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孝順啊你，要是哪個有你這個孫女就享福了哦。”老伯放下手頭的活兒，把枯草放到地上，一屁股沈沈地坐了下去，布滿褶皺的臉上都是一顆顆圓滾滾的汗珠，大口大口地喘氣。

“我？嘿嘿，從小都是被姑姑養大的，沒有父母的孤兒。”木小小已經習慣了有人這樣問自己，但是並不覺得這有什麽，姑姑也是親人啊，在她眼裏跟媽媽一樣，甚至她有時候覺得姑姑對自己比對許一凡更上心，也難怪許一凡總是爭寵。

說完半天沒有見老伯回覆，回頭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看上去睡得很香的樣子，老伯真的是累到了。

木小小吃了葡萄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想著老伯一直以來對自己都不薄，就像親爺爺一樣。因此，修剪起枝椏來勁頭十足，不要辜負老伯對自己的好。

小南瓜工作的時候哼著小曲兒，看上去也不覺得累，餓了就從兜子裏撿幾顆葡萄來吃，已經很滿足了。

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太陽不再那麽刺眼了，老伯並沒有醒來的意思，木小小跟小南瓜在他身上放了些大片的山芋葉子，擔心他被風吹得受寒。

木小小擦了擦額頭上的黃豆大小的汗珠，感覺身上都濕透了，風一吹身體的熱量就被帶走了，脊背微微發涼，她望望身後都成捆的枝椏堆成了兩座小山，小南瓜的行動也同樣變得緩慢起來。

天色已經不早了，時候該回去了，便問小南瓜：“今天就這樣了吧，我們休息會兒。”她這才想起，自從來到田地裏都沒有休息一下，真是佩服自己的毅力，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葡萄之後精力變得旺盛了。

不等小南瓜回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要休息了呀，好主意”，老伯睜開了眼睛，伸了個懶腰起身，重新恢覆了精神抖擻。

“老伯，您終於醒了呀。”木小小笑得兩只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準備跟老伯道別。

“嗯，好久沒有睡過這麽長的午覺了，一不小心睡到了天黑。謝謝你，小小”老伯別有深意地笑著。

“沒事兒，您休息好了就行，我待會兒就該回去了。”木小小答。

“著什麽急啊，坐下休息會兒。”老伯說。

木小小聽到休息兩個字，就四肢發軟，喉嚨幹渴，洩了氣的皮球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真舒服啊……太陽也沒有那麽烈了，懶洋洋地灑在身上，比去做個按摩都享受。

小南瓜一搖一擺地走過來，挨著木小小坐下，拍拍滿是灰塵的手，摸出一顆葡萄扔到半空，準確地落進了嘴裏，木小小也摸了一顆直接扔進了嘴。

橙色的夕陽灑滿了整個藍黑色的天穹，頭頂上不時有白色柳絮飛落下來，像是下小雪一樣，木小小伸出胳膊，一小片柳絮停留在手心上，待它落定，只消鼻尖輕輕出一點兒氣，它就徐徐飛上了天空。

木小小呆呆地看著漫天的飛絮，腦袋裏空空的，什麽沒有想，隨著柳絮的飄動起伏，它飛到哪兒，視線就停留在哪兒，心就停在哪兒。柳絮飛升是輕盈美好的，柳絮降落是圓滿安詳的，每一個旅程都是如此耐人尋味。

她沒有感覺到自己什麽都沒有想，甚至忘記了身邊還有兩個人，不，確切的說是兩個植物化身，也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已經到了快要離開的時間，眼前只有飄飄蕩蕩的柳絮。

天一點點地黑下去，四周的可見度變低，她的眼睛也如帷幕般慢慢地只留下了一條縫。迷迷糊糊中，傳來了老伯與小南瓜地對話，她聽得見，卻沒有任何的心思去思考什麽，只是想要停留在這個狀態中，不願意出離。

“她今天的狀態看起來還可以。”小南瓜說。

“嗯，練習了這麽久終於找到一些感覺了，看來換一種思路開發她的潛力是正確的。”老伯說。

“你是故意裝睡的吧。”小南瓜壞壞地笑著。

“瞞不過你喲！”老伯說。

“那是，爺爺睡著的時候，會打呼嚕，哪兒會像今天這麽安靜。”小南瓜說。

小南瓜心想，一整天的時間，前面的辛苦都是在為此刻做鋪墊，看來人類只有在極端勞累的情況下，才比較容易領悟大自然的奧秘。這麽久的訓練，笨笨的木小小總算是有進步了，不枉費老伯的苦心。

木小小閉上眼睛，腦海裏都是柳門的場景，每一個事物都非常清晰，她看到老伯點了許多粉白色的蓮花燈掛在樹木上，在黑夜中繼續收拾地上的枝椏，腳踩到地上發出枝椏折斷緹卡的聲音。小南瓜躺在成捆的枝椏上面，閉上了炯炯的大眼，脖子上青綠色的南瓜藤隨風搖曳。一種不知道名字的幽幽香味傳來，前調淡雅如桂花，中調清新若茉莉，後調沈郁如紫檀，要是糕點的話，一口咬下去，必定滿唇馥郁。

柳絮仍舊在繼續飄散，遠遠看去，像是夜中飛雪，並沒有停歇的跡象，這裏的柳絮飄散並不像世間非得在三四月份，似乎無規律可尋。木小小印象中，柳門只有春天這一個季節，並不見其四季更換，也算是此處的一大特色。

木小小試圖跟老伯說話，提醒他註意身體，說出去的聲音卻激蕩不起任何聲音，對方沒有任何回應。她自己感受不到實體的肉身存在，也觸摸不到實物，身體如柳絮一樣輕盈飄逸。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這夢境也太清晰了吧，從來沒見過柳門的夜裏也是這般迷人，此情此景由自己一人獨享真是覺得可惜，講給元翔毅聽，他又該是一臉羨慕的表情。

木小小仍舊躺在原地，只是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像是懸浮在空中，還比較好玩兒，就索性多待了一會兒，慢慢地睡著了，仍舊知道自己並沒有離開。

??????

“你什麽時候來的？”小南瓜使勁兒搖晃木小小，她醒了過來。

天色已經蒙蒙亮了，田間的植物掛上了晶瑩的晨露。

“你看得見我？”木小小驚訝地問。

“廢話，你又沒有隱身。”小南瓜不屑地回覆。

“哦，現在已經到了白天，晚上我跟你們說話，你們聽不到。”木小小覺得自己確實可以實實地踩到地板上了，用手摸了摸小南瓜的腦袋，發現可以觸碰到。

“晚上？你怎麽沒有回去。柳門的晚上是你們那邊的白天，現在已經是第二天了”小南瓜驚訝地說。

“我也不知道，反正覺得呆在這邊聽舒服的，就不太願意醒來”木小小說。

“哎呀，那你趕緊回去吧，不然你們家人該擔心了，你整夜都沒有醒來”小南瓜說。

“嗯，還是趕緊回去好”爺爺從另外一個方向走過來，說完就一甩起長長的衣袖，木小小乘風而去，穿過黑漆漆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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