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改成這一路上可累了，兩個人從火車上上來，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盡快睡一覺，好好休息一下，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家裏要結婚，裏裏外外到處都是人，而且這次不是嫁女兒，是娶媳婦，比小絮上次還要熱鬧多了。兩個人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人進人出，改成原以為在火車上很累，等到到了小絮娘家，他就可以休息，如今坐在這人聲裏，改成卻無比的想念那火車的臥鋪車廂了。

小絮卻很快樂，她大著肚子站在那裏，家裏的親戚會圍著她，姑姑小姨舅舅圍著她問東問西，什麽時候生孩子啦，買房子買了多大的，在哪裏買的，是全款買的還是貸款買的，小絮忙不過來，不過這麽久沒回家，一下子聽到這麽多鄉音，她還是很高興，雖然很累很累，她想著時間過得真快，想著昨天她還帶著改成回娘家結婚呢，如今第二次回來，她馬上要生孩子當媽媽，而她弟弟卻結婚成家了。小絮十分的感慨，想著也許人生事實上了就是彈指間的事情，活在當下啊，活在當下。

他們兩個這幾天一直在路上，一直沒吃好沒睡好，改成想著如今到了她家裏，應該會有一餐好飯吃吧，可是中午等到他們吃飯的時候，面對著一桌黑的糊的分不清材料的東西改成傻眼了，小絮對他輕聲道：“我媽不會炒菜，一輩子都做成這樣，你將就點吧，如果你不喜歡吃，晚**自己做吃吧。”改成看著那一桌子菜，一尾魚燒成一團，全部是黑的，什麽炒肉，那肉和那菜混在一處，肉和菜分不清，一碗雞湯，那油看得他直皺眉頭，那哪是湯，簡直一碗油，改成對小絮輕聲道：“你從小到大就吃這些東西？”小絮說道：“對啊，我媽不會做菜，我從小就吃這些。”改成點頭，壓低聲對她說道：“我算是明白了，怪不得我做什麽菜，你都說我做得好吃呢，有你媽和我做對比，我的確是大廚啊。”小絮笑了笑，一家人圍會著吃飯，改成光顧看他們一家人去了，小絮，還有小絮她爸爸，她弟弟，以及一家子親戚，全都沒有說什麽，他們好像有菜吃就不錯了，也不管那菜的味道，改成實在是不敢伸筷子，因為那菜做得實在太讓他沒胃口了，小絮媽媽看到改成不動筷子，還好心的對他說道：“小易，隨便吃，不要客氣，小絮，給改成夾菜。”小絮只好掃了桌子一眼，看到只有那雞湯還能看到原色，金黃的一片，很好看，她便盛了半碗雞湯給改成，改成看了一眼，只見一碗的油，他嘗了一口，立馬油得吃不下了。小絮只好輕聲對他說道：“晚**自己做吧，要不我一會帶你去超市買別的吃。”

改成就只能不吭聲，好不容易捱到他們把飯吃完，小絮就帶著改成去了附近的超市，改成買了幾個饅頭，一口氣吃了三個，還喝了一瓶礦泉水，小絮感覺挺不好意思的，對他道：“改成，我媽就是不會做飯，對不起啊，不過我媽倒一直以為她很能幹，因為我爸我還有我弟從來不會說她做得菜難吃。”改成笑了笑，對她道：“我終於知道為什麽你笨手笨腳什麽都不會了，誰叫你有這樣一個媽呢。”施小絮就不好意思的笑。對改成說道：“下午我媽說了給你做藥膳土雞，我媽雖然不會做菜，但是做藥膳雞卻是一絕，我在外面都想她做的這個菜呢，保證你愛吃。”改成就笑笑，對下午的什麽雞充滿了期待。

到了晚邊，小絮媽媽果然端上來一個土雞煲，改成看了一眼，立馬呆了，只見那個煲裏面，枸杞，當歸，還有什麽中藥一大堆，比雞肉還多，那雞湯也是金黃一片，上面浮了厚厚的一層油，小絮媽媽對姑爺倒是好的，首先給他裝好一大碗，反覆勸他使勁吃，只可惜改成向來吃得清淡，對著那麽重的雞湯實在吃不下，小絮只好說道：“要不明天你自己做吧。”改成無奈，只好當他們都在吃飯的時候，他拿出超市買的饅頭和熟食，自己在那裏吃饅頭就開水，他這樣的表現很是怪異，可是沒辦法，他實在不喜歡這邊的吃食。

到了第二天早上，改成看到小絮媽媽在廚房裏準備忙活早飯了，他就走過去，對老人說道：“媽，這飯讓我來做吧。”老人卻拼命把他推出廚房，還批評小絮，“小易難得來一次，怎麽能讓他做飯。”小絮就在那裏笑，對她說道：“媽，你讓他做吧，我們家都是他做飯，他做得好吃。”老人卻笑瞇瞇的，死活不肯，對改成說道：“小易，你去玩吧，媽來做飯，不要你做飯，怎麽能讓你做飯。”易改成就無奈的回到小絮旁邊，小絮就哈哈的大笑，對他道：“我媽要是知道你不是孝順，而是怕吃她的飯才做飯你說我媽會什麽反應。”改成就看她一眼，對她說道：“再怎麽樣也沒有我痛苦，到了老婆娘家，天天吃饅頭喝開水啊。”小絮就看看他，也滿心的自責，對他說道：“改成，對不起啊，不過晚邊就好了，明天結婚，晚邊廚師就過來了，他是廚師，你就不用做我媽的飯菜了。“改成就說好，心裏想著總算晚上可以吃到一餐飯了。

到了晚邊，面對著一桌子的紅辣椒的湖南菜系，改成傻眼了，上次他們在酒店辦的婚宴，改成忙著做新郎也沒吃什麽，可是這一次，他不是主角了，只想吃餐飽飯，盡快休息好，卻發現她娘家沒東西可吃，他看了一眼小絮，小絮卻喜歡吃辣椒，什麽菜都吃得很香，每道菜對於她來說，都充滿了家裏的味道，可是改成呢，拿起筷子，眼前紅紅的一片，他根本下不出筷子，他試著辣了一塊魚肉，那是剁辣椒魚頭，用青尖椒做的，看起來不是紅的辣的，可是吃一口，改成立馬出了一頭大汗，改成再也不敢動筷子，對一旁的小絮說道：“小絮，你家茶水間在哪裏，太辣了，我要喝水。”人家看到姑父要喝水，便立馬有人去打了來，改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喝了一大杯，還說辣，再說，別人一邊給他倒水一邊笑開了，簡直都在笑話他。那餐飯，改成等於是成了一個吃白飯的，勉強吃下去半碗飯。

這樣連續兩天，改成就便秘了，他去衛生間上廁所，結果蹲了兩個小時才拉出來一點，不經意看了一眼，立馬嚇了一跳，竟然拉出來的是黑色的，他真是糊塗了，想著好厲害，到老婆娘家，竟然才呆了幾天就開始拉黑屎了。

第二天，小絮她弟弟結婚，改成和小絮成了最尊貴的客人，改成和小絮坐在客廳，就有一個人突然沖上來，笑著拉著改成的手就往外面走，改成莫明其妙，掙脫開那人的手，有一些不悅，其它幾個年輕人也沖上來，對他用不標準的普通話說道：“姐夫擡轎子去，姐夫擡轎子去。”

改成楞了，小絮也呆了，許久不回家，很多風俗都搞不懂，她站了起來，對著外面鬧著的年輕人說道：“什麽事，說清了吧，他是外地人，不懂的，你們和我說說。”便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子過來，對她說道：“姐姐，我是小偉的同學，小偉結婚，姐夫要擡轎子的，我們拉姐夫去擡轎子。”

這時候改成也看到遠處停著一輛紅色的小轎子，停在一排汽車旁邊，估計那車是喜車，這時候小偉也走過來，用普通話向他姐夫解釋了，改成很累，這些天一直在外面跑，還要照顧施小絮，想著他一個外地人，老婆弟弟結婚，竟然讓他這個做姐夫的給新娘擡轎子，他簡直覺得莫明其妙，不可思議，小絮看到改成好像心裏有點窩火，看著他不吭聲，估計是不願意的，所以便對她弟弟說道：“小偉，你姐夫這些天一直在外面跑，他又要照顧我，昨天家裏打了一晚上的麻將，他又沒睡好，這擡轎子你讓別人擡吧。”小偉聽到她姐這麽說，臉上有一些失落，不過看到她姐的樣子，也知道不能為難，便和朋友說了，那一群年輕人才散去，改成走到小絮身邊，對她笑道：“你們這邊還有這種結婚風俗啊。”小絮就笑了笑，說道：“他們年輕人裏面興起的吧，這些年才有的吧，我長年在外面，我也不知道的，改成，你不要介意，在我們這邊，只因為你是外地女婿，大家看得起你才讓人擡的，他們都想親近你，覺得我弟弟有你這個在大上海工作的姐夫很了不起。”

改成就笑笑，沒吭聲。小兩口正在那裏說著話，這時候外面又鬧起來了，小絮和改成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小絮聽到她爸爸發火罵人的聲音，便站了起來，急著走出去，改成擔心她，也跟在她後面，原來改成不同意擡新娘轎子，那群年輕人就去要小絮爸爸擡了，她爸爸不同意，在那裏罵罵咧咧，“我一個做公公的擡兒媳婦的轎子，說得過去吧，想我擡，沒門的事。”小偉很不高興，對他爸吼道：“人家都這樣的，人家看得起你才要你擡。”他爸爸說道：“我不擡，要擡你擡。”一群看熱鬧的人哄笑起來，他爸爸罵道：“誰敢要我擡我就罵誰，誰敢來拉我我就打誰，不要怪我不給臉，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小絮爸爸大概覺得他一個老人給兒媳婦擡轎子太丟臉。小絮卻擔心她爸爸年紀大了，平時彎腰久了都說腰酸背痛的人，如今怎麽擡得了花轎，便也說道：“小偉，你們不要鬧了，爸身體不好。”一群年輕人在小絮爸爸的罵聲中就不下臉，有點想走人的意思，小偉低著頭，漲紅著一張臉，感覺很丟人，改成這時候看到了，想著他好歹也是姐夫，人家最開始也是想他擡，擡就擡吧，他一個一米八個頭的北方男人，擡一個南方的弟妹他一個人都擡得動，便走上前，用普通話大聲說道：“我來擡吧。”大家一看改成願意擡了，這個普通話極其流利，人也高大爽氣的外省姑爺都出面了，不由得群情震奮，更有一些年輕人鼓起了掌吹起了口哨，小絮爸爸也覺得女婿孝順，心裏開心得不得了，小絮看到改成這樣維護她娘家她爸媽，心裏也很感動，小偉看到他崇拜的姐夫願意幫他擡新娘子，自然更加感激改成，改成一下子人氣最高了。

改成原想著擡轎子罷了，等到他擡上轎子才知道不是這麽一回事，這邊人鬧結婚真的鬧得很厲害。他和另一個年輕人，大概是小偉的同事擡一邊，兩個同學擡後面，改成還好，畢竟是外省人，大家都敬著他，不太好玩他，所以改成還是衣冠楚楚的，可是別的人卻不同了，一個人只穿了一條短褲，臉上畫了大花，一個人拿著鑼在前面敲，一個人拿著鞭子在一旁抽，要擡轎的人快點走，改成雖然沒有被人扒衣服化妝。可是也被鞭子狠狠地抽了幾下，他起初還是微笑的，抱著助人為樂的精神，到了後面，莫明其妙的被小他許多歲的小孩打了幾鞭子後，他就有些怒了，想著什麽破地方，結婚要鬧洞房也不是這麽鬧的，簡直神經病。不過雖然發火，也還是臉上笑著一直把新娘子擡進門，由小偉抱著進去了。

改成出了一身的汗，白色的襯衫被汗水濕透，這幾天沒吃好沒睡好，如今又這麽一折騰，再加上長沙是火爐，五月天這天氣真熱，他都有點頭暈想吐，改成估摸著是中暑了，一個人走在一個安靜的角落，在那裏慢慢吐著氣，小絮擔心他，走到他面前，對他道：“改成，要喝水吧。”改成因為心裏生著悶氣，對於小絮的娘家簡直深惡痛絕，他沒有理小絮，小絮楞了楞，改成不理她，這還是第一次，她又看了看他，對他說道：“你怎麽了？”

改成仍然叉腰站在那裏，低著頭，面沈似水。小絮對他道：“沒事吧？“改成才擡起頭來，低聲對她吼道：“沒見過這種地方，鬧得太不像話了！”小絮就看到他的襯衫都被抽開了一條口子，心裏也知道他生氣的原因，她對他道：“我們明天就回去，對不起。改成。”改成想著幸好明天就回去，這種地方他真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他對小絮說道：“小絮，給我去倒杯水去。”小絮立馬說好，轉過身，改成看著她挺著個肚子，在一大群鬧著看新娘的人面前，改成走過去，對她說道：“算了，我自己來吧，你站著別動，防著別人撞到你。”

他去茶水攤上喝了茶水，對她說道：“明天就回去，一天也不要多呆，我實在受不了。”小絮就笑了笑，沖他點點頭，改成和小絮一起寫禮金，兩個人寫禮金寫得昏天黑地，到了別人吃到一半才輪到他們，改成吃不下，又全是辣食，他算是明白了，湖南的菜系兩大特點，一個是油，一個是辣，他兩個都不喜歡，所以幾乎找不到吃的東西。他在那裏喝酒，剛喝到一半，上菜的人沖過來，一個碗打翻了，滾湯的魚湯落在他背上，改成疼得皺起了眉頭，那個跑堂對不起都沒說，就跑了，小絮只得帶著改成回了她的房間，給他換了一件衣服，改成皺著眉頭站在她面前，小絮只能陪著笑臉說道：“每個地方風俗不一樣，你多體諒。”改成就心裏苦笑，想著碰到她娘家的事，小絮總是說這句話，難道兩個外省人結婚就會有這麽多麻煩和差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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