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丁見到我，他沒從車裏出來，只是打開車窗，擺手。

等我走過去，小丁微微笑笑，今天小丁換了頭型，是那種光頭，有一層薄薄的頭茬，他摸著自己的頭，又笑了。

他說：“挺好的，你去雲中聞鼎，這裏就不要來了。”

恩，記得好好幾次都有說過，我遲早會毀掉夢姐，如今離開夢姐了，他是最開心的。

不大會兒，他有來句，“那個，黃貴說過，不讓你來這裏，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夢姐，你就不要來了，這裏，我會好好照顧夢姐。”

“你恨我？”

“不，不是恨你，是，太在乎夢姐了……”小丁說到半截，慢慢放緩了，他沖我身後遠遠瞭望，等我回頭才看清楚，是曾旭。

曾旭是開著車過來的，小車不大，值不了幾個錢，是新車，很喜慶，恩，他混的不錯啊，買車子了，水塘村除了何三亮，只有他才這樣奢侈……

哦，恍然間想起什麽，這個車子蠻熟悉的，對，想起來了，水塘村的第一輛車是何三亮家的，就是這種車子，一模一樣的的，顏色都相同。

曾旭和何三亮之間的結怨還沒平息啊，也是，一輩子他都不會忘記的。

小丁把目光收回來，靜靜的坐在車裏想著什麽，而曾旭從車上下來，並沒往前走，等著原地，小丁冷冷的，張開嘴說：“那是曾旭，他是來找你的吧，夢姐最近不會想見到他的，你過去，小丁也不想見他。”

“夢姐說過，曾旭要過來幫她？”

“是說過，說過有個屁用，當年曾旭還說過要喜歡你，承諾娶你，結果怎麽樣，還用說嘛，自己想想吧，曾旭是什麽人，連黃貴都要提防著這個人。”

小丁不喜歡曾旭是有道理的，當我打算走開，讓小丁給叫住了，他說：“小心點，這個人的嘴裏說不出半點真話。”

也許是小丁的這句話，之後曾旭說過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在曾旭那裏，信與不信，重不重要的，這些都無所謂，他的標準只有一個：目的是否達到。

是啊，如果他的目的沒達到，他怎麽會有閑情逸致到這裏。

等我走過去，曾旭沖車裏的小丁擺個手，都能看出來的，這可不是打招呼，這是有尋釁和挑戰的意味，小丁能沈得住氣把，把車窗拉上，根本就不往這邊看了。

曾旭沒有笑，語言不算鋒利，可是話的別後是別有含義的，他說：“知道為什麽討厭小丁不？”

“他打過你？”

“恩，是，打過，好在他的拳頭不重，打不疼我，他對雪如夢最忠誠，無論是誰幹出半點對不起雪如夢的事，他就會跟吸血鬼那樣，死死咬住誰不放。”

“你要說什麽？”

“聽不懂？讓人失望啊。”他背著手，樣子挺裝逼的，還仰著頭，看著漫天的黑雲，“雪如夢是好人，你不會還堅持這個見識吧？”

夢姐是不是好人，別人沒權力訴說，就算夢姐是壞人，那也是讓人逼的，她是為了生存和自保，才會委曲求全的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曾旭察言觀色，猜到我想什麽，所以就沒把話繼續說下去，停頓會兒，他說，一起走走吧，他不是要聊什麽，因為他怕別人見到跟我在一起，他是有話要說才對。

他是走著，沒有開車。

我有點好奇，問他，車子就放這裏，再有，瞅這個天氣，說不定過後還有雨。

他無足輕重的看著自己信買來的車子，擡起腳，一腳揣在車燈上，“這個破車，也支配何三亮那種人才配用。”

他問我：“知道為什麽要買？”

他自問自答，“一天踢幾腳，記得當年何三亮有車的時候，他當車子是寶貝。”

這個人病得不輕，是跟何三亮針尖對麥芒起來了。

曾旭開門見山的，直截了當的說起夢姐的事，是他跟夢姐的過節。

之前他真的有去找夢姐，是為董歡的事，他嘴甜，最近幾年練就得恬不知恥，當著我的面，說是為了我才去找夢姐。

結果可想而知，夢姐肯定不會同意，如果是別人，也就走了，曾旭不同，曾旭不是輕易服軟的人，就在那裏跟夢姐說些大道理，身邊的小丁知道夢姐不開心，就過去推搡曾旭，曾旭跟小丁撕扯起來，還差點打起來。

小丁肯定打不過曾旭，不過小丁和夢姐身邊有不少打手，曾旭不吃啞巴虧，才走開的，人是走開了，心思不走，曾旭的去找黃貴，讓黃貴出面說服夢姐。

黃貴是夢姐的軟肋，黃貴面前卻不敢說出那個：不。

夢姐憋著滿肚子的憤怒，只能平息罷手，承諾董歡的高利貸暫且不追究。

小丁的心和身體都是為夢姐兒生的，太知道夢姐的憂愁，就找幾個人去追截曾旭，本打算是狠狠揍曾旭的，不過不得佩服曾旭，他竟然能說服小丁，讓小丁不打他，還讓小丁充當橋梁，引薦他和夢姐的合作。

小丁當然不答應，卻讓曾旭的一句話給噎住了，曾旭說：你夢姐就是梟雄，身邊缺少個有能力的謀士。

小丁太清楚夢姐越陷越深，他自己又沒能力拉她出來，他也盼著有個人真的能讓夢姐找回自己，所以才動了幻象，把這個幻想寄托在曾旭身上。

小丁真的在夢姐跟前替曾旭美言，於是夢姐就再次見曾旭，兩個人一拍即合，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覺，曾旭給夢姐承諾，今後會替夢姐謀劃屬於自己的天地。

先不說夢姐是否真的信，不過她答應了，承諾曾旭，等今後自己有什麽成就，也肯定會回報曾旭的。

這些就是曾旭和夢姐的事，他說完了，夢姐在他的口中絕對是那種不是東西的人。

真的不知道，他是否在騙夢姐，還是有別的什麽陰謀，有點為夢姐擔心，雖然在這件事上，曾旭是在幫我，夢姐是在“算計”我。

漸漸的，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叫曾旭的人太可怕，比魔鬼還要恐怖，他能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他的世界中沒有朋友，也沒有仇人，有的只是利用和利益。

也許不該問，可還是問了，“趙斐雅是你的跳板，你根本不想娶她？”

就知道他不會回答，因為在他心中沒有這個答案，唯一的答案就是，看情況決定，趙琦的作用大，那就娶趙斐雅，作用不大，或者漸漸失去今天的光芒，那趙斐雅在他曾旭的眼中真就狗屁都不是了。

也許，“夢姐也是你的跳板？”

許多時候，曾旭就連笑聲也是有內容的，今天特殊，借著涼涼的秋風吹在臉上，多半是太愜意，放松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情懷，他的笑聲格外怪異，在這個夜裏格外刺耳，他拿手使勁拍拍街邊的樹木，說的有點哭腔，“過了那麽多年，經歷那麽多，你還要繼續天真著？”

“呵呵，可笑，關心夢姐是天真，相信夢姐是天真，不然呢，信你？你不是會沒記性吧，當年你幹過什麽，你自己知道。夢姐對我好，這個誰都知道，我自己也知道。”

“是，她對你是好，她也是獅子老虎，你和她不是同類，等有朝一日……”

我急忙叫停他，不讓他說出來。

因為我不相信，也不允許自己聽到這種話，無論什麽時候，夢姐和我都不會出賣彼此的，哪怕有矛盾，有不認可的事。

曾旭冷笑，他倒不是懂我，是他太聰明，什麽事都瞞不過他，他說：“好吧，這樣跟你說，主人對他的寵物再好，當他不喜歡的了，他是不會有絲毫留情和不忍的，他會一腳把你給踢走。”

“這個明白，就好比你吧，當年也是一腳把我踢走。”

“今天不是跟你講什麽道理，只想你明白，不是同類的人，遲早會翻臉無情。”

說完這句話曾旭往回退步，一步一步離開，走出很遠，有幾百米的距離，他突然喊著：曾旭當年是對不起你，不過你也聽好了，只要你有事，有麻煩的時候，我曾旭肯定會出手相助的，前提是，不會殃及到我自己，開始別人不會，別人只會看哈哈笑。

漸漸的，他的聲音和身影都消失在黑夜中。

他說的不錯，其實董雨淳不笨，就算他不說，我也明白，這個世界上有的只是錦上添花，絕對不會有雪中送炭，曾旭縱然在從前有再多的不是，今天他願意當那個雪中送炭，只是，漸漸的，我不在恨他，開始了怕，我怕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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