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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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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室。

裴行昭坐在一張賭桌前摸骨牌。

沈居墨安排手下善後,把沈居安、楚王妃那些傷亡的爪牙清理出去,忙完才走進來,坐到她對面。

“找人玩兒兩把?推牌九還是打天九?”他問。

“給你算卦呢。”

沈居墨沒正形,“算我哪天橫死在你手裏?”

裴行昭嗯了一聲。

他就輕輕地笑,“知道你心裏不痛快,我該早些處置了那廝。可也真沒法子,他每日在我跟前兒裝孫子,我爹真以為他洗心革面了。沒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要是宰了他,不好交代。就算是個畜生,養了十幾年,也有些情分。”

裴行昭問:“你故意讓人漏口風給沈居安的?”

“嗯。想玩兒一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讓你給攪和的。”沈居墨半真半假地抱怨著,取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拍到她面前,“瞧瞧。”

裴行昭拿起來,取出裏面厚厚一沓東西。

全是銀票,面額小到十兩二十兩,大到一千兩五千兩一萬兩。

她清點了一遍,總額正好五萬兩,“哪兒來的?你平日最吝嗇了,喝高了都不會給我這麽多錢。”

沈居墨笑容愈發舒朗,“老爺子給你的。去年冬日,我來京城的路上,他找了我一趟,說怕你財迷,繼續吃軍中的孝敬,要我找個機會拿給你。”

“我什麽時候吃軍中的孝敬了?還有,什麽叫孝敬?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詞兒?”裴行昭不滿,“是不是你跟他胡說的?”

“裴映惜,說話得有良心。”沈居墨一臉無辜,“咱哥兒倆在老爺子眼裏,早就是一丘之貉了,我敢說你的不是?到末了他還不得說是我把你帶壞的?”

裴行昭逸出了歡快的笑容,“老爺子可好?”

“好得很,要清凈一陣,找個地方閉關。”

老爺子是道教中人,地位超凡。

裴行昭把銀票放回信封,送回到他手邊,“先帝也怕我變著法子斂財,給我留了一筆可觀的銀錢,還有一些產業。平時嚼用都是宮裏的,皇上皇後新得了什麽貢品,都會先送到我宮裏。我好著呢,用不到這些。”

“拿著吧。老爺子說窮家富路,你就是再不受約束,日後也不能經常跟我們碰面。”沈居墨把信封扔回去,“我不給你零花錢,只替你把邊邊角角看好,這一陣忙著在京城各個圈子打碼頭,沒顧上給你去信。”

“那我就收著。”裴行昭嘀咕,“你也真是的,偏要做流氓頭子,走仕途多好?”那樣,她就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們一家人走動。

沈居墨氣結,“什麽叫流氓頭子?”

裴行昭哈哈地笑,“罷了,不說這些。”

沈居墨見她笑容明快愉悅,也隨著高興起來,不再計較,“說正經的,晉陽長公主是不是惹你不痛快了?要不要我做點兒什麽?”

“不值得你出手。”裴行昭對他開誠布公,“我出來這一趟,一來是覺著應該能見到你,二來是在府裏做些安排,針對晉陽的。”

“那我就只等著看熱鬧了?”

裴行昭頷首一笑。

“宮裏敬妃那邊——”

“不是有楚王麽?”

的確,楚王要留下一份證供,這樣一來,不少事需得聽命於行昭。沈居墨再沒什麽不放心的,又與她說了一些要緊的事,便起身道辭,“你也早點兒走,別在這種地方久留。”

裴行昭說好,送他到雅間門口。

“常寫信。”沈居墨灑脫地擺一擺手,闊步出門,隨從帶著已陷入昏迷的沈居安。

天亮時分,崔敬妃要死要活地鬧起來,要見太皇太後。

皇後聞訊,派人來傳口諭,意思是你想死就趕緊,想違背太後懿旨走出宮門,坤寧宮要你立馬斷氣。

崔敬妃洩了氣。她沒想到,皇後的態度會這般強硬。

正沮喪著,卻聽得太皇太後前來的長喧聲,她不由得喜形於色,快步到正殿相迎。

莫名的,崔敬妃感覺太皇太後氣色大不如前,竟似蒼老了幾歲,剛落地的心就又懸了起來。

太皇太後落座,遣了隨行的宮人,問道:“你要見哀家,是不是為著太後出宮的事?你有幾成把握成事?”

崔敬妃沒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懇切地凝著太皇太後,“您可曾想過,太後到底為什麽進宮?尋常女子最終圖的,都是天家富貴,可她裴行昭也是如此麽?只說這幾日的行徑,她只是為了無上的尊榮麽?”

太皇太後語塞。裴行昭在她眼裏始終是個美得不像話的女土匪,她又怎麽會了解土匪的心思?沈默間,聽到熟悉的亦厭惡懼怕的清越語聲:

“你不妨說來聽聽,哀家進宮,到底圖什麽?”

崔敬妃一驚,循聲望去,看到裴行昭進門來,身著一襲玄色箭袖錦袍,步調優雅而閑散。

太皇太後抿緊了唇。

崔敬妃行禮請安。

裴行昭悠然落座,“起來吧。這幾日,你也辛苦了。”

崔敬妃的臉色已非常難看,好似突然患了重病似的。

有宮女進來奉茶。裴行昭端起茶盞,聞了聞味道就放下,取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酒壺,旋開蓋子,喝了一口酒。

崔敬妃小心翼翼地試探:“太後娘娘昨日去見姜道長了?”

“沒,去殺人放火了。”

太皇太後險些被剛入口的茶嗆到。

裴行昭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沈居安雙腿被哀家廢了,他踅摸的幾十個人活了三個,其餘的當場斃命;楚王妃將要名節不保,被楚王處死;晉陽長公主的府邸起了大火,她兩個得力的幕僚不走運,被燒死了。”

太皇太後手裏的茶盞滑落,摔到了地上。

崔敬妃面色慘白,身形搖搖欲墜。

“好歹也是太後,還幹這種事,的確是不長臉。”裴行昭似在反省,“可要是留在宮裏,保不齊就得找慈寧宮的茬,哀家怎麽能違背孝道呢?”

太皇太後越看裴行昭越瘆的慌。她要回宮,她要離這個土匪遠遠兒的,可身子卻完全不聽腦子的使喚,試了兩次也起不得身。

“原本不需有那些傷亡,不需害得官兵大半夜的去救火。作孽啊。”裴行昭笑笑地望著太皇太後,“您說是不是?”說完,又喝了一口酒,起身走到太皇太後跟前。

太皇太後費力地吞咽一下,“你想要幹什麽?”

裴行昭晃了晃手裏精致的銀質酒壺,“裏面是陳年竹葉青,陸麒生前最愛喝的酒。他跟楊楚成一樣,是我過命的弟兄,為了護我無虞,兩次險些去見閻王。我對他們也一樣。我本以為,會看著他們娶妻生子,孝敬高堂,過尋常人凡俗喜樂的日子。說好了的,他們的兒女,要做我的徒弟。”

語氣很溫和,語調很平緩,太皇太後卻感覺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袍澤之情,您不懂,也不配懂。”裴行昭旋上酒壺的蓋子,收起來,分外認真地打量著太皇太後,“您懂的,是在這張老臉上糊幾斤脂粉卻不著痕跡,是縱著奴才做盡令人發指的糊塗行徑。就這樣還信佛,怎麽想的?怎麽有臉求神拜佛的?”

太皇太後惱羞成怒了,“你想羞辱我,大可以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兒,私底下逞口舌之快,又有什麽意思?”到底不敢說重話,語聲也顯得沒底氣。

“您還用得著別人羞辱?得力的兩個奴才長年累月做那種事,誰不會懷疑李福是不是服侍過您?誰不會聯想吳尚儀有沒有為您物色過人?怎麽,連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老話都沒聽說過?”裴行昭慢言慢語地說著,擡手拔下太皇太後頭上的一根金簪,手勢隨意地把玩著。

金簪變得面條一般,在她白皙修長的十指間彎折扭曲,簪子上的顆顆珍珠在她兩指的指腹間碎裂,化作粉末。

太皇太後大駭,恐懼得睜大眼睛,哪裏還顧得上裴行昭的嘲諷。

“我最喜歡把人整治得半死不活,比如廢了手腳,弄成啞巴。”說著殘酷的話,眼中閃著寒芒,裴行昭的語聲卻特別溫柔,“這種活兒我做過幾回,多說幾息的工夫就能辦妥。要不要把貴太妃拎過來,我練練手,您瞧瞧?”她一瞬不瞬地凝著對方,“您說,我要是被您氣魔怔了,哪日抽空潛入慈寧宮禍害您,有誰能察覺?有誰能證明是我幹的?”

“你你你……”太皇太後身形向後仰,背部緊貼著座椅靠背,用盡全力控制,才沒失聲尖叫呼救,“你要哀家怎樣,直說便是。我本就曾向你求和不是麽?”徹底慫了,也終於明白,先前貴太妃為何被嚇破了膽。

“您總得給官員命婦一個交代,不如寫一份悔過書。自己罵自己一通,言官就不好意思跟皇上找轍了。”

“我答應,我答應你。”

“我有個能說體己話的人,大抵就顧不上跟您犯渾了。您知會堪用的朝臣,讓他們求皇上,把陸麒、楊楚成的胞妹調進京城,好不好?”

“好,好。”

作者有話說:

我會繼續努力噠!(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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