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三亮那裏出來，我直接就去了水塘村。

董蔔沒問我剛才剛何三亮聊過什麽，他清楚我的性格，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他。

我告訴他，二哥董歡有送他紅包和祝福，紅包裏的錢，我臨時有事用了，等有錢的再還給他。

有些事董蔔還是能猜到的，他說，是自言自語，“董歡，他不接受我和沈苧結婚……”

事情就這樣，好多不是順意的，你是不喜歡、不接受，可是該怎麽還怎麽，變不了。

於有江真的在水塘村，也真的被打了，索性不重，都是皮外傷。

水塘村基本沒幾個人了，一座座熟悉的院落顯得格外荒涼，東西都搬走了，剩下的只框架和磚瓦。

於有江在水塘村好多天了，他是幾天前過來的，陪在身邊的是於鳳，還有於雲峰。

我來的時候，於有江躺在那張熟悉的炕上，沒吱聲，渾身怒氣騰騰的，也許是心裏的這股憤怒支撐著他這樣幹的。

我過來，無論是於有江還是於鳳於雲峰都不意外，他們說，他們知道我會來的，因為是曾旭說的，說我一定回來。

於雲峰和於鳳似乎已經精疲力竭，也懶得勸了，就這樣陪著他。

於鳳說：“那個曾旭也真邪門，跟哥聊半個小時，看著吧，他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於雲峰也說：“早知道這樣，就不讓曾旭跟他聊了，也不知道聊的什麽。”

聊的什麽，別人不知道，我能猜到，曾旭最善於玩弄人的心思，他深知於有江最欠缺的是什麽，是自尊和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本來想端起盆涼水潑到他身上，擔心他的身體和剛剛被打過，就沒忍心，只能拽過個枕頭，狠狠摔在他身上，“你就是個廢物點心，曾旭說的那些你也信，他是在利用你，他對你說什麽了，說你跟何三亮父子對著幹，是正義的，怎麽的，你就能變成英雄，有光輝的形象，你真的以為這樣幹，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水塘村的利益，是為了那些利益受損的人鳴不平，怎麽的，你真當你自己是綠林好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你還是醒醒吧，別上當了，曾旭恨誰，是何三亮，他是利用你，把你當成匕首了，拿你往何三亮身上戳幾刀，他解恨，你承擔後果，聰明點行不行？”

於有江不生氣，一下子坐起來了，笑了，這是這幾年我聽到的他第一次真正的笑，不是那種哭腔的笑。

笑完了，他說：“曾旭想幹什麽我知道，他說的也沒有錯，何慶是侵吞了水塘村的利益，包括於鳳家的房子。”

不開竅，“不是跟你說過了，於鳳家的房子何三亮會還的，他不還，我還，你怎麽一根筋呢，不信何三亮，你還不信我？”

於有江擺出認真的樣子，義正詞嚴的，真的變成英雄了，他想當英雄，這是要圓他的夢呀，“多少年了，何慶在水塘村幹過什麽，你最清楚了，這不是錢的事，也不是一家的事，是要讓何慶罪有應得，是要讓所有人的利益得到償還。”

狗屁吧，所有人的利益，真當何慶一個人就能包羅萬象了，他沒那個本事，還有個夢姐在淩厲的運作，想要償還所有人的利益，豈不是要把夢姐吞進肚子裏的錢有吐出來，這怎麽可能，別做夢了。

還有，什麽叫罪有應得，這就是個無知的偽命題，董雨淳早就不信這些了。

可是當於有江說出這些天真又義正詞嚴的誓言，董雨淳一時半刻還無言以對了。

於鳳悻悻無力的插句嘴，“他就是瘋了，非要較這個真。”

算了，親妹子親爸都不能怎麽樣，我還只是個外人，能怎麽樣，問心無愧就差不多了，於有江不走，我也不走了，就陪著他，看看他能鬧出什麽禍。

因為水塘村的人都走了，雙子氏集團，也就是雲中聞鼎，確定把拆遷工程提前幾個月，這幾天就要開工了。

於有江用的是最低廉的策略，不給個公道就不走，不讓拆遷隊伍幹活，這是要拿自己的軀體擋住鐵甲的鏟車。

這個破屋子什麽都沒有，也不用有炕沒炕的，找個地方一窩就行。

有好幾次想給韓土生打個手機，有件事得讓他幫著辦，何三亮身邊還有個幹兒子呢，叫王海，王海和韓土生都一樣，都管何三亮叫幹爹，兩個人關系好，能說上話。

王海千萬可別過來呀，王海可是苦大仇深的命，因為自己的賭博，當然了，也是何慶的算計，高利貸還不上，親媽被逼死了，家裏的房子地也被霸占去。

王海也不是木頭人，心裏怎麽會沒仇恨，認何三亮當幹爹，也是迫於無奈。如今情況來個驚天大逆轉，何守福都不怕何三亮了，王海自然也不再拍。

王海如果過來了，那於有江就更有成就感了，幾個人抱成團，更別指望他走了。

再多人抱成團能怎麽樣，末了不還是沒什麽好結果。

最終沒給韓土生打這個電話，打了也沒用，曾旭既然把於有江拽進來，也就不會忽略掉最關鍵的王海。

等著吧，用不了多少時間王海就會過來的。

不過我挺期待的，人的醜態和骯臟才是真精彩，也是最真實的。

從前呢，王海一個一個幹爹叫著，今天他會怎麽樣，也跟何守福那樣直白又赤裸的反目，還是裝作不忍的殘忍，幾滴眼淚，弄出大義凜然又大義滅親的模樣。

人人都有兩張或者多張面孔，我也如此，就別苛求別人了。

趁著沒人的時候於雲峰朝我打聽王子祁的情況，他倒是蠻誠意的，樣子畢恭畢敬，恩，從前的時候他如果這樣對我，那多好啊，我也會真的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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