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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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夏小雪不想見他，肖亦凡下班之後還是會來醫院守著，但他不進病房，只是乖乖地守在門口走廊的椅子上，夜深了，就和衣而睡。
方芳有幾次看不過眼，勸他回家，他執拗地不肯。方芳嘆口氣，也就不再說什麽。
之後的日子裏，肖亦凡努力工作，妄圖用工作來使自己放棄對感情的專註，事實證明他做得很好。
這幾天小雪經過方芳的悉心照顧，終於順利出院了，她沒有通知肖亦凡。
當她提著簡單的行李回到家的時候，看到肖亦凡整理得十分整潔的房子空蕩蕩的，感覺到空氣裏彌漫的濕氣讓人覺得有些寒意，她不由得環住了雙臂，轉身就進了房間。
這一日，肖亦凡下班很晚才回到家，想拿點兒生活用品送去醫院，進門卻看到小雪的行李。
知道小雪回來了，看到房門緊閉，他走上前想敲門，手卻懸在半空中。雖然覺得不管說什麽也好，就算是閑聊幾句也成，可他站在門口，卻始終什麽都沒有做。
他的人生，永遠充滿了不好意思。那一晚，他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兩人相敬如賓，呈現出一種仿佛陌生人般驚人的客氣。
肖亦凡試著沒話找話說，緩解下家中那令他窒息的氣氛，但卻每每如鯁在喉，說不出任何有可能解決實質性問題的話，兩人的這種實際上是分居的狀態一直維持了小半個月，直到終將到來的那天。
轉眼就到了年關，北京的大街上，四處都飄滿了節日的氣氛，紅紅火火的。
這一日，肖亦凡接手的項目終於成功完成，他還拿到了一筆不薄的年終獎金。從公司出來，他忽然就被這種安靜祥和的節日氣氛感動了，鬼使神差地，他沒有回家，而是坐著地鐵繞了一個圈，去了菜百。
他想買個戒指給夏小雪，表面上，他覺得當初的那個草戒指太草率、太不正規。可在他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他也明白，他想借這個戒指，給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處在停滯狀態的兩個人的關系，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
如果說當初他們的那段婚姻，由一枚廉價的草戒指開始，那麽就讓現在的這一段感情，因為一個貨真價實的戒指破繭重生吧，在地鐵上的肖亦凡想到這個，臉上就浮上了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到了菜百，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仿佛買金子不要錢，經濟危機以來，金價一路飆升，菜百的人就從沒少過，人們來到這裏，跟買白菜一樣買著金子。
當然，這些事情肖亦凡並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其實與他無關。
他僅僅是一個發了年終獎才會踏進這裏的新婚小先生。
是的，新婚，數一數指頭，他跟夏小雪結婚也剛剛不過十個月。
如同長征一般擠到櫃臺前，服務員忙得死去活來，無暇理他，他看了半天，這才意識到金價這麽高了，竟然要300一克，輕輕松松就比他印象裏翻了一倍。
他看中幾枚，做工精致，不大不小，價錢剛剛夠得上他全部的年終獎，但他不太在乎，張嘴讓服務員拿出來給他看一下。換到的卻是冷冰冰的一句“忙著呢，你隔著玻璃看不見啊”。肖亦凡不在乎地笑笑，臉上是一水兒的波瀾不驚，要是換做一年前的肖少爺，鐵定會從地上高聳跳起，不討個說法誓不罷休。
可現在的肖亦凡，真的就乖乖地把頭貼到了玻璃上，仔細地觀察著那一枚枚戒指，絲毫不管他前後推來搡去的人們，認真得仿佛與世隔絕。
大家都不容易，何必給人添麻煩呢，肖亦凡內心裏輕輕地這樣說。
半天的對比後，他選上了一枚樣式簡單的戒指，但他看第一眼，就知道是夏小雪喜歡的。那戒指，做工精巧地形成一支小蜻蜓，仿佛隨時都要飛起的樣子，差不多12克，他差一點就買了，是服務員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先生買來送女朋友的吧？”
他微微地楞了一下，是的，夏小雪哪是他的女朋友，他怎麽能就這麽簡簡單單地送她一枚金戒指。他摸摸兜裏的年終獎金，剛好一萬塊，轉身走向了鉆石櫃臺。
鉆石櫃臺的人不多，在服務員的攛掇下，他買下了一枚售價9999的鉆戒，半克拉，白金搭配，簡簡單單的樣子。
服務員說，顏色可能略微發黃，品質沒那麽好，所以才便宜。
肖亦凡聽了，不僅不介意，倒是有些欣喜，在他看來，這也是好的。
坐上地鐵，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才回到天通苑的家中。
夏小雪正在做飯，差不多已經在收尾階段，肖亦凡趕緊換好鞋，躡手躡腳地潛到臥室，把戒指放到放內衣的抽屜裏。
關上抽屜，他忽然又覺得萬一不顯眼怎麽辦，手忙腳亂地把櫃子裏的內衣統統拿出來，丟進衣櫃裏。這才舒了口氣，穩穩當當地去了廁所，側耳傾聽夏小雪做完飯沒。
在廁所蹲坐了差不多15分鐘，腳都有些麻，這才聽到夏小雪的聲音：“肖亦凡，吃飯了。”
他控制住自己帶了喜悅的聲音，盡量地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平靜如常：“嗯，我先洗個澡，你幫我去臥室拿條新的內褲來好不好？”
“哦，稍等。”
換做以前的夏小雪，鐵定要啰嗦半天，逼得肖亦凡先吃飯，再洗澡。
可現在的夏小雪，肖亦凡說什麽，她都再也不反對了。
想到這個，肖亦凡有些黯然，但喜悅迅速讓他把這份黯然推於腦後，聽到夏小雪進了臥室，他迅速地從廁所沖出來，坐到餐桌前，等著夏小雪的欣喜若狂。
五分鐘過後，他等得有些焦急，夏小雪這才出來，一臉的平靜，手上拿著他的內褲。
看到他在餐桌前一臉期盼地坐著，夏小雪把內褲放到沙發上，也走到餐桌前坐下說：“餓了是吧，那就先吃飯再洗吧。”
“呃……小雪你沒看到抽屜裏的東西麽？”
夏小雪舉起筷子來，夾一塊糖醋排骨給他：“先吃完吧。”
“啊？怎麽？你不喜歡？沒事，我問過了，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就回去換一個別的。”
“挺好看的，先吃飯成嗎？”
“怎麽了啊你？”
“沒怎麽。”
肖亦凡只得悶悶地拿起筷子埋頭吃，這一餐吃得味同嚼蠟。
他扒完一碗米飯，擡頭一看，卻看到舉著筷子的夏小雪，靜靜地流了滿臉的淚，看樣子也不像被他感動似的。
“怎麽了你又？”肖亦凡趕緊放下筷子，走到夏小雪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好好的哭什麽啊？”
“我沒哭，我挺高興的。謝謝你，亦凡。”
“嘿嘿……”肖亦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這還不是我應該的嗎？我以前做得太不夠了，我答應你，我以後的日子裏，會全心全意，加倍地還給你。”
夏小雪擦一把臉上的淚，滿臉的欲言又止，最終，她狠下了心，說：“亦凡，別這樣……”
“嗯？”肖亦凡以為自己聽錯了，“別這樣？別……別什麽？”
“你別對我這麽好了。”
“為什麽啊？”肖亦凡以為這是夏小雪獨有的講甜蜜話的方式，趕緊順著講，臉上堆著笑。
“因為，是時候我們該好好談談了，”夏小雪站起身來，進了臥室，拿出裝訂好的幾頁紙，“我想要跟你離婚。”
“離婚？！”肖亦凡一下子跳起來，差點兒打翻桌子上的碗，“沒事吧你夏小雪，瞎說什麽呢你？”
“我認真的。”
看著一臉決絕和痛苦的夏小雪，肖亦凡軟下來，略微無力地坐回椅子上，想一想，又拿起桌上的筷子，說：“我們先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餓。”
“夏小雪，你想幹嗎？”
“我想離婚。”
“……”
“我想離婚！”
“你這是氣話。”
“我想了好多天了，合同今天才拿到，咱們沒什麽共同財產，你簽個字就成，然後我們找個時間，去青島把手續辦了……”
“別說了，”肖亦凡痛苦地打斷她，擡起頭來已經是滿臉的淚，“小雪，你別這樣成嗎？求求你，別這樣。”
夏小雪的臉，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可她的心裏早已經如刀割一般，肖亦凡流下的眼淚，仿佛瞬間化作了燃料，澆在她心裏的小火苗上，燒得她幾欲眩暈。
“亦凡，你也別這樣，”夏小雪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咱們好聚好散成嗎？”
“不成！”肖亦凡再次跳起來，猛地一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乒乒乓乓東西碎了一地，他猛地一下子沖到夏小雪面前，抓住她的雙肩，“有什麽問題你說不成嗎？有哪裏做得不好的我也可以改。你這樣動不動就要離婚，日子該怎麽過？”
“日子到頭了，亦凡，你早就明白的。”夏小雪的眼淚終於滑下來，這話，她說給肖亦凡，同樣也說給自己聽，她明顯地感到肖亦凡的身子一震，抓住自己雙肩的手漸漸軟下來，繼而他蹲在地上，抱住頭痛哭起來。
夏小雪同樣地俯下身去，抱住肖亦凡，哭得肝腸寸斷。
仿佛要把這十個月來，他們受的所有委屈，都統統哭出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我同意離婚，你準備怎麽辦？”肖亦凡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緩緩說道。
“我沒想過，這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我得對你負責。”
“亦凡，你負的責已經夠多了。我很感激你，真的。可現在，我不需要了。”
肖亦凡猛抽一口煙，那煙嗆到他，可他自虐般地咽了下去，然後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夏小雪上前要幫他拍背，卻被他擋開。
“你是不是變心了？”
“……”夏小雪楞住了。
“你是不是跟於洋好了？”
“是！”
望著如同受傷的小獸一般眼神閃爍的肖亦凡，夏小雪狠狠心，決定擔下莫須有的罪名，接下來，夏小雪閉上眼睛，等著肖亦凡爆發。
“那……他……他對你好嗎？”肖亦凡的語氣忽然平靜下來了。
“挺好的。”
“他的確比我適合你……”肖亦凡長舒一口氣，仰頭癱在沙發上，“小雪，你讓我一個人靜會成嗎？”
“亦凡……”
“你別說了，求你。”
夜深了，家裏一片狼藉，夏小雪在臥室裏，手上是那枚戒指。
肖亦凡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煙灰缸裏滿是煙蒂。
一盒煙抽光了，他捏癟煙盒，丟到地上，在茶幾的抽屜裏翻箱倒櫃地尋找別的煙，一本日記本卻意外地映入他的眼簾，他拿出來看，原來是夏小雪寫的寶寶日記。
他猶豫了一下，繼而坐起來，甚至帶著點鄭重地翻開這本日記。
“親愛的寶寶，媽媽其實一直都不奢求爸爸的愛，偶爾想想，就覺得是欠了爸爸很多很多……”
“親愛的寶寶，媽媽開始偷偷地工作了噢，哼哼，都是為了你的奶粉錢呢，你長大了可要孝順，不然打你**……”
“親愛的寶寶，媽媽決定不把這本日記給你看了。爸爸好像跟以前他認識的一個阿姨又聯系上了，那個阿姨很美，比媽媽好很多，也更適合爸爸……”
“親愛的寶寶，日子好難過，但還好有你陪媽媽，爸爸今晚又沒有回來……”
“親愛的寶寶，這是爸爸離開家的第三天，我守了一天的電話，一天都不敢出門，怕爸爸打電話來家裏找不到媽媽……”
肖亦凡一頁頁地翻看著這本寶寶日記，終於止不住，無聲地流下淚來。
那一刻他才明白，最美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他就算再掙紮著不放手，最終剩下的，也就只有愛情的骸骨而已。
他這樣對不起夏小雪，如果放手成為他僅僅能為她做的事情，那他，無論怎樣痛徹心扉，也只能去做。
夏小雪在臥室裏坐不住，悄悄推門想要看看肖亦凡的狀況，卻看到看著寶寶日記正在痛哭的肖亦凡。
這十個月來所有的往事統統湧上心頭，她瞬間就呼吸困難，用顫抖著的手，用最快速度關上門，繼而倚靠著門，身子像一片落葉般緩緩地滑落下來。
一切都該結束了，他們給了對方太多愛和傷害，這條婚姻抑或愛情的船，已經不堪重負，轉眼就到了要沈沒的當口，只有選擇拋掉過去的一切，生活才能好好繼續。
永不結束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一夜沒睡的肖亦凡臉上長滿了胡楂，他一臉憔悴地將離婚協議書交給了夏小雪。
夏小雪偷偷地仔細地看他，發覺肖亦凡似乎真的老了很多，心裏覺得很難過，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總算有了結局，而且是夏小雪認為最好的那一個。
只是，付出的代價，這麽大，這麽沈重……
兩人買了動車組的車票，坐著火車再次回到青島，再次回到當初他們結婚的那個民政所，只是，這次，是離婚。
民政所的門口依然坐了很多對情侶，有的很幸福，有的很無奈，有的滿臉怨懟，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臉淡定和從容。
從民政所出來以後，夏小雪很輕松地對肖亦凡說：
“不如我們一起去當初來領證時候吃的那個小海鮮館吧，這次我請客，上次你推薦的那個皮皮蝦真的很好吃，不過以後我想可能都不怎麽有機會吃到了，這次我要吃個夠。”
肖亦凡勉強地笑笑，點點頭。
夏小雪的輕松讓他的心裏一陣尖銳地疼。
於是兩個人找到那家店，點了跟當初一樣的皮皮蝦和幾個簡單的炒菜，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最後的晚餐。
他們聊了很多，從大學第一天認識開始說起，好笑的、好哭的、快樂的、悲傷的，但是誰都沒有去提及關於那段剛剛過去的婚姻，那就仿佛兩個人身上的一道偌大的傷口，都各自小心地呵護著，生怕一觸碰，就血流不止。
說著過往，兩個人臉上都是雲淡風輕的笑，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在兩人之間發生過。只是，兩個人的雙手都被皮皮蝦堅硬的皮紮破，流了血，但誰都沒有在意，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感覺到疼……
這一刻，兩個人都意識到對方心中的愛，卻也明白，一切，都覆水難收。
他們在分開之後，才看到彼此心中洶湧的愛。
兩個太愛對方的人，始終無法真正在歷盡千帆後，跟對方在一起，經歷過那麽多的愛和傷害，時光一去不再回。
兩個人吃完後，結賬出門。
耳邊響起店主剛剛放學的小女兒銀鈴般的笑聲，她開心地告訴自己的父親今天在學校學會了首新的唐詩，接著，就自信滿滿地背誦了起來。兩個人都停下腳步，仔細地面帶微笑聽著，詩是這樣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背誦完以後，店主親切地把小女兒抱在懷裏，誇讚了一番，還在她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親得響亮而動人，溫暖幸福的一家。
聽完小女孩的詩以後，兩人才發現，各自的眼睛裏又都溢滿了眼淚。
夏小雪假裝揉眼睛，擦幹了眼淚，然後轉身對肖亦凡說：
“就在這兒告別吧，我訂了過會兒的機票，要去機場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不，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了，我們在這兒說再見挺好的。”
海浪的聲音，緩緩地飄入兩個人的耳中，路邊的柳樹，已然有些綠了，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了。
“咱們以後還能做朋友麽？”肖亦凡的語氣是請求的。
“不要，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夏小雪是笑著講這話的。
肖亦凡眼裏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來：“那……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不換手機號。記得，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得打給我。”
“我倒希望我用不上你的電話，”夏小雪還是笑著，但語氣已經沒有那麽雲淡風輕，“回去吧，替我跟叔叔問好。”
肖亦凡轉身要走，腳卻邁不動，海風灌滿了他的衣服，他的背影有點兒陡。
“你等等。”夏小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肖亦凡轉過身來，夏小雪顫著嘴唇，走上前來：“再抱我一下吧，最後一下。”
肖亦凡沒說話，只是將夏小雪緊緊地抱在了懷裏，緊得仿佛要把夏小雪揉進自己的身體，好像這樣緊緊地抱著，一切就可以重新開始一樣。
兩個人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松開夏小雪，肖亦凡看著她。“小雪，你好好的。”他的聲音啞掉了。
“嗯，你也好好的，”夏小雪說，“走吧，就像我們上次在北京的車站分別一樣，我們就這樣轉身走，誰都不許回頭。”
“嗯，好。”
“那個……我有個問題，能問問你麽？”風吹亂了夏小雪的頭發。
“嗯？”
“別騙我。”
“嗯。”
“肖亦凡，你愛過我麽？”
“……愛過。”
“謝謝你，肖亦凡，”夏小雪笑了，那笑容裏面滿滿的感激，“在我最美好的時光裏，謝謝你陪著我。”
夏小雪轉過身去：“亦凡，我從沒後悔愛過你。”
說罷，夏小雪大步走開，肖亦凡張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講出來，他同樣轉過身去，這是夏小雪的最後一個要求，他要乖乖地履行。
可剛走出幾步，肖亦凡最終還是回了頭，他想看夏小雪一眼，最後一眼。
他想如果在他回頭的時候，如果夏小雪也回頭看他，也許，他們的愛，還可以再重新來過，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夏小雪沒有。
她依然低著頭往前走，仿佛走向一個沒有肖亦凡的未來。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又或許，永遠也不會結束。
只是，在我年少的時候，我時常想不明白，為什麽相愛的兩個人卻無法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我，曾經固執地相信，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動人的東西，沒有什麽可以與愛抗衡，相愛的兩個人只要是愛著的，就沒有什麽可以把他們分開。
可是在我漸漸長大、變老的過程中，我終於還是明白了，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相愛，卻最終還是要分開。
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原本不懂的你，會懂得。
就像原本不懂的我也懂了一樣……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每個人的靈魂裏，也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如果你是肖亦凡，你又會怎麽對待你的那個夏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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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芳有幾次看不過眼，勸他回家，他執拗地不肯。方芳嘆口氣，也就不再說什麽。
之後的日子裏，肖亦凡努力工作，妄圖用工作來使自己放棄對感情的專註，事實證明他做得很好。
這幾天小雪經過方芳的悉心照顧，終於順利出院了，她沒有通知肖亦凡。
當她提著簡單的行李回到家的時候，看到肖亦凡整理得十分整潔的房子空蕩蕩的，感覺到空氣裏彌漫的濕氣讓人覺得有些寒意，她不由得環住了雙臂，轉身就進了房間。
這一日，肖亦凡下班很晚才回到家，想拿點兒生活用品送去醫院，進門卻看到小雪的行李。
知道小雪回來了，看到房門緊閉，他走上前想敲門，手卻懸在半空中。雖然覺得不管說什麽也好，就算是閑聊幾句也成，可他站在門口，卻始終什麽都沒有做。
他的人生，永遠充滿了不好意思。那一晚，他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兩人相敬如賓，呈現出一種仿佛陌生人般驚人的客氣。
肖亦凡試著沒話找話說，緩解下家中那令他窒息的氣氛，但卻每每如鯁在喉，說不出任何有可能解決實質性問題的話，兩人的這種實際上是分居的狀態一直維持了小半個月，直到終將到來的那天。
轉眼就到了年關，北京的大街上，四處都飄滿了節日的氣氛，紅紅火火的。
這一日，肖亦凡接手的項目終於成功完成，他還拿到了一筆不薄的年終獎金。從公司出來，他忽然就被這種安靜祥和的節日氣氛感動了，鬼使神差地，他沒有回家，而是坐著地鐵繞了一個圈，去了菜百。
他想買個戒指給夏小雪，表面上，他覺得當初的那個草戒指太草率、太不正規。可在他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他也明白，他想借這個戒指，給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處在停滯狀態的兩個人的關系，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
如果說當初他們的那段婚姻，由一枚廉價的草戒指開始，那麽就讓現在的這一段感情，因為一個貨真價實的戒指破繭重生吧，在地鐵上的肖亦凡想到這個，臉上就浮上了笑。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到了菜百，裏三層外三層的人，仿佛買金子不要錢，經濟危機以來，金價一路飆升，菜百的人就從沒少過，人們來到這裏，跟買白菜一樣買著金子。
當然，這些事情肖亦凡並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其實與他無關。
他僅僅是一個發了年終獎才會踏進這裏的新婚小先生。
是的，新婚，數一數指頭，他跟夏小雪結婚也剛剛不過十個月。
如同長征一般擠到櫃臺前，服務員忙得死去活來，無暇理他，他看了半天，這才意識到金價這麽高了，竟然要300一克，輕輕松松就比他印象裏翻了一倍。
他看中幾枚，做工精致，不大不小，價錢剛剛夠得上他全部的年終獎，但他不太在乎，張嘴讓服務員拿出來給他看一下。換到的卻是冷冰冰的一句“忙著呢，你隔著玻璃看不見啊”。肖亦凡不在乎地笑笑，臉上是一水兒的波瀾不驚，要是換做一年前的肖少爺，鐵定會從地上高聳跳起，不討個說法誓不罷休。
可現在的肖亦凡，真的就乖乖地把頭貼到了玻璃上，仔細地觀察著那一枚枚戒指，絲毫不管他前後推來搡去的人們，認真得仿佛與世隔絕。
大家都不容易，何必給人添麻煩呢，肖亦凡內心裏輕輕地這樣說。
半天的對比後，他選上了一枚樣式簡單的戒指，但他看第一眼，就知道是夏小雪喜歡的。那戒指，做工精巧地形成一支小蜻蜓，仿佛隨時都要飛起的樣子，差不多12克，他差一點就買了，是服務員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先生買來送女朋友的吧？”
他微微地楞了一下，是的，夏小雪哪是他的女朋友，他怎麽能就這麽簡簡單單地送她一枚金戒指。他摸摸兜裏的年終獎金，剛好一萬塊，轉身走向了鉆石櫃臺。
鉆石櫃臺的人不多，在服務員的攛掇下，他買下了一枚售價9999的鉆戒，半克拉，白金搭配，簡簡單單的樣子。
服務員說，顏色可能略微發黃，品質沒那麽好，所以才便宜。
肖亦凡聽了，不僅不介意，倒是有些欣喜，在他看來，這也是好的。
坐上地鐵，差不多一個半小時才回到天通苑的家中。
夏小雪正在做飯，差不多已經在收尾階段，肖亦凡趕緊換好鞋，躡手躡腳地潛到臥室，把戒指放到放內衣的抽屜裏。
關上抽屜，他忽然又覺得萬一不顯眼怎麽辦，手忙腳亂地把櫃子裏的內衣統統拿出來，丟進衣櫃裏。這才舒了口氣，穩穩當當地去了廁所，側耳傾聽夏小雪做完飯沒。
在廁所蹲坐了差不多15分鐘，腳都有些麻，這才聽到夏小雪的聲音：“肖亦凡，吃飯了。”
他控制住自己帶了喜悅的聲音，盡量地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平靜如常：“嗯，我先洗個澡，你幫我去臥室拿條新的內褲來好不好？”
“哦，稍等。”
換做以前的夏小雪，鐵定要啰嗦半天，逼得肖亦凡先吃飯，再洗澡。
可現在的夏小雪，肖亦凡說什麽，她都再也不反對了。
想到這個，肖亦凡有些黯然，但喜悅迅速讓他把這份黯然推於腦後，聽到夏小雪進了臥室，他迅速地從廁所沖出來，坐到餐桌前，等著夏小雪的欣喜若狂。
五分鐘過後，他等得有些焦急，夏小雪這才出來，一臉的平靜，手上拿著他的內褲。
看到他在餐桌前一臉期盼地坐著，夏小雪把內褲放到沙發上，也走到餐桌前坐下說：“餓了是吧，那就先吃飯再洗吧。”
“呃……小雪你沒看到抽屜裏的東西麽？”
夏小雪舉起筷子來，夾一塊糖醋排骨給他：“先吃完吧。”
“啊？怎麽？你不喜歡？沒事，我問過了，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就回去換一個別的。”
“挺好看的，先吃飯成嗎？”
“怎麽了啊你？”
“沒怎麽。”
肖亦凡只得悶悶地拿起筷子埋頭吃，這一餐吃得味同嚼蠟。
他扒完一碗米飯，擡頭一看，卻看到舉著筷子的夏小雪，靜靜地流了滿臉的淚，看樣子也不像被他感動似的。
“怎麽了你又？”肖亦凡趕緊放下筷子，走到夏小雪身邊，攬住她的肩膀，“好好的哭什麽啊？”
“我沒哭，我挺高興的。謝謝你，亦凡。”
“嘿嘿……”肖亦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這還不是我應該的嗎？我以前做得太不夠了，我答應你，我以後的日子裏，會全心全意，加倍地還給你。”
夏小雪擦一把臉上的淚，滿臉的欲言又止，最終，她狠下了心，說：“亦凡，別這樣……”
“嗯？”肖亦凡以為自己聽錯了，“別這樣？別……別什麽？”
“你別對我這麽好了。”
“為什麽啊？”肖亦凡以為這是夏小雪獨有的講甜蜜話的方式，趕緊順著講，臉上堆著笑。
“因為，是時候我們該好好談談了，”夏小雪站起身來，進了臥室，拿出裝訂好的幾頁紙，“我想要跟你離婚。”
“離婚？！”肖亦凡一下子跳起來，差點兒打翻桌子上的碗，“沒事吧你夏小雪，瞎說什麽呢你？”
“我認真的。”
看著一臉決絕和痛苦的夏小雪，肖亦凡軟下來，略微無力地坐回椅子上，想一想，又拿起桌上的筷子，說：“我們先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餓。”
“夏小雪，你想幹嗎？”
“我想離婚。”
“……”
“我想離婚！”
“你這是氣話。”
“我想了好多天了，合同今天才拿到，咱們沒什麽共同財產，你簽個字就成，然後我們找個時間，去青島把手續辦了……”
“別說了，”肖亦凡痛苦地打斷她，擡起頭來已經是滿臉的淚，“小雪，你別這樣成嗎？求求你，別這樣。”
夏小雪的臉，依舊保持著面無表情，可她的心裏早已經如刀割一般，肖亦凡流下的眼淚，仿佛瞬間化作了燃料，澆在她心裏的小火苗上，燒得她幾欲眩暈。
“亦凡，你也別這樣，”夏小雪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咱們好聚好散成嗎？”
“不成！”肖亦凡再次跳起來，猛地一下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乒乒乓乓東西碎了一地，他猛地一下子沖到夏小雪面前，抓住她的雙肩，“有什麽問題你說不成嗎？有哪裏做得不好的我也可以改。你這樣動不動就要離婚，日子該怎麽過？”
“日子到頭了，亦凡，你早就明白的。”夏小雪的眼淚終於滑下來，這話，她說給肖亦凡，同樣也說給自己聽，她明顯地感到肖亦凡的身子一震，抓住自己雙肩的手漸漸軟下來，繼而他蹲在地上，抱住頭痛哭起來。
夏小雪同樣地俯下身去，抱住肖亦凡，哭得肝腸寸斷。
仿佛要把這十個月來，他們受的所有委屈，都統統哭出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我同意離婚，你準備怎麽辦？”肖亦凡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緩緩說道。
“我沒想過，這不重要。”
“怎麽不重要，我得對你負責。”
“亦凡，你負的責已經夠多了。我很感激你，真的。可現在，我不需要了。”
肖亦凡猛抽一口煙，那煙嗆到他，可他自虐般地咽了下去，然後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夏小雪上前要幫他拍背，卻被他擋開。
“你是不是變心了？”
“……”夏小雪楞住了。
“你是不是跟於洋好了？”
“是！”
望著如同受傷的小獸一般眼神閃爍的肖亦凡，夏小雪狠狠心，決定擔下莫須有的罪名，接下來，夏小雪閉上眼睛，等著肖亦凡爆發。
“那……他……他對你好嗎？”肖亦凡的語氣忽然平靜下來了。
“挺好的。”
“他的確比我適合你……”肖亦凡長舒一口氣，仰頭癱在沙發上，“小雪，你讓我一個人靜會成嗎？”
“亦凡……”
“你別說了，求你。”
夜深了，家裏一片狼藉，夏小雪在臥室裏，手上是那枚戒指。
肖亦凡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煙灰缸裏滿是煙蒂。
一盒煙抽光了，他捏癟煙盒，丟到地上，在茶幾的抽屜裏翻箱倒櫃地尋找別的煙，一本日記本卻意外地映入他的眼簾，他拿出來看，原來是夏小雪寫的寶寶日記。
他猶豫了一下，繼而坐起來，甚至帶著點鄭重地翻開這本日記。
“親愛的寶寶，媽媽其實一直都不奢求爸爸的愛，偶爾想想，就覺得是欠了爸爸很多很多……”
“親愛的寶寶，媽媽開始偷偷地工作了噢，哼哼，都是為了你的奶粉錢呢，你長大了可要孝順，不然打你**……”
“親愛的寶寶，媽媽決定不把這本日記給你看了。爸爸好像跟以前他認識的一個阿姨又聯系上了，那個阿姨很美，比媽媽好很多，也更適合爸爸……”
“親愛的寶寶，日子好難過，但還好有你陪媽媽，爸爸今晚又沒有回來……”
“親愛的寶寶，這是爸爸離開家的第三天，我守了一天的電話，一天都不敢出門，怕爸爸打電話來家裏找不到媽媽……”
肖亦凡一頁頁地翻看著這本寶寶日記，終於止不住，無聲地流下淚來。
那一刻他才明白，最美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
他就算再掙紮著不放手，最終剩下的，也就只有愛情的骸骨而已。
他這樣對不起夏小雪，如果放手成為他僅僅能為她做的事情，那他，無論怎樣痛徹心扉，也只能去做。
夏小雪在臥室裏坐不住，悄悄推門想要看看肖亦凡的狀況，卻看到看著寶寶日記正在痛哭的肖亦凡。
這十個月來所有的往事統統湧上心頭，她瞬間就呼吸困難，用顫抖著的手，用最快速度關上門，繼而倚靠著門，身子像一片落葉般緩緩地滑落下來。
一切都該結束了，他們給了對方太多愛和傷害，這條婚姻抑或愛情的船，已經不堪重負，轉眼就到了要沈沒的當口，只有選擇拋掉過去的一切，生活才能好好繼續。
永不結束的故事
第二天早上，一夜沒睡的肖亦凡臉上長滿了胡楂，他一臉憔悴地將離婚協議書交給了夏小雪。
夏小雪偷偷地仔細地看他，發覺肖亦凡似乎真的老了很多，心裏覺得很難過，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情總算有了結局，而且是夏小雪認為最好的那一個。
只是，付出的代價，這麽大，這麽沈重……
兩人買了動車組的車票，坐著火車再次回到青島，再次回到當初他們結婚的那個民政所，只是，這次，是離婚。
民政所的門口依然坐了很多對情侶，有的很幸福，有的很無奈，有的滿臉怨懟，只有他們兩個人，一臉淡定和從容。
從民政所出來以後，夏小雪很輕松地對肖亦凡說：
“不如我們一起去當初來領證時候吃的那個小海鮮館吧，這次我請客，上次你推薦的那個皮皮蝦真的很好吃，不過以後我想可能都不怎麽有機會吃到了，這次我要吃個夠。”
肖亦凡勉強地笑笑，點點頭。
夏小雪的輕松讓他的心裏一陣尖銳地疼。
於是兩個人找到那家店，點了跟當初一樣的皮皮蝦和幾個簡單的炒菜，一邊聊天一邊吃著最後的晚餐。
他們聊了很多，從大學第一天認識開始說起，好笑的、好哭的、快樂的、悲傷的，但是誰都沒有去提及關於那段剛剛過去的婚姻，那就仿佛兩個人身上的一道偌大的傷口，都各自小心地呵護著，生怕一觸碰，就血流不止。
說著過往，兩個人臉上都是雲淡風輕的笑，仿佛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在兩人之間發生過。只是，兩個人的雙手都被皮皮蝦堅硬的皮紮破，流了血，但誰都沒有在意，誰都沒有發現，誰都沒有感覺到疼……
這一刻，兩個人都意識到對方心中的愛，卻也明白，一切，都覆水難收。
他們在分開之後，才看到彼此心中洶湧的愛。
兩個太愛對方的人，始終無法真正在歷盡千帆後，跟對方在一起，經歷過那麽多的愛和傷害，時光一去不再回。
兩個人吃完後，結賬出門。
耳邊響起店主剛剛放學的小女兒銀鈴般的笑聲，她開心地告訴自己的父親今天在學校學會了首新的唐詩，接著，就自信滿滿地背誦了起來。兩個人都停下腳步，仔細地面帶微笑聽著，詩是這樣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背誦完以後，店主親切地把小女兒抱在懷裏，誇讚了一番，還在她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下，親得響亮而動人，溫暖幸福的一家。
聽完小女孩的詩以後，兩人才發現，各自的眼睛裏又都溢滿了眼淚。
夏小雪假裝揉眼睛，擦幹了眼淚，然後轉身對肖亦凡說：
“就在這兒告別吧，我訂了過會兒的機票，要去機場了，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不，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了，我們在這兒說再見挺好的。”
海浪的聲音，緩緩地飄入兩個人的耳中，路邊的柳樹，已然有些綠了，春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了。
“咱們以後還能做朋友麽？”肖亦凡的語氣是請求的。
“不要，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夏小雪是笑著講這話的。
肖亦凡眼裏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來：“那……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不換手機號。記得，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你一定得打給我。”
“我倒希望我用不上你的電話，”夏小雪還是笑著，但語氣已經沒有那麽雲淡風輕，“回去吧，替我跟叔叔問好。”
肖亦凡轉身要走，腳卻邁不動，海風灌滿了他的衣服，他的背影有點兒陡。
“你等等。”夏小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肖亦凡轉過身來，夏小雪顫著嘴唇，走上前來：“再抱我一下吧，最後一下。”
肖亦凡沒說話，只是將夏小雪緊緊地抱在了懷裏，緊得仿佛要把夏小雪揉進自己的身體，好像這樣緊緊地抱著，一切就可以重新開始一樣。
兩個人的眼淚終於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松開夏小雪，肖亦凡看著她。“小雪，你好好的。”他的聲音啞掉了。
“嗯，你也好好的，”夏小雪說，“走吧，就像我們上次在北京的車站分別一樣，我們就這樣轉身走，誰都不許回頭。”
“嗯，好。”
“那個……我有個問題，能問問你麽？”風吹亂了夏小雪的頭發。
“嗯？”
“別騙我。”
“嗯。”
“肖亦凡，你愛過我麽？”
“……愛過。”
“謝謝你，肖亦凡，”夏小雪笑了，那笑容裏面滿滿的感激，“在我最美好的時光裏，謝謝你陪著我。”
夏小雪轉過身去：“亦凡，我從沒後悔愛過你。”
說罷，夏小雪大步走開，肖亦凡張張嘴，最終什麽都沒有講出來，他同樣轉過身去，這是夏小雪的最後一個要求，他要乖乖地履行。
可剛走出幾步，肖亦凡最終還是回了頭，他想看夏小雪一眼，最後一眼。
他想如果在他回頭的時候，如果夏小雪也回頭看他，也許，他們的愛，還可以再重新來過，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夏小雪沒有。
她依然低著頭往前走，仿佛走向一個沒有肖亦凡的未來。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又或許，永遠也不會結束。
只是，在我年少的時候，我時常想不明白，為什麽相愛的兩個人卻無法在一起。
那個時候的我，曾經固執地相信，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動人的東西，沒有什麽可以與愛抗衡，相愛的兩個人只要是愛著的，就沒有什麽可以把他們分開。
可是在我漸漸長大、變老的過程中，我終於還是明白了，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相愛，卻最終還是要分開。
我不說，是因為我知道，終有一天，原本不懂的你，會懂得。
就像原本不懂的我也懂了一樣……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每個人的靈魂裏，也都會有一個夏小雪。
如果你是肖亦凡，你又會怎麽對待你的那個夏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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