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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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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昭宮裏宮外忙碌的這幾日間, 裴三夫人入土為安。到底是有長輩在世而病故的,停靈時間不宜久。

裴老夫人、裴夫人別提多失望了——元家過來這麽久, 別說讓她們走出佛堂, 就算是探望她們都爭取不到,鬧不好便是完全不能指望的了。但這也不是心急的事兒,元家又不傻, 總不會放著與太後娘娘息息相關的親戚不認,眼下怕是在從長計議, 那麽她們不妨再靜下心來等一等。

這一點,婆媳兩個倒是沒揣度錯。

元老夫人最怕的, 不過是惹得太後不悅,行事越來越謹小慎微, 對裴顯和裴二夫人越來越客氣,希望兩家晚輩常來常往的意圖越來越明顯。

元老夫人特地吩咐過元琦:“裴府的宜家和你年歲相仿, 她又新近喪母, 你平時要常去探望她才是。”

元琦猶豫道:“這……孫女只怕宜家表妹心緒低落,不肯見客,如此, 還是不去打擾為好吧?”

元老夫人有些不悅了,“宜家父親與太後是怎樣的叔侄情分, 你總該聽說過一些。裴家二夫人和宜家,便是在明面上,太後娘娘也願意擡舉。論起來,宜家就算看不起你,也是應當的, 人家畢竟是嫡出的名門閨秀。”

頓了頓, 語氣轉冷, “被太後娘娘傳喚進宮,說了幾句話,就真把自個兒當盤兒菜了?話說回來,太後是不是敲打過你也未可知,以你那個腦子,大抵品不出人家的言外之意。”

元琦被傳喚進宮,回來後沒得到任何賞賜,也沒任何下文,那就是說,裴行昭本心裏不欲擡舉元琦——大抵不想擡舉任何一個元家人。

元琦只是個太後能隨時拿來發作元家的引子而已。

元家的確要顧忌這一點,如今待元琦和別的閨秀一樣,可也僅此而已。來日就算元琦得了太後賞識,元家也不會著意捧著她,維持現狀即可,不然會鬧得嫡庶不分家宅不寧,更惹太後不悅。

元琦聽完,慌張地行禮告罪,“孫女絕不敢高看自己,是真的擔心宜家表妹哀思過度,無心理會外人。不過,孫女會好生想想,送些可心的禮物給她,一來二去地熟稔起來,上門求見時便不突兀。”

“你看著辦吧。”元老夫人道,“元家過得好,你便也能過得好,元家沒好日子,你們姐妹幾個只有跟著倒黴的份兒。”

元琦忙道:“孫女曉得,多謝祖母提點。”

待得回到房裏,她就冷了臉。

她是庶女不假,可裴宜家的父親不也是庶子麽?——憑什麽拿嫡庶之別比較她們兩個?裴宜家勝過別人的,不過是運氣好,有個權傾天下的太後姐姐,跟她自身的資質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祖母明確發話了,她不能不與裴宜家來往,而且要放低姿態,投其所好。

另一面,她倒是也不心急,想著興許自己的禮物還沒準備好,太後便會召見自己,詢問眼下之事要如何處置才能安撫各方人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且絕對能屈能伸。

而她沒想到的是,正這麽尋思的時候,便聽到了另一個消息:太後召文武百官進宮議事。如此來說,便要有大的舉措了,而太後要做什麽又能做什麽呢?這一團亂麻,要怎樣才能扯出頭緒?

清晨,百官齊聚的金殿之上,楊攸、林策也在。

鳳冠華服加身的裴行昭更顯雍容高貴,艷不可當。

她向下睨著群臣,緩聲道:“今日請諸位進宮的原由,你們想必都清楚,便是倚紅樓案、盜墓賊入侵太宗皇陵。如何料理,要與你們議,此外,哀家也想與你們聊聊家常。”

百官齊聲道:“謹聽太後娘娘教誨。”

“前日,喬閣老與哀家提及一個人犯,身在詔獄,卻也能自得其樂,一次喬閣老去探望,人犯手裏是一本《孝經》。”

喬景和與裴行昭提起的是廖雲奇,廖雲奇看書是實情。

“事情趕到這兒了,哀家便想起了《孝經》裏的幾句話: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不爭於父;臣不可以不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裴行昭略頓了頓,“哀家以為,這幾句指出的是,人要盡忠盡孝,卻不可愚忠、愚孝,不知可有偏頗?”

偏頗自然是沒有的,她想幹什麽,重臣閣員之外的人心裏卻都有了數,齊聲說“太後娘娘睿智”之後,靜待下文。

“愚孝的人,就算是在官場,也不在少數。”裴行昭笑微微的,“有不少人是不得已而為之吧?畢竟長輩鬧到族裏就夠人喝一壺了,要是鬧到官場,甚至上表,拼了命也難求個皆大歡喜。”

不少人笑了。一個孝字,真能將人壓得進退維艱透不過氣,畢竟不少朝代打的旗號便是以仁孝治天下,長輩開明那是自身的福氣,長輩要跟你八字犯沖似的,那就只能認倒黴。

不然還能怎樣呢?造長輩的反?上頭少不得說,連自己長輩都不孝的東西,焉能指望效忠君父?

“只是,凡事都不能一言以蔽之,盡孝永遠都不是錯,永遠值得傳承,而愚孝也是放到何時也不可行的。”裴行昭道,“說句到底的話,哀家既然攝政,攝政一日,便一日是大周臣子,亦是大周歷代帝王的臣子,眼下為了平定民憤,哀家便是有心愚孝愚忠,也辦不到了。”

宋閣老與張閣老迅速遞了眼神,聯袂行禮道:“恭請太後娘娘以大局為重!”

英國公、裴顯、楊攸、林策和其餘閣員立刻跟上:“臣附議!”

隨即便是餘下的所有人等高聲附和。

他們都是心甘情願麽?當然不是,他們只是看出來了,顧命大臣與內閣已經達成以太後馬首是瞻的默契,誰瘋了傻了才會在這時候唱反調。

就在這時候,馮琛昂首闊步而來,雙手托著明黃卷軸,到了裴行昭近前,欠了欠身,“太後娘娘且容奴才造次,先宣讀皇上給文武百官的聖旨。”

裴行昭一擡手,示意他該幹嘛就幹嘛。

馮琛站定身形,高聲道:“接旨——”

眾臣齊刷刷矮了半截,跪倒在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有言在先,巡游期間,萬事皆由皇太後做主。先前多日,仰賴皇太後英明睿智,所聽所聞廟堂中事,無一不心安神樂。

“近來太宗皇陵之事、倚紅樓命案之事,朕與皇太後於書信中商議對策。皇太後已有定奪,朕深以為然,想來先帝若在,亦無他法。

“朕只望眾愛卿一如既往,凡事聽從皇太後懿旨,既是為朝廷盡忠,亦是代朕盡孝。眼前皇陵與命案之事,尤其如此,倘有抗旨者,即是存心陷朕於不忠不孝,法理難容,可當庭杖責押入詔獄,從重問罪。欽此。”

百官做出誠惶誠恐的樣子領旨,心裏都不意外,不過是非常熟悉的調子:我爹不在了,我小母後說什麽做什麽都是對的,你們要是不聽,我就跟小母後一起收拾你們。

馮琛收起聖旨,畢恭畢敬地放到龍書案上,又畢恭畢敬地向裴行昭行禮,然後侍立在一旁。

裴行昭對這插曲喜聞樂見。皇帝既然是君主,她就沒有全然信任的時候,但他有這樣的態度,有這份兒關鍵時刻站出來表態的心,對她對大局都有莫大的益處,他要是對著幹,那還真有些麻煩。

她掃視過眾人,言歸正傳,且直言不諱:“哀家不允許再有官妓營妓的存在,取締南直隸北直隸所有收容官妓的所在,對此制定出相應的律例。”

治標不如治本,這的確是太後的處世之道,但很多人到底是沒料到,她竟會做到這地步。

禮部尚書去守先帝皇陵之後,左侍郎倪元華便代行其職,執掌禮部。他與宋閣老私交尚可,事先已得到消息,此刻恭聲道:“臣奏請太後娘娘,具體如何施行?禮部即便不能為皇上、太後切實分憂,起碼能盡力告知朝堂之外各色人等,安撫人心。”

“倪士郎有心了。”裴行昭一笑,“哀家與內閣、英國公的意思是,男子流放概為服役,罪臣的女眷為何不可?張閣老、喬閣老、英國公,煩請你們與大夥兒仔細說說。”

這事情的章程,張、喬兩位煞費苦心,難得的是英國公也時時跟進,私下裏給了不少完全可行的好建議。

事情已成定局,裴行昭便不需全部攬到自己身上,分量越重的臣子,越是需要政績加持。而若相反,或者事過之後需要擔責,便是她的事兒了。

三人躬身稱是,張閣老先出言道:“到何時,紡織、刺繡、舂米、釀酒、制茶、造紙等等,都是不可或缺。朝廷可以從這些方面著手,選擇相宜之地設監牢。”

喬景和接道:“罪臣女眷前去服役,過了年限便可離開監牢,另謀生路。如此一來,戴罪女眷可為朝廷謀利,不需再以色侍人。”

英國公曉得二人有意給自己留了餘地,對他們頷首一笑,不急不緩地補充道:“因關押的多為罪臣女眷,監牢所在之地不宜偏遠,卻可在南北直隸選擇偏僻的所在,廢棄不用的地方並不少。牢頭獄卒所需人手以女子為佳,內閣與我已拜托楊郡主、林郡主悉心挑選管教,事情定下來,二位郡主便可從速著手。”

隨後,有官員提出枝節上的問題,三個人一一作答,直到將準備充分十分細致的章程全部說清楚。

不少官員一面聽,一面不自主地頷首表示認可。

裴行昭做了最後的陳詞:“有老話兒說禍不及妻兒,又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官妓、營妓的存在,卻與這些背道而馳。連坐是古來已久的,只是,何必無休止地羞辱罪臣?種種酷刑還不夠誰撒氣平民憤的?

“站在金殿上的諸位,用官場的話來說,都是熬出了頭的,很多事不消說,便可推人及己。

“今日同朝為臣稱兄道弟,來日我獲罪落難,妻妾女兒兒媳婦淪為風月之地的老鴇名妓,你得閑時前去捧場,甚至成為哪一個的裙下之臣,不惜殺人害命也要將弱女子養為外室——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世情?哀家是如何也理解不了的。

“至於營妓,日子更為艱辛,隨軍而行,白日裏下廚浣衣,夜間服侍軍中將領就寢,三不五時地當眾獻藝,美其名曰鼓舞士氣。士氣是靠聲色鼓舞的?不過是為了享一時之樂、視人為玩物的托辭罷了。

“哀家從軍到離開軍中那些年,所經的上峰、過命的袍澤都不認同營妓的存在,朝廷送過去,一概奏請先帝另行安置。至於哀家麾下,也從未有過營妓,哀家帶的兵從沒有聲色鼓舞士氣,卻是例無敗績。

“真有色心的,你給他再多營妓,他還是會犯下強搶民女的死罪;明白征戰是為家國是為止戰的將士,在兩軍陣前的每時每刻,只有禦敵殺敵之心。

“自先帝在位期間起,軍中允許女眷隨行,也允許在軍中成親,有家眷的、尚未成婚的將士住所是分開來的,軍中弟兄的女眷,有很多表現卓著,對此,哀家感激先帝。

“說到底,越是不開化的沒有人性的國家,越是不把女子當人,譬如哀家最最痛恨的恨不得將之滅國的倭國,有不少男子開玩笑說,倭國是男子的極樂之地,據說那裏的男子出門、回家時,女子都要跪在門口送迎。然後呢?那裏的男子可曾有一絲人性?可有一絲良知?能偷就偷,能搶就搶,只要有機會,便是燒殺淫掠無所不用其極。

“大周沒到那種地步,但對女子不公不仁之處頗多,倚紅樓一案,令哀家反思良多,決意修改一些相應的律例。當然,哀家會先征得皇上允許,再著刑部、大理寺、監察院聯手落實。

“你們不要以為,哀家今日舉措,只因自己是女子。起碼不全是,起碼哀家清楚,每一個人都是有父有母,才得以來到這塵世。飲水思源,對女子多一些善待,才對得起世人掛在嘴邊的孝道。

“說的委實不少,卻不知諸位能否聽到心裏,給幾分體諒。

“眼前之事,哀家心意已決,你們可有異議?”

閣員與英國公率先跪地,高聲道:“臣等謹遵太後懿旨!”

下一刻,其餘臣子亦齊齊跪倒,高聲附議。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

“平身。”裴行昭一拂袖,轉而著內閣擬旨,曉瑜各方官員,之後才說起太宗皇陵之事,“太宗皇陵,哀家派得力之人前去探查過,已在著手修繕、加固之事,一個月左右便能辦妥,諸位可心安了。”

修繕加固是用不了一個月的,往外搬東西卻要慎之又慎,得耗費一些時間——楊攸想著,心生笑意。

不出一日,金殿上決議之事傳遍街頭巷尾,與此同時,太後降罪賈府、賈府一應人等貶為庶民的消息亦是人盡皆知,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元琦聽說之後,楞了好半晌,才意識到太後究竟做了些什麽。

又推翻了一項祖制,而且進行得順風順水。

何為只手遮天,何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元琦總算是明白了。

明白了,心裏開始一陣陣發寒。

沒來由的,心裏出現了那樣一幕:年輕俊朗的男子微微蹙眉,嘆息,說終歸是不堪用的。

她若不能成為太後的助力,若一直被這樣晾著……前路,便全然沒有了吧?

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得盡快想法子才是。

想什麽法子呢?一道宮墻,隔著的是兩個世界,即便她想得發瘋,也不可能如願見到太後。

裴顯明顯已對太後言聽計從,倘若再送信過去,說不定會大張旗鼓地找上門來,訓斥她一通。

難道真的要成為棄子麽?

不,不是還有裴宜家麽?那可是祖母要她接近來往的人,大可以明打明地殷勤地走動起來。

元琦快步走進自己的小書房,親自翻箱倒櫃了好一陣,找出兩塊上好的墨。

這是那個人賞她的,她視為珍寶一般,在眼下,卻不得不忍痛割愛。

她找出個樣式古樸雅致的匣子,把墨放進去,又寫了張拜帖,吩咐丫鬟從速送到裴府。

在暗中觀望的老六、老九瞧著,有點兒無語:這小丫頭采用的是尋常人用濫了的路數,不能靠近目標,就從目標的親人下手,殊不知這是太後最厭煩的。

但是,她們什麽都不能說,日後甚至什麽都不能看到了,太後已經吩咐下來,說這差事到此為止,明顯已經連先前的那點兒好奇玩味都沒了。

裴行昭慣於謹小慎微有備無患,但另一面又有著常人難及的魄力:哪怕明知你是個禍根,我也不當回事,因為料定你斤兩有限,累死你也翻不出什麽浪。

元琦的禮物送出之後,得到的裴宜家的回話是眼下不宜見客,過些日子再說。

所謂的過些日子,不知道要過多久,興許根本是敷衍的話,壓根兒不想與元家的人走動。

元琦焦慮煩躁不已,卻也不能操之過急,一個月送一次禮物、寫幾句暖心的話也就夠了吧?太殷勤了只能適得其反。

她沒想到的是,禮物送出七日後,裴顯的女兒裴宜室遣了一名管事媽媽來傳話:明日午後,元四小姐若是得空,可到什剎海一聚。

元琦哪裏有不應的道理。裴宜室在裴行昭心裏的地位,或許比不得裴宜家,但終歸也是她的姐妹,來往只有好處。

她立刻去稟明元老夫人。

元老夫人很是欣慰,笑道:“只要是裴家的閨秀,與哪個來往都是一樣的。”語畢,吩咐人給元琦準備了打賞的銀錁子,還賞了她一套珍珠頭面。

轉過天來的午後,裴府一名小廝過來了,是為著給元琦帶路。

元琦乘坐馬車去了什剎海,進到一所景致優美的宅子。

宅子可稱深宅大院,卻極其安靜,仿佛沒有下人存在似的,可那怎麽可能呢?

元琦一面走,一面犯起了嘀咕:就算是在裴府,也不見下人這樣的訓練有素,怎麽這別院裏的下人倒都是非同尋常的?不,這兒很可能是裴家親友的宅邸,否則根本說不通。

但是,裴宜室主動相邀,怎的卻用別人的宅子?這也說不通啊。

這樣想著,她心裏就不踏實了,問引路的婆子:“裴二小姐在何處?”

“就在前面。”婆子笑道,指了指不遠處一個小院兒。

那小院兒植著翠竹,應該還有茉莉——元琦聞到了茉莉馥郁清甜的香氣。

到了院門前,婆子停下腳步,躬身相請,“元四小姐請,奴婢只能送您到這兒。”

“辛苦了。”元琦賞了她一個銀錁子,帶著兩名丫鬟走進院中,一擡頭,因著望見的一幕,停下了腳步。

院中設有一把躺椅,躺椅上臥著一名身著玄衣的絕色美人。陽光正好,美人慵懶地望著碧藍的天空,微瞇了眸子。躺椅一側設有矮幾,一把座椅,矮幾上有紫砂茶具、白瓷酒壺酒杯,她手裏有一杯酒。

元琦哪裏認不出,那美人是當今太後裴行昭。

“我有幾句話跟你說,將下人遣了吧。”裴行昭語氣溫和。

“是。”元琦立刻應聲,擺手遣了下人,款步走過去,屈膝行禮。

“坐。”裴行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喝杯茶。”

元琦擔心丫鬟還沒走遠,不敢說點破對方身份的話,只是又一次恭聲稱是,半坐到椅子上。

“聽說你給宜家送禮了,想去看望她,實際是想見我吧?”裴行昭視線慢悠悠地落到元琦面上。

元琦道:“的確是想見您,不為別的,只是想將所知一切當面稟明。”

“那樣妥當麽?”裴行昭玩味地笑了笑。

“您的意思是——”

“我倒是無妨,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裴行昭很直接地道,“說少了,聊勝於無,說多了,又說得出什麽真章?”

元琦不知怎樣應對才好。

裴行昭進一步道:“萬一我下套,你一個不小心,就把背後的人賣了。那樣的話,你怕是連幾年安穩的日子都沒得過。”停了停,她悠然一笑,“我訊問人的法子,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文的武的、君子流氓之道,我都用。膽兒小的便不需說了,便是膽兒肥的,我也有法子將之嚇破膽。憑你十歲之齡,絕對受不起。”

元琦抿了抿唇,不自主地吞咽一下,卻決不能默認對方的言下之意,“您、您說的是什麽意思?臣女背後哪裏有什麽人?若是背後有能夠操縱臣女和邊知語的人,臣女再怎麽樣,也會先改善自己的處境,把那門註定不得善終的親事退掉。”

“這話說到點兒上了。”裴行昭牽了牽唇,喝了一口酒,“你若真是重活一世的人,真的曾學有所成——我指的是你切身經歷過你所說的那些事情,難道自己不能想法子退掉親事?難道不曉得定親的那家人門裏見不得光的秘辛?也不曉得元家可以作為把柄的汙穢之事?”

元琦被問住了。

“你看,凡事反過來一想,振振有詞的道理便成了胡說八道。幸虧如此,要不然,對著個十歲的小怨婦,我一想就覺得荒謬可笑。”

元琦的手不自主地攥住了衣袖,意識到不妥,忙又放開來。

“你的琴棋書畫到底學到了什麽火候,我就不考了,估計你最多只精通一樣,還是勉強過得去。但以你的年歲,能急趕急地學出點兒模樣,已屬難得,日後別松懈。”

露餡兒了?徹底露餡兒了?真要成為棄子了?元琦心焦亦心慌。

裴行昭饒有興致地審視著她,“你只當今日沒見過我,不動聲色即可。等會兒宜室就來了,一起逛逛園子,回去不會沒得交代。”

元琦坐不住了,站起來道:“臣女不懂,您的意思是——”

“才十歲,懂得什麽?被人帶上什麽路都屬尋常。就算你曾作惡,我也得網開一面,何況你並沒做過什麽,硬說起來,也算幫了我一點兒小忙,惹得我率性而為,把幾件大事串聯到一起了。”

“……”那也叫率性而為?那樣的率性而為,恐怕會有朝臣盼著每日來一出吧?

“重活是假,可你的眼界到底比尋常人開闊了許多,有得有失便是如此。言盡於此,日後好自為之。”裴行昭輕一擺手。

元琦什麽都說不出了,默默地行禮退下。

裴行昭去了室內的小書房。

沈居墨正在看太宗皇陵的布陣圖,是裴行昭和楊攸、許徹等人一起繪制的。

“怎樣?人手備齊了麽?”裴行昭問。

“兩日後到齊。”沈居墨交給裴行昭一本花名冊,“明細單子我看過了,那死老頭子真是帶著座大金山死去了。”

裴行昭莞爾。

“難得做回賊,想給國庫添多少銀兩?”沈居墨笑問。

“湊個整兒吧。”裴行昭說。

“多少?”

作者有話說:

有親人破產了,這幾天幫著處理點兒事情,晚上幫著帶帶孩子,實在沒時間碼字~欠的更新往後慢慢補上~

筆芯麽麽噠,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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