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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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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我便也要進京去,到時你可要負責接待。”

林璧忙應了,“到時候你給我來信,我去接你。”又問:“在京裏有住處沒有?”

謝竟喝得半醉,瞇縫著眼,右臂肘在桌上托著頭看他,“宅子倒是有,不過許久沒有住過人,少不得修葺一番。不知文淵可收留為兄否?”

林璧笑道:“自然可以,我在前院給你辟個安靜的地,好讓你安心讀書。待你高中,再收取房息。”

謝竟掌不住笑了,“謝某恐怕只一身衣裳能當個幾文銀子,還請林大爺高擡貴手。”

“好說,好說!若謝兄沒錢,少不得林某請王大人贖人。”內閣閣老、翰林院大學士王濟中家的嫡次女與謝竟已訂了婚約,只待謝竟會試之後就成婚。兩江總督是正二品武官,王濟中乃正一品大員,王家姑娘算是低嫁了。

謝竟一聽王家,條件反射般皺緊眉頭,林璧一看他表情,自知失言,閉上嘴巴喝酒。

“文淵,我告訴你,我,我才不想娶什麽王家姑娘,都是我爹……”謝竟大著舌頭,話也說得含糊不清。

林璧恨不得從沒提起過王家,扶著他起身離席,無奈道:“均則,你喝多了,咱們去休息吧。”

謝竟攀住林璧,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我連她是圓是扁都不知道!文淵,救命啊!我不娶!”

離得太近了,林璧一心想扒開他,又不能強用力,敷衍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謝兄還是莫要再說了。”

“去他的媒妁之言!我不願意就不行!”謝竟竟然就此撒起了酒瘋,滿嘴的胡言亂語。

林璧不知道平時那麽克己守禮的人喝醉了居然那麽可怕,越鬧越不像話了,遂將人一把摁在雅間供認休息的軟榻上,捉起茶壺把涼茶倒了他一頭一臉。

得虧這裏沒人,不然謝竟這話傳出去,人家姑娘的名聲多少會受影響,連帶著他受掛落。

“恩……”謝竟被當頭潑了冷水,一時沒反應過來,歪著頭四下打量,最後眼睛定在坐在榻邊林璧身上。

“美人兒?”謝竟眼睛一亮,迅速把林璧壓到身下,兜頭就亂親亂摸。

林璧大吃一驚,憤怒交加,立刻一腳把人踢飛。謝竟被重重砸到墻上,再次掉下來的時候額頭磕在地上,暈過去了。

電光火石間,林璧根本沒吝惜一點力氣,雖然沒用內勁,這一腳也夠他疼上個把月了。摸摸被親到的臉,林璧忍不住又上去踹了幾腳。

自古風流才子美艷佳人的話本都是從青樓傳出來的,大齊讀書人出入青樓楚館不但不會惹人非議,還會被看做是風流倜儻。士子們在青樓裏詩文酬酢、結交朋友是常事。而青樓不光有姐兒,還有小倌,專供給喜好男色的客人使用。

林璧雖然知道這些,但蕭子虞管得嚴,他從來沒見識過。往來朋友礙於蕭子虞也都從來不說這些,所以今日頭一回見這樣齷齪事,自己還被當成那種人,如何不生氣?若不是謝竟只是喝醉了,打一頓還是輕的。

這酒自然是喝不下去了,林璧叫人送了謝竟去客房歇息一晚,自己胡亂收拾一下,揮退左右,獨自出了門。

天寒地凍,沒一會頭發就被夜裏霜降染的濕了。林璧仗著有功夫底子,連大衣裳也不穿,瀟瀟灑灑只著夾棉衣和外袍,一個人在大街上背著手走路。

寒冷,寂靜,這種時候最能讓思緒放空,大腦運轉的也格外迅捷。林璧喜歡溫暖,也習慣寒冷;溫暖給他慰藉,寒冷能鍛煉他的意志。

孟燃魂不是個有耐心的師父,會把才七八歲的林璧在寒冬臘月裏扔進冰水裏練功,蕭子虞從不阻止,只會冷眼看著他哭和發抖。

真是……不管什麽時候,蕭子虞都能跑進他腦袋裏肆虐一番。林璧突然有些煩躁,猛然拔足狂奔,逆著呼嘯的冷風奔跑,整個人刮起了一陣颶風,在大街小巷席卷而過。

一股怒火盤桓在他腦裏,借由氣力散發出來,每個毛孔都在叫囂:快些,再快些。

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如意都甩掉、丟下,慢慢地,就真的平覆了心情。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留步。”平地驚雷般一個聲音在林璧耳邊炸開,忽左忽右、忽前忽後,短短數十個字,竟然變了十個方位。

林璧一驚,腳步便緩了,向前沖了幾步便停下,警惕看向四周。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大街小巷中奔跑,這荒郊野嶺,怪石清泉是怎麽回事?莫非是在做夢?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沒見人如何邁步,但見兩個影子由遠及近,眨眼便到了林璧跟前。

林璧仔細一看,是一僧一道兩人,一個癩頭、一個坡足,生的體格不凡,眉間隱隱有超脫之意,似是得道的高僧。

“施主留步。”癩頭和尚笑瞇瞇道。

林璧知曉兩人有些道行,不可硬碰,也笑著問好:“見過兩位大師,不知喚住小子所為何事?”

坡足道人“嘖嘖”稱奇,“我二人久仰林施主大名,今日才有幸得見,幸也,幸也。”

“大師認識我?”

“神交已久。”癩頭和尚緩緩接話。

認識他,但是直到今天才來,恐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林璧心內思索自己有什麽值得人惦記的,邊道:“大師今日來見,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癩頭和尚忙擺手,“這回來,一是恭喜施主拯救萬民,得了大福報。”

坡足道人道:“這另一件事麽,則是為了令妹而來。”

“家妹?”林璧瞇眼。他突然想起來,三四年前,父親曾有一回來信提到家裏曾來過一個瘋和尚,說要化黛玉出家。

癩頭和尚點頭,“正是。我倆人與林姑娘頗有些前緣,想問問林姑娘好不好?”

林璧道:“家妹很好。”便沒了下文。

癩頭和尚本來想等他問下去,見他不識數,只好繼續道:“那年我曾經跟林姑娘一面之緣,觀她有福薄之相,若想一生安穩,不可隨意見外人。”幾句話輕輕巧巧,直接否了林黛玉一生。

林璧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冷冷道:“若是見了外人呢?”若這話是真的,玉兒現在在成武侯府,難道會出什麽事?若這人是胡說,那他意欲何為?

“輕則病體纏綿,重則早夭。”坡足道人接道。

“早夭!我憑什麽相信你們?我妹妹現在身體極好,就算身子骨弱些,也是可以調理好的,怎麽會……”林璧額角青筋一鼓一鼓,臉色猙獰的嚇人。

坡足道人急道:“林璧,你可知你今生壽數只到五歲?只因有貴人助你,你才能逆天改命,多活了十幾年。你既然活著,還活的很好,壽數自然是從你家裏人身上補的。”

五歲……是了,要不是有蕭子虞,他五歲就死了吧。想來這十幾年的生命,果真是偷來的了。盡管心裏已經信了七分,面上還是強自道:“一派胡言,這不可能!”

“哼。你妹妹難道不是一出生身體就不好?你嫡母難道不是年紀輕輕就死了?還有你父親,近年來身體差了吧?”破足道人戳林璧心肺,“林施主心裏可過意的去?”

林璧驚得呆了,原來嫡母的死、妹妹和父親的病竟然是他的錯嗎?

癩頭和尚及時道:“施主莫急,此事也不是無解。”

“我該怎麽做?”林璧急問。

“林施主現在有運道加持,向來可一生順遂了,只是林姑娘與林老施主損失的元氣須得補回來。我送你一見佛珠,讓林老施主日日帶著便好,只是林姑娘有些麻煩。”

“大師請說,林璧一定照辦。”

癩頭和尚雙手合十,道句佛號:“施主外家有一件寶物,林姑娘得其庇佑,定能保得平安順遂。”

“賈寶玉身上的通靈寶玉?”那搶回來就好了?

“萬萬不可!”坡腳道人一眼看穿他想法,跌足道,“寶玉若離了寶玉,不過是塊頑石罷了。”

癩頭和尚笑道:“林施主切記切記。”

一僧一道隨即化作兩道白光沖向天際,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給林璧。

林璧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一棵枯樹下,肩上已被霜露沾濕。他下意識擡手,發現手裏竟然真的握著一串佛珠。一十八粒白玉菩提子光滑潤澤,稍大的母珠材質不明,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雲頭上,一僧一道觀望著林璧反應,道人說:“咱們這樣,可是破了戒了。”

和尚宣聲佛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件大事不能因為這個變數就攪合了,即使犯戒,老衲亦是無悔。”

“唉……但願孽障們是否能了了這段因果,也不枉咱們一番苦心。”

“拯救眾生,乃我等之心願也。”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林璧沒多耽擱時間,第二日便準備上路,照舊輕車簡行,只帶著十幾人騎馬北上。張和戚很不甘心剛來就要回去,所以留下跟張謙澤一起,賑災銀數目龐大,所以由兩江總督押運,沒林璧什麽事了。

一行人馬不停蹄,中途只在驛站補給和換馬,只用了九天便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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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42章,看過了不要買

“務必保大人。”蕭子虞最後吩咐一句,轉身出了產房。

馮宛如的眼睛一直沒放棄追隨他,其中蘊含的深情熾烈不加掩飾,火辣辣的,跟平日裏溫柔含蓄決然不同。這樣規矩端莊的女子,也有放肆的時候,幾乎要在蕭子虞身上燒出幾個洞。

目送著心愛人走出門去,馮宛如才戀戀不舍收回眼光,她的眼神轉回自己肚子,那裏孕育著她的寶貝。馮宛如想擡手,卻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四個穩婆一直小心翼翼跪在床邊,蕭子虞走了才覆又忙活起來。

“主子?”一個穩婆小心翼翼問道。她們接到的命令是,務必包住皇子,但現在要怎麽辦?她有些後悔貪豐厚的賞銀來宮裏了,家裏上下六七口人的命攥在成國府手裏呢。

馮宛如再也沒有力氣說話,拿眼神看奶娘劉嬤嬤,示意她說話。

劉嬤嬤哭的兩只眼睛都是腫的,沙啞道:“保孩子。”

“可是,娘,娘娘,皇上……”幾個穩婆的手有些發抖,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怕什麽!”劉嬤嬤厲聲說,一點沒了平日的溫和,每個字都刀割一樣,“難道成國公還保不下你們區區幾個奴才?只要小皇子安穩降生,少不了你們的好,想想你們家裏人。”

馮宛如是她帶大的,說句以下犯上的話,就跟女兒一樣。保孩子的話說出來,劉嬤嬤比誰都難受,她是一個母親啊。前些日子馮宛如在她耳邊絮叨,若是難產的話,逼她一定答應先保住孩子,她拗不過她,只好答應,心裏卻連想都不敢想會有今天。她還那麽年輕,還沒等到孩子長大,還沒手把手教小皇子寫字,怎麽就要撒手就走了呢。

劉嬤嬤的神情太過哀戚,馮宛如心頭一酸,眼淚就落下來,嘴唇顫抖著張開,無言叫了聲“嬤嬤……”

“哎……”劉嬤嬤握住她的手,“放心,老奴拼死也要把小皇子帶大。”

馮宛如挑了挑嘴角,緩緩合上眼睛。

心裏卻是想著,這麽一來,蕭子虞恐怕一輩子也忘不了她了,真好。

想到那塊玉,最後的想法是遺憾沒能見見他心裏那個人。

蕭子虞走至兩宮皇太後坐前,躬身一揖到地,“兒臣不孝。”

仁壽太後氣的說不出話來,聞言別過頭去不理他。難道皇帝不知道他的皇位根本還沒坐穩,一個繼承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嗎?身為帝王,竟然感情用事,這是大忌!如果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太上皇借題發揮怎麽辦!她越想越膽顫,心裏暗暗下了決定。

仁康太後畢竟還是知道自己兒子,“唉……快起來吧,我們何曾怪你。”

蕭子虞才直起身來,臉色也是不好。扼殺一直期待的親生骨肉的生命,任何一個做父親的都忍受不了。然而,他沒得選擇。

產房內腥風血雨,產房外的氣氛近乎凝滯。

“哇……哇……”一陣驚天大哭驚醒了在產房外候著的人們。

蕭子虞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兩位太後亦驚詫不加掩飾。她們已經做好失去第一個孫兒的準備,但現在,孩子這是保住了?那大人呢?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產房門又被打開,四個接生嬤嬤和劉嬤嬤並三個大丫鬟魚貫而出,當先的劉嬤嬤懷裏抱著個明黃色的繈褓,當先跪在地上,後面的也噗通下跪。

“奴婢們罪該萬死!”

此情此景,誰還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馮宛如竟公然抗了旨,擅自決定留孩子。但誰也不能怪她,不光因為佳人已逝,哪個做母親的忍心犧牲自己孩子的命,來報全自己?總歸,小皇子保住了。

是了,宮裏不成文的慣例,接生穩婆一向由妃子娘家準備,然後只在內務府走個過場。成國公府一定握著穩婆一家老小的命,這時候,馮宛如的懿旨,在某些方面比聖旨還要管事一些。況且保住了龍子,皇後許諾成國公府會庇佑她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仁壽太後忙命人接過孩子抱在自己懷裏細看,太醫把了脈說孩子很健康,在母親體內掙紮了一天一夜也沒有什麽大礙。皺巴巴的紅皮膚還沒張長開,看不出像誰,小小軟糯的一團,兩只小拳頭極可愛的放在頭兩側,嘟著小嘴睡的正香。

仁康太後也忍不住湊過去,先前的不愉和感傷好了七分,眼裏也有了笑意。馮宛如一直極孝順妥帖,所以仁康太後在蕭子虞說要保大人的時候保持沈默,盡管心裏有了不滿。她再心疼皇後,畢竟兒子和孫子是排在前頭的。

仁壽太後喚道:“皇兒,過來看看你孩子,長得多像你啊。”

蕭子虞勉強過去看了一眼,便推辭公務繁忙匆匆走了,問也沒問馮宛如如何了。何必問?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蕭子虞,最不會的就是自欺欺人。

空蕩蕩的乾清宮大殿依舊金碧輝煌,蕭子虞坐在最高的龍椅上,什麽也不做,出了神般望著虛空。他不是在為馮宛如的死哀傷,非但沒有,蕭子虞心裏竟隱隱覺得解脫。馮婉如的感情來的真摯純粹,卻求而不得,她本該活的比現在幸福。若有來生,擦幹凈雙眼,莫要所愛非人。

“果然是皇帝,冷酷無情。”他突然喃喃說了句。

蕭子虞一直知道皇帝這個座位定然極好,引得無數人追逐一把硌人的椅子。坐上了才知道,比他想象中更好,萬人之上的滋味美極了。就像神,揮手間決定眾生命運,淩然獨立於頂峰,翻雲覆雨。蕭子虞幾乎立刻便習慣了他子民的跪拜、仰望,畏懼,也習慣了掌控,和操縱人心,為了利益不惜犧牲一些東西。他忍不住覺得自己是一個天生的帝王,他勃勃的雄心被激的高漲,有信心做的比蕭檢強。

也寒冷。

這不到一年的時間,所有人都在試圖遠離他。母後娘親、蕭子炳、朋友,以及林璧,因為他是皇帝。母後娘親給予他身為一個皇帝的尊重;蕭子炳和那些朋友是趨利避害的本能;林璧,林璧長大了。

既然得到,必然會失去一些東西,這就是命運,你休想十全十美。

蕭子虞說不清心裏是憤怒還是遺憾,亦或是後悔。他絞盡腦汁的想,非要得出一個結論來不可。

林璧到京的時候天色已晚,森森的寒氣霧一般籠罩著整個京城。明明是臘月,本該有過年歡快的氣氛,卻無端的氣悶,路上行人皆是縞素。

林璧一路疾奔趕來的,不知發生什麽事,不由忐忑,讓手下去打聽一下。手下不消多時,回來稟報說了今日皇後殯天的消息。

皇後?林璧恍惚想起,他還沒見過蕭子虞的皇後,這就沒了麽?

“走,去皇宮。”林璧不顧一身的寒氣和疲乏,馬不停蹄奔向皇宮方向,手下人還沒來得及提醒他宮門已經落匙,人就不見了,面面相覷,只好也打馬追上去。

林璧迫切想知道蕭子虞怎麽樣了,會不會在為他早逝的皇後傷心?或者說他根本一點也不在意?一路想一路猜測,險些撞上了人,快到皇宮的時候,竟生出些情怯的心思來。

作為天子近寵,林璧想進宮一點也不難,他身上有蕭子虞親給的金牌,見者如皇帝親臨。

韓成子在乾清宮外頭急的咬牙,全身都凍麻了也不敢動一動地方,皇上在殿裏一整天不吃不喝,誰也不見,這樣下去可怎麽好?他該怎麽辦啊。據他所知,皇上雖然敬重皇後娘娘,但也只是敬重罷了,按理說不會這樣,皇上今兒個怎麽了?

林璧聽太監說蕭子虞在乾清宮,便徑直來了,宮裏他是來去慣了的,也沒人敢攔。

“韓成子,皇上呢?”

韓成子被嚇得一驚,見是林璧來了,喜道:“林大爺,您可來了!”簡直是救命活菩薩!若說有人能讓皇上無限度包容,便只有林璧了。

林璧抿抿嘴巴,“他在裏面?”

韓成子壓低聲音,“是。皇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了,林大爺您勸勸皇上吧,龍體為重啊。”

“恩,我知道了,你去叫禦膳房煮個清淡的粥品,另幾樣小菜,不必太奢侈。”

“是,奴才這就去。”韓成子不顧大總管的形象,拔腿就跑。

“等等。”林璧喊住他,“叫別人去,你去屋裏暖和暖和吧,都凍成什麽樣了。”

韓成子臉都是青紫的,聞言笑說:“謝林大爺關心,奴才不礙事,跑跑就暖和了。”他也是一天水米未進了,皇上都沒進食,作為貼身奴才當然不能先用。

林璧搖搖頭,真是個傻奴才,“等會兒不用你伺候了,麻溜回去喝碗姜湯,睡一覺,仔細明個生了病不給你看太醫。”

韓成子笑應了。

殿內裏頭沒燃燈,黑咕隆咚的,林璧一開門,湊著殿外的火光看見首座那人直板板坐著,看不清神情。接著林璧進去,然後關門,立刻又不見五指的黑。

“我來了。”林璧背倚在門上,輕輕說了句。

蕭子虞神思恍惚間以為出現了幻聽,瞇著眼睛使勁看聲音傳過來的方向,下意識道:“恩,回來就好,怎麽就進了宮?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一天水米未進,聲音便幹澀的厲害,喉嚨被梗著幾乎發不了聲。

“哦,我想看看你。”

蕭子虞被拉的老遠的神終於回過來了,“站那麽遠做什麽,坐過來陪我說說話。”

林璧低笑,“本來想跟你說那個賭,我贏了,現在看來你沒有心思聽了。”

“過來!”蕭子虞有些惱怒,沈聲重重道。就這麽想離得遠遠的麽。

林璧拳頭握的“哢吧”響,他在外頭為這人奔波,回來卻看見他為別的女人傷心!蕭子虞!

“就不過去。”

輕描淡寫一句話,把蕭子虞氣的夠嗆。他猛地站起來,不想坐了一整天腿早已麻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下一秒,林璧就扶住了他,沒好氣道:“堂堂一個皇帝摔倒,這笑話夠全大齊百姓三個月下飯的了。”把人安放在椅上,給他揉腿。

蕭子虞斜靠在枕上,半瞇著眼睛看半跪在身邊的林璧,火氣早跑的渣都不剩,“瘦了,黑了,也精神了。”自離了他,林璧一直在瘦,迅速脫了少年人的青澀,變得更像一個男人。

“恩。皇後……”林璧猶豫一下,還是說了,“皇上節哀。”

“恩……”蕭子虞不願多說,敷衍應了一句。

豈知林璧以為他心裏對皇後愛重,不想任他亂加評判,一時堵得難受。便不再說話,專心給他揉腿。

剛才還盼著他回來,現在人就在眼前,蕭子虞反倒不知說什麽,只好也沈默。

寡人

過了不多時,便有太監敲門問要不要傳膳,蕭子虞眉頭一皺,他不是讓人不要打擾嗎?韓成子怎麽值的班?

“是我讓人傳的。”林璧道。

“不吃。”

林璧嗤笑,“少自作多情了,是給我自己叫的,跟你沒關系。”

蕭子虞一聽他餓了,便要開口叫人傳膳。

林璧阻止,“別,我可不喜歡你那皇帝排場,一大群的人看著吃也不香,我自己去拿。”便直起身來出去只拿了個食盒進來。

小太監是韓成子的徒弟,名字叫韓山,謹記師父的話,少聽少說,很知進退,遞了食盒就老實在門前守著。心裏胡亂想著屋裏那麽黑,皇上也不叫點燈。

林璧拎著食盒左看右看,這是乾清宮正殿,他是不敢在這造次的,便說:“坐了一天累了吧,要不去暖閣咱們一起吃?”

蕭子虞當然同意。

林璧一一點了燈燭,偌大的東暖閣立刻亮堂起來,把菜食一一擺上桌。麻姑煨雞、白蒸雞仔、清蒸乳鴿、文思豆腐,小菜是問政筍絲、香幹菜、冬芥等,還有一碟子白面餑餑,一碟梅花包子,一碟什錦火燒,一盅雞絲燕窩,一盅蓮子羹。菜雖然少,都是精挑細選的,分量十足。

“韓成子可算是忠心耿耿,還不忘給他主子預備著,我倒是作陪的了。”

蕭子虞提起筷子,聞言搖頭,“得了便宜還賣乖。”

林璧舀了一碗蓮子粥,送到他手邊,便自顧自的吃飯。他奔波數日,吃的都是幹糧,今日一整天還沒吃飯,肚子早就餓得不行,吃的飛快而不失優雅。

蕭子虞本也不餓,索性停了手,仔細打量林璧。剛才黑暗裏看不清,現在蕭子虞才看見林璧灰撲撲的打扮。戴著廉價的東坡巾,臉上塗滿掩蓋膚色的油彩,風塵仆仆,下巴上冒出青胡茬子也來不及刮,不禁心疼,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呢。

“慢些吃。”蕭子虞夾了一筷子筍絲給他,見林璧盡數吃了,於是夾上了隱,林璧的碗裏時時保持著七分滿。這是他們做慣了的,林璧受的很坦然。

感覺吃了七分飽,林璧停了手,桌上的菜也差不多幹凈了。

蕭子虞輕笑:“還是這麽個土匪性子。”

林璧不理他的調侃,道:“你怎麽回事?折子也不批,人也不召見,跟個女人似的使脾氣。”

蕭子虞收了笑,“沒有,就是有些累。”

“哦?學生還以為皇上陛下與皇後娘娘情深如許,以至於茶飯不思呢。”林璧漫不經心道,目光低垂,凝註著他戴了碧翠戒子的修長手指。

“沒有。”蕭子虞重重強調,表情很認真。他還是忍不住解釋,“皇後賢惠大度,是個不可多得的。”但也僅此而已。

林璧緩緩收緊手指,“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他有什麽資格知道。

“當然有關系,我們是,我……”蕭子虞語塞。朋友嗎?似乎不像;兄弟麽?也沒有;君臣?更是瞎扯。

林璧笑了,隨手正正帽子,這是他在揚州養成的習慣——怕人發現了端倪,禍水被引到林家。

“是呢,你我到底什麽關系,還是說清了好。君不君,臣不臣的,平白惹人非議。”他這些日子在揚州思來想去,也想不清楚蕭子虞到底對他是個什麽想法,今日說清了,也好斷了不該有的念頭。

蕭子虞沈默不語看著他,林璧也不甘示弱回視。兩人的目光在半空裏匯聚,交織、碰撞,仿若一場不見硝煙的角逐。

氣氛凝滯,空氣粘稠的連動一根小指也不能,他們像是被包裹在透明樹脂裏的包裹物,永恒的對視,無法見天日的美。但若能彼此凝望永生,豈非也是一種幸福?

林璧終究受不住上位者不自覺散發的威儀與震懾感,再次開口,“要死,你也該給我個明白話,我算什麽?”任意出入宮廷,私下見時可以不跪,甚至以“你”“我”呼之。就連蕭子炳也知曉自己位置,見必待之以君臣禮,沒有一個人能如他這般對皇帝放肆,他算什麽!

“你想知道什麽?你是我養大的,情分當然不同。”蕭子虞含笑道,跟往常一樣想摸摸林璧的頭,被林璧一側身子避過去了。

林璧惱極,撲上去抓住蕭子虞衣領,重重啃上他的嘴巴。椅子禁不住林璧這一撲,兩人仰面滾在地上,都怕對方摔著,於是翻滾了幾圈才停下。

林璧叼住蕭子虞的嘴唇就算摔了也沒松口,此時已磕破了,血滴蜿蜒流到他脖子裏。

兩人身體摩擦,蕭子虞眸子沈得深不可測,抱在林璧腰上的手不僅沒松,還箍的更緊。他一翻身將林璧掀在身下,加深了這個吻。

蕭子虞含著林璧上唇,牙齒廝磨噬咬,魚兒一般的舌鉆進他的嘴,舌尖勾起他的,迫使他與自己纏、綿。林璧不可置信般大眼,隨即用力摟住蕭子虞,回吻。一雙眸子貪婪地看著他,不肯閉上。

身體壓著身體,鼻子貼著鼻子,唇齒交纏,沈重的呼吸聲和讓人臉紅的口水聲響在屋裏。這是一個血腥的吻,更貼切地說是咬,兩人像瘋了般在對方嘴巴裏肆虐掃蕩,不放過一寸土地,狼般兇狂掠奪。牙齒毫不留情咬破對方嘴唇,口涎混著血滴流進衣領,和汗液混在一起,沒入平滑的胸膛。不是一場告白和交歡的盛筵,而是離別,恨不得把對方融進骨血裏的沈重的吻。

不夠,怎樣都不夠。

林璧只覺得絕望,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卻也是終結。

蕭子虞猛地抓住伸進自己衣服內的手,率先放開他站起身來,伸手將林璧拉起來。林璧默默順著蕭子虞的力道起來,心猶在砰砰激跳,他有些不知所措,便半低著頭,視線刻意帽子在剛才激烈的擁吻中掉了,發帶被蕭子虞扯開,淩亂的卷發披散滿身、遮住左眼;衣服被拉的大開也不掩上,露出半個小麥色胸膛;精致鎖骨分外明顯,隨著他的呼吸起伏,汗水和著血絲泛出晶亮的色澤,分外性感。林璧甩甩頭,舔舔唇上的傷口,已經流不出血了,嘴裏殘餘的鹹腥刺激著味蕾,奇異地有種上了癮的錯覺。

蕭子虞一直在觀察林璧表情,動了動喉結,也忍不住舔嘴巴早已麻木的傷口,聲音前所未有的粗噶,“你去洗個澡,等會塗藥。”

林璧點頭,進了內間浴室。暖閣連著禦湯,通過管道引進池子裏,不論何時都備著熱水,以備皇上之需。

蕭子虞整理好淩亂的衣裳,平靜了一會,找了本書坐在臨窗的榻上,背對室內,才道:“來人!”

韓成子立即進來,“奴才恭請皇上聖安。”

“恩,起吧。送套林大爺的衣服來。”

韓成子早準備好了,今日皇上心情不好,他不放心別人,恐觸怒聖上,只暖了暖身子又回殿外守著,正好趕上皇上叫他。韓成子覺得皇上聲音不同往日,也不敢多言,給林璧送了衣服、收好食盒便退下。

林璧出來的時候蕭子虞正緊繃著臉坐著,從他的位置剛好能看見他的側臉,高眉緊鎖,幹脆利索的下頜線顯示出他的果斷決絕。

他有些遲疑要不要過去,蕭子虞已經在向他招手,“過來。”

林璧心裏一疼,站著沒動。

蕭子虞沒有回頭,緩緩道:“那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那麽可愛和剔透,我一直希望能有個這樣的孩子。”

林璧動了動喉結,抿唇不語。

“過來,我給你上藥。”

蕭子虞把藥輕輕塗抹在林璧唇上,皇家的藥,當然是好的,一夜便可消腫結痂。林璧半跪在他腳邊,雙手擱在蕭子虞腿上,溫順服帖如初見那年,顫抖著閉合的眼瞼出賣了他並不平靜的心思。

暖閣裏縈繞著藥膏的苦香,混著溫暖的空氣、肌膚相貼的暧昧,美好易碎的夢一般。

林璧也挖了快藥膏,給他塗在嘴唇上,很快他便放棄了,因為手不停在抖。

“林璧,”蕭子虞深深凝註他,貪婪地要把他烙印在心頭,永不敢忘,“我對你的心,跟你對我的心一樣。”

“我知道,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他輕輕說了句,日夜渴盼聽蕭子虞這樣說,可現在,只有疼,撕心的疼。早就知道自己對他產生那種想法,眼睜睜看著他掙紮取舍。

蕭子虞眼裏滑過覆雜難言的東西,快的無法捉摸,“我從不願你傷心。”還是為他傷心。

大齊男風昌盛,在士子之間也普遍,但不代表他們樂意看見皇帝養孌人。一個明君,應該是克制、英明、威嚴,縱然有放浪形骸的時候,卻不能用情。帝王一旦有了情,絕不是社稷之福,而是昏聵之始。

孌人,他們只會這麽稱呼林璧。

皇帝尊貴無匹,萬人之上,也不是萬能的,他堵不住悠悠眾口。自古以來,皇帝身邊的孌人沒有能善終的,皆慘劇收場。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蕭子虞不想林璧身背萬世罵名,他一生從沒這樣對一個人這樣好過,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都捧給他,沒法容忍林璧被當做佞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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