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會變，狗也過會變，何守福也變了，之前跟村支書何三亮鬧起來。

算了，給他點面子，不撕破他的尊嚴，就問他，“陳素素呢，你兒子沒跟著過來？”

何守福又不高興了，哼哼幾聲，“那什麽，那天何三亮來了，讓我給趕走了。”

啥，我這眨眼睛，這幾個字中蘊含的容量不小呀，何三亮找他幹什麽？

以靜制動，我沒開口問，看著他，他說：“何三亮不是東西，他問我那天在水塘村被抓走的事。”

哦，原來如此，好多天了，何三亮總算是反應過來了，知道這其中有懸念。

“那你怎麽說的？”

“切，知道也不告訴他，這輩子，何三亮把我給壓死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想高高在上的，還想在我頭上拉屎，呸，弄不死他。”

“對對對，何三亮真不是東西。”不好辦啊，這事，何守福不告訴他，並不是說他要替我隱瞞，是他恨何三亮，好不容易從水塘村的旋窩中逃出來，怎麽也得爆發爆發。

我就問他，“你這是幹什麽去了，穿的這麽有檔次。”

他開心的笑瞇瞇，“還能幹嘛，去，相親了，相親去，這不到城裏了，也得有個城裏人樣，人家相親，我也相親，找個城裏的媳婦。”

“什麽，相親？”差點暈過去，相什麽親，和誰，給誰，他有媳婦的，兒子何壯也有媳婦，“你，給你自己？”

他滿不在乎的，摸摸自己的脖子，“那當然了，肯定是自己，給自己找媳婦。”

“你，陳素素，你們離婚了？”

“沒，還沒呢，那不是早晚的事，等找到城裏的好媳婦，再把陳素素給休了。”

“狗屁，是離婚，不是休書。你，你這樣太不是東西了，哪有你這樣幹的，是人幹的事，當初陳素素啥時候嫌棄過你，怎麽的，你有錢……”

何守福就是憤怒的野牛，沖著我吼起來，“放屁，嫌棄個屁，她憑什麽嫌棄我，還嫌棄，他讓何三亮那個王八蛋給弄玩了，還弄個野種出來，怎麽的，如今我有錢了，還想讓我養著他們野種，呸！”

“不是，你也不想想，你是有錢了，誰給你的，那不是人家陳素素借用何三亮的關系，為你爭取的宅基地，不然就憑你，也配有那麽多錢？”

“董芳，警告你，你要是再跟我說這些屁話，我就去找何三亮，把我那天幫你辦的事說了，還有，那天我被車子給抓走，也是因為你，對不對，看看誰倒黴。”他比比劃劃的說著，“我是老了，卻不糊塗，什麽事都能看明白。”

節操就是這樣泯滅的，我哈哈大笑起來，笑得何守福一個勁的眨眼，“你幹嘛？”

“支持你，真的，就你這個模樣，你這個風範，陳素素不配是你媳婦，你怎麽也得找個二十多歲的，這樣才有資格。”

也不知道何守福聽沒聽出來，他竟然，還頗為斟酌的想想，“不行，二十多太小，三十左右就成，結過婚也行，就是不能有孩子，讓她給我生個兒子。”

說真的，本來是詛咒他的行為，小人，猖狂。當他說要生個兒子的時候，我的心也跟著莫名其妙的心酸起來。

是上帝給何守福重生的機會，不離開水塘村，他一輩子都要生活在何三亮的影子中。

我想去見見陳素素，還有王倩，也就是何壯的媳婦。

何守福同意了，他說，只要我不陰招害他，他就還是鄰居，畢竟是水塘村的人。

到了才知道，何守福這老犢子也真夠陰損的，水塘村的時候，都聽說他早就在城裏買樓房了，都是騙人的，是騙陳素素和何壯的，其實他是在城郊租了間破房子，還是屋破偏逢連夜雨那種，玻璃壞了好幾扇。

陳素素在屋子裏傻坐著，兩眼發呆，身邊是同樣發呆坐著的王倩，屋子裏亂糟糟的，何壯不懂事，也只有他在認認真真的收拾著。

陳素素見到我，楞了下，然後和王倩站起來打招呼。

也不是裝模作樣的，早之前我就跟陳素素相處的不錯，這見到了，就熱情的沖上去擁抱，也跟王倩打招呼，耳邊聽到何壯憨憨的笑聲，“是你呀，你來了，這裏我們的家，新家，你的新家什麽樣，好不好？”

我走過去，狠狠拍何壯幾下，“出息了，知道幹活了。”

何壯樂呵呵的，“不幹不行，他們都不幹，媳婦喜歡幹凈的。”

聽何壯這樣說，王倩的眼睛紅潤了，真的，此情此景好感人，也讓人心生悲憫。

嘆口氣，我不知道怎麽說好了，想起當年我算計何壯和王倩，合謀老婆婆，把王倩送到城裏打算賣掉，我狠狠掐自己的肚子，沒心沒肺的東西，竟然感覺不到疼痛了。

這種情況，也是王倩早就猜到的，所以才不肯給何壯生孩子。

如今他們從水塘村出來了，束縛在他們身上的由何三亮締造的法則，已經消逝不在發揮作用，那麽王倩隨時隨地都可以走的，沒人能約束她的。

何守福不想跟他們說話，一個人離開。

租個破房子，何守福是有目的的，是想把他們給拋棄掉。

陳素素不再是從前的濃妝淡抹，洗簌都省了，披著頭發，沒精打采，滿面愁容。

屋子裏只有我們幾個人，陳素素苦笑著哭起來，搖頭，她只說兩個字，“造孽……”

回味無窮的兩個字，誰在造孽啊，陳素素，還是何三亮？

何守福不在，說什麽也無所謂，就問她，“老犢子去相親了，你知道？”

她點點頭，“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沒辦法的，隨他去好了。”

開朗活潑又刁蠻的陳素素，突然變得沈默寡言，憂傷悲痛，人生的境遇真不好說，誰才是命運的寵兒，誰又是命運的拋棄者。

陳素素也是認命了，就這樣等著，等著何守福把她和何壯趕走。

陳素素對我雖然熱情，熱情中有種說不出的排斥，她希望我快點走，這就不對了，難得有個認識的人看她，她沒必要這樣呀，除非她擔心我知道什麽。

她想我走，我偏偏不走，要在這裏吃飯，有什麽吃什麽，何壯不懂事，張羅不少吃的，還要去找何守福，讓陳素素給罵住了。

陳素素會喝酒，是在借酒澆愁，不大會兒就睡過去了。

王倩把陳素素擡到床上，回來後，她苦極生樂的笑了，“你是不是覺得好笑？”

“人的境遇總會莫測的，別想那麽多，對了，你有什麽打算，走開，還是繼續跟在何壯身邊？”

“你說呢，如果我說，我不知道，你給個建議怎麽樣？”

這話問的，讓回答的人怎麽說呢，“你的情況，你的養母肯定不要你了，你走行，總之還是一個人，不是嘛，你就別指望何守福給你錢，他連陳素素和何壯都不要了。”

她苦笑，肯定是在笑自己，“是啊，陳素素也跟我說過這個，她說，用不了幾天，她就要流落街頭了，何守福這個混蛋，什麽都能幹出來。陳素素讓我走，說這樣他們是積德，今後說不定會有好運呢。”

“何三亮來過了？”

“來幾次，不行的，都讓何守福給呵斥走了，今天不是從前了，何守福再也不怕何三亮，他有說過好多次，要去教訓何三亮，讓何三亮也嘗嘗被人脖子拉屎的滋味。”

“他們的事你也知道，何壯是何三亮的兒子。”

“恩，知道，對了，何三亮有單獨找過我，他讓我不要離開何壯。”

“那你自己呢，什麽打算？”

“說不清啊，想走，真的。何壯是智障，如今又什麽都沒有了，往後怎麽活，聽天由命好了，誰也說不清楚。雨淳姐，我有種直覺，何守福和何三亮，他們會幹起來。”

“理由，你知道什麽？”

“什麽也不知道，就是，感覺，看著吧，如果何守福真的把陳素素和何壯趕走，就太不是人了，他的錢，不都是何三亮幫著弄的，卸磨殺驢，天報應。”

卸磨殺驢，天報應，可惜啊，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報應的，殺人放火金腰帶。

知道王倩為什麽不走了，何壯對她真的好，她是個信報應的。

人生好奇怪，善良的人信報應，卻不會有好的下場。

玩手段的人才有好命，如曾旭這樣的，還有個人，是董雨淳，我的命會漸漸好起來。

因為董雨淳還要幹件不是人的事，我要去幫何守福的，理由很簡單，這輩子何守福吃盡何三亮的屈辱，這會翻身了，他會魔癥那樣的瘋狂起來，只要給他機會，他就是把鋒利的刀子，去砍何三亮的，而董雨淳的手中就有這樣的機會。

何守福是閱歷多，那也沒用，王八活得年頭還多呢，閱歷多不多，不還是那個笨樣，何守福天生種地的貨色，沒頭腦，他得聽我的，恩，他想去找媳婦，那就去找好了，就算不找，他也不會再跟陳素素過日子了，不會要何壯的。

何三亮來找何守福問當初被抓去的事，這老狐貍還是很謹慎的，水塘村沒了，心裏還是惦記著那裏的事，生怕有什麽亂子，恩，是他心中有鬼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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