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是需要韓土生幫忙的，得找他才行。

這些日子韓土生什麽也沒幹，座山吃空，仰仗著手裏的這點破錢，開始奢靡起來，吃穿住用都是最好的，還給自己買了輛轎車，弄得有模有樣。

誰都知道，這種日子不會久遠，錢是有限的，用不了兩年就會枯竭。

我所知道的是，水塘村拿到拆遷補償的人，一多半都在覆制著韓土生的生活，逍遙快活，醉死夢生的。

或許何三亮是對的，水塘村的骨子裏就是奴隸，需要有種籠罩他們身上的威逼約束，只有如此他們才會把自己變成“正常”的人，如今水塘村不覆存在，何三亮的權威也就蕩然無存了，等待他們的只有自生自滅。

記得何三亮說過，他是水塘村的守護者，他還真的說對了，的確是這樣。

韓土生喝得醉醺醺的，見了我就來精神了，就如同何守福恨何三亮那樣，韓土生同樣恨何慶，他還指望著那些照片狠狠教訓何慶呢。

他問我，計劃怎麽樣了，照片什麽時候能派上用處。

我騙他，說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等再過些日子，他就可以去揍何慶了。

之前，韓土生和於有江，還有王海那些人到水塘村鬧，拒絕拆遷，他們最終揪出的無非是何慶和夢姐勾結，非法收購水塘村土地的事，最終倒黴的是何慶，再不濟也就殃及到何三亮，可是怎麽也不會促及到雙子氏的王子鏈。

可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和韓土生的目的不同，他是要去教訓何慶，彌補這麽多年的屈辱，我呢，目標不是何慶，也不是何三亮，是何三亮背後的王子鏈。

王子鏈完蛋了，王子祁才會機會，王子祁有機會了，才會有種攪弄風雲的快感。

我拿礦泉水瓶打在他頭上，“錢快花沒了吧，不想多賺錢？”

“哪裏啊，錢啊，有的是，不缺錢。”他真喝多了，腦袋反應慢，話說完了，才聽明白我後半句的意思，他看著我，“賺錢，對了，你上次不是說，領著我賺大錢？”

“對呀，是賺大錢，你想不想？”

“屁話，大錢誰不想賺，有多大？”

“你聽著，我跟你說件事，水塘村每戶的拆遷款項，都被何三亮偷偷抽走兩層，聽好了，不是一戶兩戶，也不是十戶二十戶，是每戶，你說，這得多少錢呀？”

韓土生差點蹦起來，手一個勁的揉著眼睛，不是他不信，是他想不到會有這種事，這才多少日子，他肯定還記得在雲中聞鼎的慶功會上，何三亮領著水塘村的人，為了拆遷房的事跟黃貴針尖對麥芒，就差點打起來了。

他異樣的表情持續好幾分鐘，“你說的，都是真的？”

“騙你幹嘛，有個人叫王子鏈，你也許不認識，一年多之前，是王子鏈找到的何三亮，就是相中何三亮在水塘村一言九鼎的分量，何三亮答應王子鏈，用最少的錢幫他們集團拿到水塘村拆遷，之後的事你就自己想想吧。”

韓土生也不笨，當然明白其中的利益關系，“何三亮拿多少錢？”

“具體多少嘛，我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會少，否則王子鏈也不會玩這個手段。”

韓土生蒙的拍自己腦袋，恍然大悟了，“怨不得那個老王八會那麽聲勢浩蕩的去跟黃貴談判，他是在裝相，就是給咱們看的，這個王八蛋，不行，得去找他算賬。”

韓土生嘴上說是算賬，卻沒動，看著我問，“你想怎麽辦？”

他突然想到什麽了，問：“你有證據？”

“眾口鑠金，你懂不？”

他搖頭說，“不懂。”

好吧，“就是，一個人說他有罪，他未必有罪，如果是十個人，一百個人都說他有罪，他就真的有罪了。”

韓土生品品滋味，“你不會是胡編亂造吧，何三亮沒幹那些事？”

我手裏的瓶子狠狠打在他的腦袋上，“還會騙你不成，十之八九就是這樣，目前缺的就是證據，因為沒有，才找你的，才給你賺錢的機會，我們要等著何三亮自己承認，把證據交代出來。”

他將信將疑的看著，他知道我恨何三亮，也知道我大概想幹什麽，所以才會如是說，“那個，我聽你的，你讓我幹什麽都行，不過，你也說了，是為了賺錢，要是沒錢的事，我不幹。”

挺混蛋的人，問他，“如果沒錢，你就不管了？”

“啊呀，沒錢誰幹啊，你也不想，這是何三亮侵吞水塘村的錢，管不管的，跟我有什麽關系，我只恨何慶，只要有機會教訓何慶，別的，跟我沒關系。”

恩，好吧，這樣很幹脆的，他為了錢，我呢，為了什麽？

我還真就不知道了，越來越模糊了，大概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忘記當初自己的苦。

我交代韓土生個事，韓土生這人油滑，雖然不受水塘村人待見，卻跟誰都能聊起來，“又能賺錢，又能洩憤你心中多年的怨氣，多好，這樣的機會不多，你想不想幹？”

“說吧，讓我幹什麽？”

“讓水塘村的人都知道何三亮和王子鏈的勾結，你想啊，他們會怎麽樣，接下來的事根本不用你親自去想辦法，他們就自己去找何三亮了。”

“道理是這個，可是，那錢呢，我能拿到什麽錢？”

“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

他勇氣的選擇信一次，點頭說，“好吧，這次還是聽你的。”

不對，得強調下，“不是聽我的，是聽你的。”

他似乎沒太聽懂，扭著脖子看向我，“糊塗了，什麽意思？”

親兄弟明算帳，還是說得清晰點，免得讓他覺得是我欠他什麽，“一條繩的螞蚱，希望你明白，你心裏也是這樣的願望，這輩子你都會恨著何三亮父子，所以說，別總是以為你是我的恩人，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你不是為我，是在為你自己，同樣，我也不是在為你，是為我自己，大家都明白才好。”

或許說得太認真了，弄得他尷尬會兒，他垂著頭，眼睛是閉著的，他說：“有時候還是覺得小時候好，想的少，也沒那麽多花花腸子。”

“比如呢？”

“也不是比如，就是什麽呢，你跟從前不一樣了。”

“變得沒有情面了？”

“也不是，反正，唉……”

“還是變了好，你也一樣，變了，就不會被人欺負，如果不變，何慶還會騎在你頭上拉屎，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也包括我自己，我爸媽眼瞅著自己女兒去沖喜，也不敢阻攔，為什麽，不還是怕，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人，心裏的苦和淚水只有自己知道，抱歉了，說多了，相信你能理解。”

他搖頭，說：“你說得我都懂，從前總是讓人欺負，可是，我還是多從前戀戀不忘，不知道為什麽，唉，也許是犯賤。”

他推開車門，大步流星的走，剛走不遠，他又回來了，說，“往後別總拿瓶子打我，行不，給我點尊嚴，我…有女朋了。”

我楞了下，想問點什麽，他已經走遠了。

他早就跟從前那個媳婦離婚了，何慶不讓他離，可惜啊，何慶已經控制不了他。

如何守福那樣，他找的也一定是城裏的女孩，有些事情，恩，我同情他從前的遭遇，不過這件事上我是不會祝福他的，感覺這是筆買賣。

有錢了，哪怕是最低賤的水塘村裏，最低賤的人，也能買來城市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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