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凡拖著疲憊的身子，爬上木小小的床。

“晚安，寶貝”許一凡按照慣例發了一條短信到石子峰手機上，閉上了眼睛開始了甜蜜的等待，一天的奔波勞累，她很快感到身體像灌了鉛很重很重，不久又覺得四肢如羽毛一般很輕很輕。

夜色是純正的黑，一彎月亮劃破了黑幕的口子，窺探著整個世界，

許一凡拿著的手機亮了，屏幕光正好照在她熟睡的臉上，石子峰的短信寫到：“晚安，我今天找到了工作了”。

窗外，黑色的轎車始終沒有離開，一雙打著哈切的眼睛不時瞄向木小小的這套一樓小公寓。

同樣的夜裏，陳興國躺在床上數次翻身之後，默默走到書房裏，點燃了一根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陳太太摸著黑走了進來聞到了一陣煙味兒，“都戒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又抽上了？”

“你別管我”陳興國有些不耐煩。

“興國，事已至此，你就想開一點兒吧，再苦的日子都過來了，即便是…”陳太太停頓了一下，吞下去卡在喉嚨裏的液體，擦著眼淚繼續說“你的政治生涯終止了，我們的日子也比大多人差不到哪兒去”，想到最後這一句話，她滿含淚水的擡起頭，看到了生活的另外一個高傲的可能。

“你說的問題，我從來沒有擔心過”陳興國走過來，把手搭到太太的肩膀上，安慰她。

陳太太吃驚地睜大了眼睛，自從陳興國被停職查辦以來，她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惶恐之中，中斷與親朋好友的聯系，不與任何人談論起丈夫的政務，事情還沒下定奪之前，她絕對不能說錯一句話，而不向陳興國詢問案情是作為高官太太的基本準則。

“自從政以來，我心系人民，秉公辦事得罪了不少人官商兩派的人，被陷害也沒什麽奇怪的。你放心，他們查不出什麽來！”陳興國拿出在大會上講話的口氣字正腔圓地講出來，生怕別人聽不到。在官場混跡了多年，他再熟悉不過政府的做派，家裏已經被安裝了竊聽器，表面上看他是在家裏待業休息，實際上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軟禁。

“興國，跟你這麽多年了，我還知道你的為人嗎？你平時對我千叮嚀萬囑咐，每逢過年過節，都帶我避回了老家，別人追到了老家送了我3萬塊錢的美容保養券，你還跟我吵了一架，硬是派人把卡還回去了。”

陳太太所言並非是臨時杜撰，陳興國在外面接受眾人的前呼後擁，在家裏放下公務包，就是一個會為太太剝橘子，為女兒講故事的好老公。只是那次，她發現別人送的那張美容卡剛好是她經常去的那家，她忍不住心動了。陳興國得知後，對她大發雷霆，結婚以來她從沒有見過丈夫這麽生氣。平時丈夫在她眼裏就是一只乖巧的小兔子，轉身就變成了老虎的時候，她怕得打抖。

陳興國對太太口中的事情同樣印象深刻，他剛當上市政府辦公廳辦公室主任，第一時間手握市裏大大小小的動向。令人忐忑的是，他能夠有機會坐上這個位置，是因為之前那一任處長被群眾舉報後查辦了。

陳太太深居簡出，自然不知道其中厲害，在丈夫屁股還沒坐穩的關頭，她拿了別人一張美容卡，很有可能就是陳興國政治生涯的毀容卡。不過，讓陳興國尤為欣慰的是，事情妥善處理之後，太太對別人想方設法送的禮態度拒絕地更加堅決，他常常慶幸，家裏有此賢內助，才讓自己的官途如此暢通。

陳興國此刻心裏堵得慌的是，寶貝女兒陳子怡的將來。自己現在自身難保，女婿葉峰的公司倒閉，又查出得了癌癥，女兒能受得了嗎？他恨，老天為什麽要把人生的兩大打擊同時壓到女兒身上，要是可以他願意犧牲一切替女兒承擔。

“爸爸，今天一定來看我們學校舉辦的繪畫展好嗎？”10歲的陳子怡穿著紅色碎花小裙子，頭上兩個辮子紮了同色的蝴蝶結，對正在領帶的陳興國說。

“放心，我的寶貝女兒，為了參加你們的繪畫展，我上周就特別把日程騰了出來了”

陳興國將女兒抱起來舉到了半空，手有些顫抖。

“子怡，你再長大一點兒，爸爸就抱不動你咯”陳興國笑著對女兒說。

“你抱不動我的時候，我就有男朋友了，你就淘汰了”陳子怡打理著劉海，灑脫地說。

“現在的小鬼頭，才丁點兒大花花腸子就多了去了，可不比我們那時候。”陳太太化著精致的妝容，準備去參加女兒學校今天上午的繪畫展。”

“那行，你們慢慢去吧，我先去單位處理一點兒事情了，就趕過來”陳興國對妻女說。

“爸爸，一言為定？”陳子怡還是有些不放心。

“爸爸也很忙，萬一來不了的話，不是還有媽媽嗎？”陳太太為丈夫解圍。

“好”陳興國不顧太太的話，對女兒許諾到。

陳興國提前了一個小時到單位，開始批閱工作臺上的緊件，同時撥打對應人員的電話，交代事情。

處理完手上的最後一份文件，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這些文件都不是最緊急的。他提著包走出辦公室，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人，他恭恭敬敬地點頭問好。

“小陳，這麽早就來了？”到我辦公室來，前幾天你出差了，正好找你了解下情況。

陳興國看了一下手表，還是對眼前這位領導了聲好。

走進領導的辦公室，陳興國看到還有其他幾位同事在場，就知道並不是簡單的工作任務了。

他拿出公文包裏的筆記本，和他們一起討論起來。

學校，陳子怡看完了同學們的繪畫作品，和媽媽坐在角落裏等待爸爸的到來……

“爸爸說過，今天一定會來的”陳子怡帶著期待的表情，卻又做好了失落的準備，她已經習慣了。

展廳裏，小孩子開心地給父母講解繪畫的內涵，看得陳子怡很煩躁，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小孩子吧。一個只有媽媽，卻沒有爸爸的小孩。

“怎麽不高興啦”陳子怡回頭看到了爸爸的臉，高興得撲到了他的懷裏，陳太太在旁邊笑得合不攏嘴說，“你總算是來了”。

陳興國為了趕來參加女兒的繪畫展，情急之下，只好跟領導說是身體不適，要去醫院看病，才脫身來了。

“這是我爸爸，他是副市長”陳子怡沾沾自喜地跟同學以及其他家長介紹，眾人在欣羨的眼光中，陳子怡覺得是人生最幸福的時刻了。

然而，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陳興國此後的工作越來越忙，甚至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很少。沒有女兒之前，他自認並不是一個貪財的男人，有了女兒之後，他認為需要為她創造更好地條件，優質的教育、體面的工作、豐厚的嫁妝……這一切都是一個完美的爸爸，應該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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