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著悄悄罵了句陳秦個大禽獸，這家夥耳朵尖得很，聽見我嘰嘰咕咕，只朝我綻出個人畜無害的笑。

這一笑，直鬧得我背後的白毛都豎了起來，不由得一陣惡寒。刷牙刷牙，能閉嘴的時候絕不再多說話，老祖宗教訓得對，禍從口出。

從江蘇回北京，資方正好叫我去開劇本會，陳秦因答應了圈內好友客串和武術指導，帶著助理匆匆前往上海，估摸著得待半個月左右。

幸而劇本進度不錯，聊及各個主角的人設時，我多了些新想法，遂主動要求在定版大綱前再將人物小傳精進完善一份。那幾日恰好文思如泉湧，我將原本幾個主角九萬字的人物小傳增加到了十三萬，順著主角邏輯再重新推導、完善大綱，總工作加起來也不過十天就全部完成。

難得寫劇本能寫得這麽流暢，提前交了定版大綱，我歡實得如剛出籠的小羊，當即出門去逛了次商場，給自己獎勵了幾套新衣服。

定版大綱出來，也就是甲方該打定版大綱的餘款給我的時候，等拿到這筆錢，我思量著可以去付個首付。年後便已經開始四處看房的我，索性將先前最中意的幾家都跑了個遍，兩室一廳的房子，平時自己一個人住，另一間可以當書房，爸和小姨來北京也可以給他們住。

我不需要什麽豪宅，有個屬於自己的溫馨小窩，足矣。

正當我和雙井附近一家房東聊得愉快，甲方給我來了個電話，開口第一句直接給我澆了一盆冷水，“靜彤，你新發來的大綱和人物小傳我都看了，寫得真的很不錯！但是，咱們的題材太敏感了，恐怕會有政治方面的審查問題……”

這廂我將小算盤打得叮當響，只差沒告訴我爸可以接他來北京住了，那邊甲方一盆冷水，哦不，一盆冰水澆滅了我所有的幻想！

“哦……呃，所以呢……”我說話都驟然變得結巴起來。

甲方頓了頓，“很抱歉，咱們的項目合作可能要終止。”

091.不進則退

這是一個項目最壞的結局，審核出現問題，合作終止。不是暫停，而是直接宣布項目終止。

那一刻，說不心慌是假，原本我的計劃就此落了空，生活來源也將失去保障。

在選擇成為一個獨立編劇的時候，這就是我應該提前想到的，雖然很早之前就給自己打過預防針，可我萬萬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

我無力改變這現狀，和甲方寒暄幾句，互相體諒著不容易，約著改天見面再將大綱的餘額付清，再做後續打算。

項目散夥飯那天，甲方還是給予了我充分的肯定，只說這個項目短期之內都是再難動工的，但他們肯定還要尋覓新項目。如果有合適的，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合作。那天，溫瀾也來了，得知項目不能拍攝，她的反應倒是如她的名字一般，波瀾不驚。

用她的話說，“早在我寫這本書的時候，我就想過這本書是很難影視化的。當時我也只是拿來當出版書寫，沒想到有人會看中影視版權。”

我嘆了口氣，她的文字功底還不錯，故事情節和人設也算中上乘，只是不該觸碰一些敏感題材，落了場空歡喜。

這一行，項目終止其實是常態，一個項目從決定孵化開始，直至拍攝完畢，往往不足十分之一。更有甚者，尤其是院線電影，拍攝完畢都不拿去上映，因為知道拍攝不盡如人意或是市場行情不好，為及時止損，拍完了也只能封存著暫時不播。

命數如此，怨不得任何人。

“靜彤姐，我以為你會很沮喪。”溫瀾說著，“看起來，你比我還平靜。”

買她的書是付了所有版權費的，影視版權會一直握在甲方手裏，而我，只拿到了原本編劇費的十分之一。

我笑了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沒什麽好沮喪的。雖然這對我經濟上的確有一定影響，但這影響也不會太長遠。”

這兩年，其實我沒少遇喪氣事兒，再慘也不過當初被冤枉成小三差點被推下馬路險些喪命，亦或者生日當天身無點物被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說起來，衰事遇多了，心態倒是愈發平穩，只要我還茍活於世，青山依舊在，不怕缺薪柴。

從飯店出來，我陪著溫瀾一同逛了逛街，她是個溫婉到了極致的大家閨秀，從穿衣打扮到言行舉止，無一例外。

在原創設計風格的服裝店裏挑了兩身，總價逾五位數的兩件衣服，她下手倒是半點不手軟，而她挎著的背包，是個藤編的小斜挎包，價位不到一百。她黑色的長發微微攏起壓上了一朵珍珠攢花，身著白色棉麻淺綠繡花的白色長裙，搭配藤編斜挎包，腳下一雙棕櫚色單鞋，欣長體態搭配這一身，將森女系的風韻發揮得恰到好處。

逛累了，就在鮮芋仙坐下，各自點了份芋圓，她翻著包包時，忽然從裏頭拿出兩張入場券，她揚了揚，推了一張在我面前，“明天下午有格非先生的講座，在清華大學，我拖朋友幫我拿了兩張票，靜彤姐，你要不要一同去看看？”

明天，左右手頭沒活兒可幹，我欣然答允。

格非先生的江南三部曲是很不錯的書，加之他本人也是清華大學的教授，可謂是當代文豪的代表。有機會領略文豪風采，我自然不會錯過這機會。

我和溫瀾連著碰面碰了兩天，清華一日游，下午再聽一聽講座，我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曾記第一次來清華，還是初到北京的時候，一晃，十年不止……

這所高校的讀書氛圍倒是幾十年如一日，走在校園裏，隨處可見躲在樹蔭下、涼亭裏看書寫作的學生，一排排單車整齊有序的擺在各個單車停放位，有意思的是許多單車甚至不曾上鎖，整所大學的學風和素質，由此可見一斑。

正打算一起吃個晚飯便各回各家，恰好看朋友圈汪予懷在哀嚎著四處求約飯，和他相隔不遠，遂約了這個老朋友一聚。溫瀾倒是樂得一同前往，說正好多認識認識圈內有名氣的制片人，指不定哪天還能再多賣幾部作品出去。

我半開玩笑道，“我開始猶豫要不要帶你一起去了，畢竟，你現在可是在和我搶飯吃。”

溫瀾抿唇一笑，“靜彤姐你快別拿我開玩笑，你的實力，在目前的我看來遙不可及，我就想跟在你身後，撿點兒殘羹剩飯就好。”

汪予懷定了西直門附近一家涮肉店，我和溫瀾趕過去時恰好晚高峰，在路上多堵了二十來分鐘，到包間的時候，門一敞開就聽見汪予懷頗為不悅的碎碎念，“姐姐，您這高就之後是越來越難請了，等你等到鍋都快煮幹了你才來，好意思嘛你？”

他嘀咕著，擡頭看見溫瀾，整個人如同受到驚嚇的倉鼠，身體僵硬石化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他打了個哆嗦，匆匆起身替我和溫瀾拉開了凳子。

撇過頭來看我時，這個老流氓眼裏幾乎閃爍著激動的淚光，不動聲色的唇語對我說了句謝。

我幹幹笑了笑，溫瀾丫頭喲，但願你不要掉進這個渣渣的陷阱裏才好。

我從未見過汪予懷失態成這樣，即使跟他一同東奔西走的那段日子，偶有他看對眼的姑娘，他不過就是以他的套路勾到姑娘上床，往來兩次之後再沒聯系。能讓他儍到失了分寸的，溫瀾倒算得上頭一個。

席間汪予懷花式噓寒問暖，只差沒將“你有男朋友沒？”這話當面問出來，聽說我倆今天去清華聽了講座，又聽說我們是因為項目合作認識的，話題難免扯回到了圈內。

“IP改編是大趨勢，靜彤你也看到了，這個現象恐怕短期內都不會削弱，只會一天比一天盛。老美不也把IP玩得很溜嘛，漫威的超級英雄系列、哈利波特系列，哪個不是改編來的？”汪予懷說得眉飛色舞，竭盡所能的在溫瀾面前表演著，像極了花枝招展開屏吸引異性的孔雀。

我點點頭，“是啊，可憐了我們這些想做原創的。”

“改編的火熱，對堅持原創的編劇的確是很大的沖擊。”汪予懷嘆了口氣，“也有不少跟市場慪氣不願接改編的老前輩呢，你說說，幹嘛跟錢過不去？”

汪予懷說著，似是記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兒，語調忽然興奮起來，“欸，靜彤，我可聽說了，你在老周公司因為一部西玄作品跟人杠上了，人家現在管你叫小鋼炮呢。”

我打了個哈哈，“是有這麽回事兒。”

“可以啊，我以為你是個不會發脾氣的呢。”

我無奈攤手，“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人家都直接說我們編劇沒用了，我能不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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