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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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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越這個澡洗了快一個小時, 出來的時候,家裏已經彌漫開早餐的香氣。

他到餐廳看了一眼,是奶油意面和培根煎蛋, 她最近似乎學了很多新菜,但桌上只有一份早餐, 溫降不見蹤影。

遲越有些錯愕,擡頭看了眼掛鐘, 才九點多,沒到她去補習班的點。

於是轉身在家裏找了一圈, 最後在院子裏發現了她的蹤影。

昨晚的大雨下完, 天氣放晴, 院子裏卻已經一塌糊塗。人工草皮太久沒養護,去年冬天就枯死了,露出裸露的地面,入夏後只飄起一層雜草,被昨晚的暴雨一澆,原形畢露,踩上去泥濘一片。

大概是降雨量太大, 泳池邊的一圈排水渠吃不消,泥水便順著流下去,自動排幹水後, 混著落葉草莖堆在角落, 黑乎乎一片,幾乎看不出瓷磚本來的顏色。

溫降就這樣抱著英語書蹲在泳池邊上,身上穿著白色睡裙, 肩頭的荷葉邊時不時被風拂起, 映著她的長發和秀美的側臉。

但她臉上的表情懨懨的, 不知道在想什麽,出神地望著一團糟的池底,看起來不太高興。

遲越看到這一幕,猶豫兩秒後,推開玻璃門出來。

上午的熱風混著草木的氣息撲來,在被空調風吹得冰涼的皮膚上交織起覆雜的溫度。

或許是因為打破了庭院原本安靜的氣氛,他覺得有些不自在,出聲問她:“你吃過早餐了?”

溫降似乎才註意到他,微微側過臉,中途便及時收回視線,沒有看向他,輕點了點頭。

話題迅速結束,遲越應了聲“哦”,卻不打算轉身回去,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她今天的表現很奇怪,他不確定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歉疚地微微抿唇,又問:“為什麽不叫我一起?”

除非他沒起床,一般情況下,她都會等他一起吃早餐的。

溫降聽到這句,低下頭翻開手裏的英語書,回答:“你在洗澡。”

她擺出一副忙碌的樣子,不想再和他多說什麽。遲越也不是不知趣的人,感覺到她話裏趕客的意味,定定站了兩秒,垂下眼簾,重新拉開玻璃門。

溫降自始至終也沒有擡眼看他。

一直等他吃完早餐,院子裏的人也沒有進來,遲越在客廳遠遠地註意到她已經站起身來,在木香下慢吞吞地踱著步子,專心致志地背書。

所以果然還是因為昨晚的事吧。

他莫名其妙對她說了那麽多奇怪的事,又不講理地提出那樣的請求,任誰都會覺得反感吧。

就算當時她是同意的,那也不是真的情願,只是不得不這樣做,她似乎總覺得欠他很多東西。

他昨晚的那句話,實際上是在綁架她吧……

想到這兒,遲越擡手覆上眼睛,蒼白的手指遮住了客廳裏過於燦爛的陽光。

他好像又把事情弄糟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把她牽扯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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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過後,兩個人的關系徹底鬧僵了,甚至比溫降剛來這裏的時候還要僵。

她那個時候至少是願意主動跟他說話的,就像來到新家的小貓,每天都在不斷伸出爪子試探領地的邊緣。

但現在不是這樣了。

她雖然還是每天給他做早餐,但幾乎不會再和他一起吃,即便他越起越早,早到她錯不開時間。她寧願把三明治用烘焙紙包起來,躲去庭院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也不想再看到他。

到了躲不掉的午餐,她就一言不發地吃得飛快,然後自顧自把碗收進廚房,就回到房間。

過了一會兒就出發去補習班,一直到晚上九點左右到家,不會再跟他打招呼,也不會再拖著書包到茶幾上補講義,只是洗澡、洗衣服、睡覺。

就連他主動告訴她冰箱裏有李阿姨煮好的甜湯或是切好的水果,她也只會搖搖頭回:“不用了,你吃吧。”

遲越甚至發現她不會再把他們的衣服混在一起洗,也不會再喊他晾衣服,等到洗衣機停止工作,便從房間裏出來,過一會兒再回去,客房的門發出沈悶的一聲響,隨後是落鎖聲。

他有兩個晚上嘗試在她出來之前就主動去曬,但只得到她的一句“還是我來吧,謝謝”,最後只能手足無措地放下衣架,望著她。

這種狀況持續了整整一個星期,遲越確定事情徹底完蛋了。

那句“你怎麽了”問不出口,也不知道該怎樣彌補,連主動開口和她說話,在被她一次次拒絕之後,都想不出恰當的話題。

能做的只是在睡前翻來覆去地回憶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以及第二天早上她在庭院裏呆呆地望著泳池的模樣。

每次回顧到最後,他就會想要是時間可以倒退的話,他確定自己不會再像那天晚上一樣,不會跟她說起媽媽,也不會要求她留下來陪他。

這樣一來,他們的關系就不會變得這麽糟糕,她大概也不會和他冷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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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降一早是被窗外的動靜吵醒的,披上薄開衫出門看了一眼,發現院子裏站著不少工人,還用推車運來了高高一摞草皮。

遲越也早早起了床,背對著她,穿著棉質T恤和籃球褲,露出修長白皙的小腿,正跟其中一個工頭說著什麽。

溫降看到這一幕,不知道他怎麽心血來潮地想要翻修庭院,眸光下意識往墻角瞥了一眼,之前長出來的雜草已經被拔了個幹凈,泥土翻卷著,一點綠色也看不見。

雖然是叫不上名字的雜草,但也是她眼看著鉆出地面的,這會兒被鏟除,她的唇角向下輕抿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也是,本來就是他的家,他想怎麽樣都可以,輪不到她指手畫腳。

想到這兒,溫降正準備轉身回去,恰好撞上遲越回頭的視線,像是有所感應似的亮了亮,問她:“你醒了?”

“嗯。”溫降應了聲,目光掠過他的臉龐,卻沒打算再跟他交談,下一秒已經推開門離開。

遲越嘴邊的話因此一滯,本來還以為她至少會問一句“在幹什麽的”,這樣他就可以告訴她有關泳池的事,誰知道沒有。

再收回視線時,工頭告訴他:“我現在叫人開始鋪,三個人一上午就做完了,你看行嗎?”

“可以,”遲越點點頭,語氣一下子喪失了興致,只是按部就班地問,“泳池呢,什麽時候能清理幹凈?”

“你想要越快越好的話,泳池我叫另一班人過來做瓷磚清潔,下午就能放水了。”對方回答。

“好,謝謝,”遲越收回視線,正要擡腿回屋,又註意到卵石汀步旁安著的地燈,開口提醒,“對了,院子裏的滅蚊燈太久沒開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麻煩您再幫我檢查一下吧。”

“行,沒問題,要是壞了我下午找驅蚊公司給你換一個。”工頭連聲答應。

……

庭院被占領,溫降上午吃完飯就回房間做題,一直待到中午飯點,遲越點了一家日料外賣,敲門喊她出來吃飯。

飯桌上兩人都默不作聲,庭院外的工人這個點也都收工回去了,只能聽見蟬鳴遠遠地透進來,襯得別墅裏愈發安靜。

她其實能感覺到遲越這陣子的小心翼翼,似乎他也察覺到什麽,在努力對她示好。

但問題在於,她不想再這麽下去了,不想搖擺,不想貪心,不想耽於他的種種美好。

溫降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就算在氣頭上,只要對方的態度稍有轉圜,或是顯露出補救的意圖,她就很快消氣了。

可這次不一樣,每當她要心軟的時候,她就會發現自己不是在生氣。

只是遵循他劃出來的那道分界線,不想再越軌而已。

順便借此提醒自己,不要情不自禁地產生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不要覺得自己離他很近,不要覺得他們已經可以彼此信賴,不要妄想,也不要幻想。

他們總會分開的,等到明年的八月,他們就已經隔得很遠很遠了。

所以每當想到這裏,她都會在刺痛中迅速清醒過來,在他濕漉漉的探尋的目光中保持緘默。

之後就又出門上補習班。

……

晚上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溫降等公交車的時候擡頭望了一眼,發現天上掛著半輪弦月,於是打開手機看了眼今天的農歷日期。

七月初七,竟然是七夕節。

難怪最近購物軟件上一直在推促銷活動,原來是想趁這種日子大撈一筆。

不過這種節日和她沒什麽關系,溫降遠遠看到公交車駛來,思緒到此為止。

泳池裏的水從下午兩點一直放到晚上八點,才堪堪到一點五米的水位線,不過考慮到溫降的身高,一點五米也夠用了,遲越便關上註水系統,在客廳坐立不安地等她回家。

院子的鐵藝圍欄打開時會發出“叮鈴”一聲響,他一聽到動靜,下意識關掉游戲站起身,低頭掃了一圈,拿起茶幾上的水杯,裝作去廚房倒水。

溫降跟他正好在門廳打了個照面,換鞋的動作頓了頓,很快收回視線,拖上拖鞋。

遲越的腳步一錯,不偏不倚地攔在她回房間的路上,輕咳了聲道:“我今天給泳池放了水,可以游泳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溫降臨走前就看到有工人下泳池鏟落葉,聞言並不覺得驚訝,安靜片刻後,只問:“怎麽突然想到要收拾泳池?”

現在都八月份了,等入了秋天氣變冷,不就又要閑置了麽。

遲越回答:“你那天盯著泳池看了很久……我以為你想游泳了。”

溫降眨了眨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不知道他說的“那天”到底是哪一天。

偏偏他澄澈的目光帶了幾分緊張地落在她身上,她的心跳因此亂了一拍,沒想到他會把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記得這麽清楚。

所以難不成,今天早上這麽大動幹戈地請人來修整院子,都是為了她麽?

溫降拎著帆布包的手指緊了緊,帶了幾分歉然,輕聲回答:“可是我不會游泳。”

不是在婉拒,也沒有撒謊,她長這麽大以來,一次水都還沒下過,當然不會游泳。

遲越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顯而易見地怔住了,眉宇間浮上幾分懊惱。

喉結微微滾動,他開口找補:“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溫降咬住下唇,擡眼看向他。

很想說不用了,反正他們遲早會變成陌生人的,不用再對她這麽好了。

然而話到嘴邊,她迎著他的視線,發現自己還是不忍心讓他失望,也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最後只好抿起嘴角,輕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說:

遲越:現在知道為什麽我會有老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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