阿悅?”元茂的聲音裏滿是意外,然後想起陳嘉還在,又改口,“皇後來了。”

陳嘉見狀就要抓住機會告退,卻見到皇後身後的黃門提著一只膳盒進來。

“陳郎君也在。”白悅悅看了一眼陳嘉,“正好,我帶了兩個人的膳食過來。”

陳嘉這下也別想走了,他原本都挪開的臀在聽到皇後這話,又不得不壓了回去。

宮人們提著膳盒上來,將內裏的膳食全都拿出來。

元茂外人看不出他在飲食上有什麽偏好,幾乎是送上來什麽,他就吃什麽。所以拿來的都是照著她自己的喜好來的。

“草民……”

還沒等陳嘉話說完,宮人就已經將碗箸擺放到了他的面前。

元茂看向白悅悅,白悅悅道,“我就知道陛下要留陳郎君一道用膳的。”

元茂看向陳嘉,“陳郎意下如何。”

陳郎兩字從元茂的嘴裏冒出來,白悅悅聽著渾身上下莫名的起了層雞皮疙瘩。饒是知道他對陳嘉十分看重,但是聽元茂這麽稱呼陳嘉為陳郎,還是忍不住肉麻了一下。

陳嘉顯然也被元茂那句陳郎給嚇的不輕,他結結巴巴的從嘴裏冒出一句話來,“草民恭敬不如從命。”

白悅悅令人端了酪漿來,今日的酪漿庖廚裏沒有給她加老姜汁了,很得她的心意。

陳嘉對著元茂,顯然有那麽點放不開手腳,只不過手上是半點都沒和元茂客氣,該吃的一樣不落下。

等到用完飯,上了點蔬果,這頓膳食算是用完了。

白悅悅見元茂用完膳,還要拉著陳嘉談策論上的事,白悅悅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陳嘉。

這都還沒正式任命,就這麽開始被迫陪著元茂肝了。

陳嘉滿臉憨厚,只是從面上來看,隱約可以看見幾分胃痛。

“陛下如今得了人才,打算給陳郎君什麽官位?”白悅悅笑問。

元茂一楞,他這段時日沈浸在得了人才的喜悅裏,也忙著和陳嘉各種商討,還沒有來得及將陳嘉的位置安排下去。

白悅悅一提,他稍加思索,“行臺郎中。”

他看向陳嘉,言語裏甚是尊敬,“朕有意讓陳郎為行臺郎中,不知陳郎意下如何。”

陳嘉這段時日過的和做夢一樣,連做夢都不敢做這樣的。先是有貴客前來拜訪,後來過來拜訪的貴客成了天子。自己莫名成了天子的座上賓。

元茂見陳嘉久久不語,以為是嫌棄自己給的位置低了。他笑著解釋,“你還年輕,再加上背後沒有家族,驟然得位太高,恐怕不好。”

“草民不是這個意思。”陳嘉當即就跪伏下來,腔調和身體都有些顫抖。“草民感激涕零,無以為報。”

行臺郎中的這個位置,是多少人窮盡一生都達不到的。他自己也未曾想過。

元茂有些哭笑不得,他親自下來攙陳嘉起來。

現如今的陳嘉還比不上他以後那副萬般不動的沈穩,不過也很好想。畢竟二十歲的年輕人,是比不得日後見識過風風雨雨,經歷過幾場變亂的中年人穩健。

但他不在乎這個,反正在朝堂上呆的久了,見過的事多了之後,自然會日後的風采。

白悅悅看陳嘉幾乎要哭,連忙叫宮人給把帕子送過去。

陳嘉捏著帕子,不忘對她謝恩,“草民多謝皇後。”

皇後就算換了一身男裝,在他看來沒什麽男人的樣子,一團秀氣坐那兒很惹人喜歡。但是他不敢多看。

這些日子,他算是明白了,天子的確很有明君的風範,也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在皇後身上,那便是嫉心濃厚。

平常只聽說過婦人嫉妒的,沒聽過男人好妒。偏生被他遇上了。

元茂輕輕的拍了下陳嘉的肩背,“好好幹,朕很看好你。”

作為天子,他深谙人心,知道陳嘉這種人想要什麽,比起名利,更多想要的便是肯定,以及有自己施展拳腳的機會。後者大過其他一切。

他是個豪爽的人,只要為他所用,他自然不會吝嗇。

“我看陛下是想要他去做度支尚書。”

等陳嘉退下後,白悅悅毫不客氣的開口。

“他擅長的便是內政民生,”元茂想起陳嘉那扭虧為盈的本事,“或許他去做度支尚書也適合。現在的度支尚書已經五十好幾了,再過幾年六十乞骸骨。那時候他也應該有了些許經驗,提拔上來正好。”

白悅悅見他滿臉浮現出些許的輕快,“有他也好,有他在,陛下也可以輕松一點了。我看陛下不管是在洛陽宮還是在這,都沒有休息過一日。”

元茂搖搖頭,“朕哪裏敢休息,”

“只要閉上眼,就是……”

元茂的話語戛然而止,白悅悅見狀問,“就是怎麽了?”

元茂看向她,白悅悅抱住他,將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膝上,

“朕以前都在做噩夢。”

柔軟馨香的軀體讓他的神經緩緩放松下來,忍不住有了傾訴的欲望。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除親兄弟之外最親近的人。

“夢見什麽了?”

白悅悅柔聲問,她嗓音比之前還要柔軟,聽著她自己都忍不住顫兩下。

“夢見好多人都死了。”元茂枕在她的膝上,“朕死了,二郎三郎他們也都沒了。”

他說到這裏就不願意說下去了,只是臉往她的方向靠了過去。

“那我呢,還在麽?”白悅悅心一下跳的飛快,咚咚咚的,一下緊接著一下,在胸腔裏跳著。

元茂聞言,睜開眼看她,那眼神很是古怪。看的她後背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小會過去,他笑出聲,“一個噩夢而已,阿悅害怕什麽?”

他這一說,她倒是不好繼續問下去了。

白悅悅見著元茂的臉上高興起來,“何況,也不用擔心了。”

他整個人坐起來,臉上全都是喜意。身體裏充斥的喜悅太多,他坐不住,站起來在室內左右摩拳擦掌。

如今後世的能臣之一已經到了他的手裏,人才不管什麽歲數,有才能隨時都可以施展出來。

他到了現在,相信自己做的那些已經一點點將前世的軌跡給改變了。

白悅悅在一旁看著他滿面的喜悅,心裏的疑竇不但沒有,反而更多了。

要真的只是個噩夢,那要擔心什麽啊?

沒了皇帝的洛陽城,忙碌裏總是顯得有幾分清冷。元茂走的時候,將朝政等事全都安排妥當。沒給太後留個縫。

上回他處死了太後一手扶持上來的人而太後又被打個措手不及之後,太後就被迫隱退於長信宮。

隱退了的人,周旁再怎麽熱鬧,也比不得以前的那般熱火烹油,鮮花如錦。來的絕大多數還是一些外命婦,過來陪陪太後說話。渤海王妃就經常去。

王妃從宮裏回來,才入王府,就見到符桃兒過來迎接。

符桃兒是天子賞賜的宮人之一,當初賞賜下那麽多貌美宮人。開始的時候渤海王全都睡了一遍,但是最後留在王府裏,且有名有姓的,只有一個符桃兒。

王妃看著符桃兒低眉順眼謙卑至極的跪在地上,臉上神色緩和了許多。

“大王呢,我有要事和大王說。”

符桃兒容色姝麗,在當初的一種宮人裏最是出眾,所以當年的那些人各自飄零,只有她還受寵。

王妃原本看不慣符桃兒,但是符桃兒為人謹慎,伺候她更是盡心盡力,比貼身婢女都還要盡心。如此王妃也容得下她了。

符桃兒低頭回道,“大王在正堂。”

王妃去了正堂,正巧遇見渤海王和幕僚說話。

渤海王見她回來,“太後怎麽說。”

“太後說,自己後運不濟,竟然被個小子拿捏。以至於晚景如此。又說陛下孝順,而且看起來頗有仁義之風。”

渤海王聽著臉上露出笑,“看來是要成了。”

他上前幾步,扶住王妃,“娘子辛苦了,太後這人性情古怪暴烈不好應付。娘子這段時日進宮伺候她,實在是辛苦了。趕快去好好休息。”

王妃聽了臉上帶笑去了。

王妃一走,渤海王過來,對幕僚道,“這老嫗總算是松口了。”

幕僚點頭,“此事終究是喜事一件,恭喜大王了。”

渤海王搖頭,“老嫗受不了隱退後的寂寞,以前她說一不二習慣了,現在被迫在長信宮養老,她怎麽可能不會對天子有怨言。”

“不過等日後事成,這老嫗留不得。”

對上幕僚投過來的視線,他解釋,“老嫗恐怕如今只是想推翻天子,她若是想要執政,必定是讓幾歲的小孩子上來,而且要麽是天子的皇子,要麽就是血緣近的宗室子,這樣才能讓宗室和天下心服口服。我兩樣都不占。她只是想給我掛一個蘿蔔,讓我去學騾子給她辦事罷了。我才不會上她的當。”

“那到時候要處置太後,將她對天子不利的所作所為全都抖出來,連帶著當年安太後的那樁案子。”幕僚道,“宗室們若是集結起來,就算是太後,也要地位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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