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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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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太妃一邊哭一邊想,太皇太後說的沒錯,裴行昭就是個土匪!

另外,她不明白,怎麽會走到了這一步?

太後給皇後撐腰在先,她們便是一體的,不論哪一個經手此事,功過都要同擔。

而這明明是她們出醜收尾的事情:先盤問周才人、趙太醫,再問長春宮裏的宮人和王婕妤。以王婕妤那個討嫌的樣子,任誰都會壓不住火氣動刑,或是直接處死,最不濟也會關進暴室。

最多三兩日,人就沒了。

屆時再做些文章請太皇太後發話,命太醫驗屍,到那時,太後與皇後便會成為闔宮的笑柄,再也無法服眾。

太皇太後會酌情降罪,或是談條件拿好處,而皇帝,因著那頂被坐實又消失的綠帽子鬧出的笑話,怎麽能再尊敬他名義上的母後和皇後。

整件事的關鍵在於王婕妤根本沒懷孕,這正是會被忽略的盲點,誰都不會想到王婕妤被栽贓這種事也不申明,誰又會想到再傳太醫診脈?

裴行昭怎麽打一開始就揪住了這一點?她那是什麽腦子?她是人麽?

貴太妃到底怕死,開始痛定思痛。

她說了也沒大事,誰都要顧及她的姑姑是太皇太後,可要是不說……她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賭裴行昭的膽色,尤其那本就是個殺人如麻的絕頂高手。

拿定主意,不等裴行昭再次逼問,貴太妃道:“周才人送給嬪妾一對兒價值不菲的鐲子,要嬪妾幫她除掉王婕妤。嬪妾真的以為王婕妤與人私通,不過是送個順水人情。”

“還有呢?”

“時機要由嬪妾決定。”

裴行昭提醒道:“鐲子。”

貴太妃楞了楞才會意,“周才人說……價值五萬兩。”

“屬實?”

“屬實,嬪妾不敢撒謊。”

裴行昭示意宮人扶她起來,“鐲子充公,留一份口供。”

“嬪妾遵命。”貴太妃跌跌撞撞地出了門。

裴行昭吩咐李江海:“吩咐知情的宮人,管好自己的嘴,酌情處置長春宮助紂為虐之輩。再去一趟內閣值房,將周知府做的好事告訴首輔,請他酌情處置。”

“奴才明白。”

裴行昭這才想起皇後,命人喚她出來。

皇後觀望這大半晌,看得一楞一楞的,好幾次緊張得不行,可終究是置身事外,太後又是再度給自己撐腰,心情大體非常愉悅,周身都松快了幾分。

轉過屏風,到了太後跟前,她主動道:“坤寧宮那邊,知情的都是兒臣的心腹,必不會亂嚼舌根。”

裴行昭笑了笑,“那再好不過。回去緩一緩,處理正事。”

皇後脆生生稱是而去。

清凈下來之後,阿蠻問裴行昭:“貴太妃說的是真的麽?”

“應該是。”裴行昭道,“貴太妃不論唆使誰生事,都不會留下切實的證據。剛剛她是真被驚嚇得亂了心智,其實鐲子又能說明什麽?再昂貴,也不過是一件禮物。”

“這樣啊。”阿蠻笑道,“太皇太後的侄女,被嚇唬成這樣就該知足。”

“她又何嘗不是別人手裏的刀槍。”裴行昭頷首,目光微閃,“先前老鄭太醫隱約跟我提過一件事,關於安平公主,你派人盯著她,瞧瞧她有沒有異常。”

安平公主,貴太妃所生,太皇太後親自撫養大,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任性、放蕩、偶爾讓人懷疑缺心眼兒。被慣壞了的典型。這兩年宮裏公主府兩頭住,府裏亂七八糟的,什麽人都有,尚未婚配的主要原因是沒人肯娶。

阿蠻的眼睛更加明亮有神,“大致是哪方面?”

裴行昭拍拍她腹部提示,又讓她附耳過來,低語幾句。

阿蠻笑起來,“奴婢去安排。”

裴行昭叮囑道:“在外走動當心,盡量不要讓人察覺你身懷絕技。”

“奴婢曉得。”

稍後阿嫵進門來,神色不快。

裴行昭猜測:“又出事了?”

阿嫵娓娓道:“宋老夫人遞牌子進宮,太皇太後召見,賞了宋家三萬匹綢緞,說什麽宋老夫人壽辰在即,宋閣老的兒子又賑災有功,不日回京覆命,是她母族雙喜臨門,她要厚賞,添添喜氣。”

裴行昭目光一寒,“這才是真的幺蛾子。”

阿嫵犯愁,“怎麽辦?宮裏宮外的人都一樣,沒法兒管吧?”

宮裏最不缺燒錢的方式,很多是知情人越少越好,地位最高的幾個人經常會掛羊頭賣狗肉,比如要建香湯池,明裏便說修繕宮室;要收集紫河車那類匪夷所思的養顏之物,明裏說采購尋覓千年靈芝。

不論如何,都不能鬧到臺面上,因為可供捏造又看似合理的由頭太多,說出個令宮裏人都尷尬的理由,後患無窮。

裴行昭瞇了瞇眸子,“換個人的確棘手,但宋閣老可是老熟人。”

太皇太後常年禮佛,也是打心底相信自己是得了神佛的庇佑,才有榮耀的一生,是以分外虔誠。

她每日上午下午均誦經一個時辰,抄經各半個時辰,白日的時間便用去了一半,再除去梳妝、保養、用飯、用茶點果饌耗費的工夫,她能騰出時間來見見誰,真的不容易。

今日見過娘家嫂嫂宋老夫人,她想著晚膳時和貴太妃說說話就行了,卻不想,午膳時分聽大太監李福說,貴太妃是腫著一張臉離開壽康宮回宮的。

太皇太後變了臉色,“你是說——”

“瞧著是挨了巴掌的樣子。”

打狗還要看主人,何況那是她的侄女。太皇太後重重摔下筷子,“去問問怎麽回事!”她總不能讓侄女頂著那張臉轉著圈兒丟人。

李福匆匆而去,小半個時辰後回來覆命,把貴太妃原原本本講述的一切覆述一遍。

太皇太後聽到末尾,簡直要氣得沒脈了。裴行昭那個活土匪也罷了,侄女居然那麽不禁嚇,三兩下就交待了收受嬪妃賄賂的事,更要命的是,還留了口供。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她站起身來,焦躁地來回踱步。

這是很多年未有的情形,真氣著了。

“李江海打的她?傳那奴才過來!”

李福眼珠子一轉,打起了別的主意,諂媚地笑著走到太皇太後跟前,輕聲道,“李江海不過是聽命行事,跟隨太後的時間也不長,您便是把他扒皮抽筋,太後也不會在意。”

太皇太後愈發煩躁:“那該如何?要哀家吃了這個啞巴虧?”直接責難裴行昭是不行的,說到底,太後發落貴太妃,便是正室發落貴妾,放到何處也說得通——宮中身為後妃的女子,不能講親情,只能講尊卑,她明裏做什麽都會落人話柄,只能用奴才開刀洩憤。

“您消消氣。”李福眼底閃過一絲邪惡,“隨太後進宮的兩個丫頭,深得太後寵信,若是有一個消失不見,您說太後會不會氣恨交加?她可是出了名的護短兒。”

太皇太後看他一眼,便曉得他在打什麽主意,想了想,“居心上不得臺面,可若能成事,倒能有所斬獲。得手之後,要問出裴行昭的把柄。”

李福領命,眉飛色舞地出了門,在外面遇見了吳尚儀,不顧一旁侍立的宮人,掐了她的腰一把,“告假兩日罷了,人便愈發苗條可人,足見這兩日多快活。”

吳尚儀啐了他一口,轉而悄聲道,“宅子裏有些鬧騰,你得空回去一趟,實在不肯的,便發落了吧。”

“要的就是心裏不肯又被我攥在手心兒裏。”李福一笑置之,“你去服侍主子,我得去謀劃一樁大事。”

吳尚儀撇撇嘴,扭著腰走開去。

下午,著意通過皇帝安排一番,遮人耳目的前提下,裴行昭在書房召見宋閣老。

裴行昭進宮前有一年多任職江浙總督,威懾海面上的倭寇,協助巡撫治理兩省。宋家及姻親有幾個在那邊為官,犯在她手裏兩次。

宋閣老對她,以往是又氣又恨又笑又欣賞,在如今,唯有畏懼,行禮時近乎戰戰兢兢。

裴行昭吩咐他落座,淡然道:“令堂壽辰在即,令郎賑災有功,閣老雙喜臨門啊。”

宋閣老打官腔:“托皇上皇後、太皇太後、太後的福。”

“雙喜臨門之際,今日上午,太皇太後賞了三萬匹綢緞,可有此事?”

宋閣老被不祥的預感籠罩,又不敢窺視她的神色,“是有此事,太後娘娘為何有此一問?”

“給你個露臉的機會,以感念先帝恩德為由,向江浙貧苦百姓捐贈四萬匹綢緞。”

“什、什麽?”宋閣老就沒摸清過她行事說話的路數,“為皇室做什麽,宋家都無二話,只是,太後娘娘剛剛說過,太皇太後賞賜宋家的是三萬匹絲綢。”

“這次哀家湊巧聽說了,不知道的呢?”裴行昭語氣平緩,“三萬匹絲綢,桑農、織工、商賈、層層官員差役要忙多久才能送進宮,閣老可清楚?”

“臣不清楚,沒管過那方面的差事啊。”宋閣老額頭冒出冷汗,確定這小混蛋又要敲竹杠,還要來一把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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