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亮的壽宴一定是激流暗湧的開始，這是我直覺，第六感。

所以說我肯定要過去看看，湊湊熱鬧。

何三亮低調又小心，他誰也沒邀請，就是幾個親人之間擺了桌酒席。

我是跟著董蔔和沈苧過去的，董蔔有點問難，他本意不讓我過去，他是我過去會讓很多人不自在，最後還是沈苧開口，準許我過去的。

沈苧是礙於面子，其實她心裏也不見得多情願。

因為今天特殊，連我的親爸董輝和親媽也沒去，不是他們不想去，是沒有要求他們。

是在一個不算打的酒樓，只要了個包間，人不多，總共才七八個人，陳素素來了，陳素素的兒子何壯也來了，何壯也是何三亮的兒子。

當然了，何壯的養父何守福肯定是不來的。

何壯媳婦王倩也來了。

還有個人，是何三亮今天的媳婦何菊，何菊是跟何三亮離婚了，這只是個幌子，是何三亮小心謹慎，為了財產不至於得而覆失的被動舉措。

何家是漂亮，她的年齡本來就小，別何三亮小了十多歲，今天穿的很精神。

加上董蔔和沈苧，再就是何三亮家的兄弟，基本就這樣了。

除了我這個不速之客外，還有個本應來的人卻沒有來，何慶沒來。不過聽董蔔說，何慶是有點事，等會就過來。

我的出現絕對是一枚臭雞蛋把一鍋湯給壞了，恩，何三亮的眼中我就是臭雞蛋，還丟不掉，避不開。

推門進來，何三亮見我的第一眼，他整個人的神態完全變了，雖然不流露出什麽。

我知道，他今天不會輕松的。

我跟他們打招呼，然後就坐在了王倩身邊，王倩還是從前的樣，微微的，能瞧出她肚子有點凸出，不會吧，這是要懷孕了，希望是她發福胖了。

我沖何三亮說，“不請自來，不會把我趕走吧？”

何三亮尷尬的笑笑，“哈哈，開玩笑了，來，坐坐，想吃什麽，多叫幾個菜。”

我就說：“你放心，今天我不是過來添亂的，你們盡情暢飲啦。”

董蔔用力推我，他就擔心我說話。

好吧，今天不給他們找麻煩，我聽話，閉嘴。

也許是因為我的緣故，人人都顯得拘謹，菜上來了，也還是不自然。

何壯最輕松，總是笑呵呵的，他不飲酒的，拿著個雪碧咕嘟咕嘟的喝著，還給我和王倩倒上，笑嘻嘻的說，“王倩要找你玩的，你跑了，找不到你。”

找我玩？

王倩是找我有事吧？

我看著她，她的目光規避開，明白了，她真的懷孕了，想要個孩子，其實是給何壯要個孩子，她是想征求我的意見，可惜找不到，就聽憑自己的感覺來了。

她真的有孩子了，好吧，恭喜她，這是她自己的意思，因為水塘村沒了，何壯和親媽陳素素又被何守福給趕走了，這個時候誰也沒能力逼她幹什麽。

真的不是有意的，是我說走嘴了，我沖何壯說，“怎麽的，何守福今天不來？”

此言出來，所有人都啞然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是啊，今天當著他們的面，說這個不好，有點往傷口撒鹽的意思。

何壯不介意的，他不是完全的不懂，是他太簡單了，他悶悶不樂的說：“爸狠心，不要我了，不要就不要唄，自己過。”

自作自受，不知道怎麽，我的心被深深的刺痛了，好難受，是替何壯，也是替自己。

沖喜之後我也常常這樣對自己說，爸媽不要我了，不要就不要唄，自己過。

似曾相識的情緒，在何壯的口中說出來，在一個沒什麽心眼，簡單的近乎傻的人口子說出來，似乎是我的影子，一種無力逃脫的劫難。

行了，不聊，吃東西。

何三亮拿起酒杯，說了句：“人啊，過一年少一年，今天相聚，不知道明年如何。”

這話說得有點令人唏噓然，渾身冷冷的，怎麽的，絕癥了，不至於吧，他何三亮也才五十歲左右，離入土還早著呢。

是陳素素，拍他的手背來句，“幹什麽呢，壽宴，說這個多不吉利。”

聰明的人不會有預感的，老狐貍才會有，何三亮的預感很準的，讓他說中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何三亮的生命真就終結在今年了。

想想挺可惜的，畢竟是個幾百年少見的人精。

何三亮有點感懷，情緒波動，放下酒杯，就這會兒，碰的聲，有人把門給踢開了，這個東西太大，把所有人嚇得不清。

是何守福，何守福這是喝醉了，走路都是晃悠悠的，眼睛紅紅的。

何守福這是來找麻煩的，他心裏還是氣不過，這麽多年的壓抑，豈是三下五除二就能把從前的事一筆勾銷，他對何三亮的恨是冰凍三尺，也是刮骨療傷。

他的眼睛瞧見了陳素素，然後哈哈笑起來，抓起個碗碟就摔過去了，幸好有董蔔把陳素素推開，才沒打到，何守福破口大罵，“不要臉的婊子，你沒見過男人怎麽的，怎麽的，想讓男人搞，你也得找個有體格的，瞅你這沒本事樣，還找個黑老頭，找個老王八犢子，你看他病秧子樣，能活幾天，說不定明天就死了，怎麽的，守寡去呀。”

何三亮拍桌子站起來，他在何守福跟前已經沒有半點威嚴，他就是失去牙齒和爪子的老虎，徒有那個名字而已。

就這個時候，又有個人進來了，是王海。

王海也來了，那就明白了，這些是曾旭安排的，王海的親媽讓夢姐和何慶給逼死了，當時也是為了委曲求全，才心甘情願當了何三亮的幹兒子。

如今他也瘋狂起來，進來後，拿著個椅子狠狠砸在滿桌的飯菜上，砸的玻璃稀裏嘩啦的，董蔔為了護住沈苧，臉上還讓玻璃劃破個口子，血瞬間流出來了。

王海也滿口罵著，哭著喊著要替自己的親媽報仇，要找何三亮算賬。

王海還是膽小，砸，卻不敢打何三亮，或許是因為他更恨的是何慶，是夢姐，是我，所以就沒對何三亮動手，何守福不一樣，何守福更恨的人肯定是何三亮，媳婦是讓何三亮睡的，這麽多年也是何三亮騎在他脖子上拉屎，他走過去，一把抓住何三亮的衣服領子，狠狠的往前一拽，何三亮本就瘦弱，沒多少分量，讓他這麽一拽，就像是拎著一只黑色的羊羔，一下子就被甩過去了。

如果是平時，在水塘村的時候，何守福這舉動就是大不敬，會群起攻之的，今天不一樣了，都在替何三亮擔心，生怕他被打壞了。

這個時候，從門口那塊不知道是誰喊了聲，“停手，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眾人沖門口看過去，是何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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