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亮手裏拎著幾樣禮品，離別送禮，這是水塘村的風俗，寓意送前程，就算不給陳素素送，他也要給何壯送的，畢竟是親兒子。

送的東西讓何守福給擋住了，他推開何三亮的胳膊，把東西扔到何三亮的車子上。

這種“忤逆”的舉動如果是在平時，何三亮死都不敢的，今天嘛，他完全是變個樣，他嘿嘿的冷笑，笑聲過後說：“您是什麽身份啊，村支書，是不啊，村支書，那可是一方的地頭蛇，我們平民百姓的怎麽敢拿您的東西？”

何三亮完全是蒙掉了，大概是怎麽也想不明白，眼前這個何守福怎麽了，吃興奮劑了，還是腦袋不正常了。

從前的時候，他的媳婦都能睡，今天怎麽連個禮物都不能送。

他呵斥何守福，“你吃錯藥啦，送何壯的，又不是給你。”

何三亮有點磕巴，因為他還真的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跟何守福懟，何守福一直都是太老實了，從骨子裏願意當成何三亮的狗，今天這條狗突然犬吠起來，還真的不知所措。

陳素素想攔著何守福，讓他給推開，他到車裏拿出個煙袋桿子，這個東西全水塘村都知道，是何守福心中的寶貝，是當年何三亮睡了陳素素之後，送給何守福的，何守福逢人就炫耀，說是村支書送的，還說村支書對他有多麽的好，是親戚。

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這東西成了何守福滿足虛榮心和自我療傷的良藥，今天他做出個決定，他不在需要這個東西了，他把煙袋桿子舉在手裏，走到何三亮跟前，“這個東西，還給你，我是誰，何守福，不喜歡你的臟東西。”

何三亮傻了，嘴嘎巴好幾下子，也沒擠出什麽字來。

韓土生看不下去了，沖上去，推何守福幾下子，“老犢子，你再給我說個，快點，給村支書磕頭，磕頭認錯，還是從前那樣，你們好好的，不然，今天你就別想走。”

要說打架，韓土生肯定比何守福厲害。

今天韓土生敢這樣對何守福，是因為他以為身後的幾個人，也會如從前，也會響應他的舉動，也會張牙舞爪的沖過去。

這次韓土生想錯了，跟往常不一樣了，身後的幾個人根本就不動彈，只是看著，就像今天這事跟他們沒什麽關系，作壁上觀的。

韓土生沖他們喊幾聲：“你們都傻子呀，村支書被欺負了，你們……”

話說到一半，韓土生也似乎察覺到什麽了，也就不說了，他松開手，往後退幾步，也充當個看客，不管這些閑事了。

何三亮哆嗦幾下子，嘴緊緊的抿著，手裏拿著那根他送出多少年的煙桿，苦苦的笑幾聲，他似乎也明白過來什麽了，用力，雙手抓住眼袋幹，再用力擡起膝蓋，用力折斷這根跟隨了何守福多少年的東西，兩截了，仍在地上。

其中的半截落在何守福的腳下，他飛起一腳，就把它給踢飛了。

何守福呵斥著陳素素，“看，看什麽看，沒看過怎麽的，想不想走，不走就永遠也別走，想跟誰就跟誰去，不稀罕。”

相信這是何守福平時發的最大的火，恩，也不能這樣說，從前他見到自己媳婦讓何三亮睡，也會發火的，就是不敢發洩出來，什麽都自己咽下。

何守福得感謝水塘村的消失，不然啊，他一輩子，生生世世都要活在屈辱中。

陳素素也變了，從前的時候他數落何守福如自己的寵物，今天也有點怕他了。

她的目光急忙從何三亮身上撤去，欲言又止，看得出來，他想跟何三亮說點什麽，最終也沒太敢。

唯獨何壯表情自然，他不懂這些東西，還是沖何三亮擺手，說再見什麽的。

何三亮剛想對何壯開口叮囑什麽，一見何守福的表情，也急忙收斂了，不再說，何守福當著何三亮的面，踢了何壯一腳，“沒出息的東西，快走，聊，聊個屁，什麽人都搭理，狗你也打招呼呀。滾，都快滾吧，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這一腳踢的不重，踢在何壯的屁股上，也是踢在何三亮的臉上。

誰不知道呀，何壯是何三亮的親兒子。

何三亮忍著了，不言語，看著他們走。

等他們走遠了，韓土生才沖他們的身後唾棄喊著，“算什麽東西，狗，你才是狗，等有機會的，村支書還睡你媳婦。”

何三亮狠狠蹬著韓土生，韓土生嚇得不敢言語了，看著何三亮失魂落魄的走開，然後才想起什麽了，沖著身邊的幾個何三亮的老哥們喊：你們夠意思不，剛才怎麽不幫村支書，打啊，打死何守福那個敗類。

幾個人也瞪著他，不說什麽，各懷心事的走了。

韓土生弄得裏外不是人，灰頭土臉的過來找我，他有點百無聊賴的自言自語，“何守福都不怕村支書了，那些人也不幫村支書，真是變了，什麽都不一樣了，以後要怎麽辦才好呢，你說，等往後的，那個何守福會不會不要他兒子呀？”

這事，其實我挺開心的，何守福和村支書鬧翻了，早就猜到會這樣，何守福怎麽也是男人，如果不是被水塘村殘忍秩序的皈依，他怎麽能容忍自己的媳婦讓何三亮睡，又生出個別人的野種。

如今沒有這樣皈依的束縛，他肯定要變成個正常人。

從這之後呢，他們也就形同陌路了，誰也不會搭理誰，何三亮休想從和何守福口中問出什麽對我不利的事了，再說了，他就算去問了，那也無所謂，何守福不會說的。

這樣就太好了，放心了。

韓土生當然不知道我幹嘛開心，用力推我幾下，“問你呢，你這是幹嘛呢，想什麽呢，你說，何守福會不會不要何壯？”

這個還用問呀，肯定的了，早晚的事。

幾天前我就想到會有這個惡果，如今了，就連韓土生都想到了，那還有什麽不可能的呢，我問他，“你會好心的，替何壯擔心？”

韓土生不屑的哼幾聲，說：“怎麽的，我就是壞人，就不能替別人想點好事？”

好吧，索性誤會他了，不過我想知道的是，“你就不恨村支書，不恨他們何家人？”

韓土生跟我相同，都沒念過多少書，可都不笨的，他當然聽出我問的是什麽了，他嚇得機靈，急忙替自己辯解，“你別冤枉人，我不是何守福，我對村支書忠心著呢，一心一意的，什麽時候都要替村支書效力。”

“算了，別裝了，這周圍沒別人，刮不到何三亮耳朵裏。”

他是在往周圍看好幾眼之後，確定真的沒別人，這才放心的，“你盡嚇唬人，恨村支書，幹嘛呀，犯不著都事，人家何慶哥對我好，幹爹還讓我賺錢，對我有知遇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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