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算大，什麽樣的醫院周圍都有賣壽衣的，看著讓人作嘔，不舒服。

我跑進醫院，剛好在外邊遇見何三亮和何慶。

何三亮不由分說的，對準何慶就一個巴掌，“你太不是東西了，這種事你都能幹出來。”

我急忙蹲下，蹲在個賣烤地瓜的鐵爐後邊，拿幾塊錢，說要買地瓜吃。

賣地瓜的人才不管這些，有錢賺就行。

何三亮肯定是沒看見我，他是後腦對著我，如果說看見，也許何慶是見到了，因為他和何三亮是面對面，剛好面沖我站著，如果這一巴掌沒把他打暈，他多半是見到我了，不過他不聲張，他咬著牙，哈哈笑起來，是沖何三亮，沖他親爸笑，尖利的笑聲中伴著尖利的話，“是呀，我不是東西，你就是東西了，彼此彼此罷了，誰也別說誰。”

何三亮爆炸的張牙舞爪，擔心周圍人多，讓人見到不太好，也只能強忍著。

哈哈，當爸的人，有時候也挺雷同的，董輝也有過幾次，跟我說話時的表情跟這個時候的何三亮完全相同，也是那種令人作嘔的恨鐵不成鋼。

何三亮老奸巨猾，聲音很小，壓到最低，“說過多少次，別太狠啊，你這樣，不行啊，太囂張會毀掉你自己的。”

我有十足的興趣，就吃著地瓜不動彈，聽著他們聊。

何慶說：“別裝啊，還毀掉，還不知道誰毀掉誰，你有再多的錢，那是誰的，你不還是惦記著那個呆子，我何慶在你眼中，算個屁！”

哈哈，果然是這樣子呢，村子裏都說何呆子是何三亮的種，議論紛紛多少年了，只是沒有真憑實據，當事人又不聲張。

今天讓我親耳聽見了，還真是呢。

這要是讓何守福聽見了，他不得高興死呀，何守福不是說過嘛，他巴不得何呆子是何三亮的種，那樣的話，何呆子肯定會有出息。

何三亮真的忍不住了，手舉起來還要打，我真希望他打下去，看看他們父子反目，這是好戲啊，看看何慶是繼續忍著讓親爸打，還是反客為主，把他親爸給揍了，哈哈。

可惜啊，何三亮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蔫了，放下手，不打了。

只是罵，“你這個畜生啊，造孽啊，造什麽孽了。”

何慶也不客氣，跟著對罵起來，“是，是畜生，造孽，你造什麽孽，你不知道，先不說你弄過多少個女人，你這野種都一大堆了，左一個右一個的，還讓我給你說？”

我還真想知道，何三亮還有那些野種，何呆子之外，還有別的？

何三亮見多識廣，跟何慶不同，他還是有涵養和忍耐的，閉著眼睛讓自己心平氣和，不再跟何慶爭辯了。

趁這個機會我匆匆從溜進醫院裏，給韓土生打手機，問問情況。

韓土生竟然不接，也不知道這小子幹嘛呢。

沒辦法了，就只能逐層的在醫院裏找，好在這個醫院不大，也就五層樓，不難找。

找著找著，聽到陣陣淒傷的哭聲，一個勁的喊著：媽媽……

聲音雖然破得支離破碎，還是能聽出來，是王海的，我順著聲音跑過去，果然是王海，王海蹲著，其實是跪在床前，床在搶救室內，床上躺著個人，拿白布蓋了全身。

是王海的媳婦，打算把他扶起立，王海呆如木雞，整個人是團死肉，很沈，他不讓人碰。

王海回頭的時候，看見了站在外邊的我。

原以為他會沖過來，再不濟也要喊幾聲，大概他太傷心了，他什麽也沒幹，低著頭，繼續哭著，也許他自己也明白，他親媽之所以會死，也是他自己作的。

王海的媳婦是個醜八怪，也算孝順，她抱著王海，也一個字都不說。

也不知道過多久，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是何慶和韓土生。

何慶走到王海身邊，蹲下，拿紙巾出來，丟給他，“擦擦，節哀順變吧，人死不能覆生，也是沒辦法的事，那個，有什麽事就說，村支書會幫你。”

王海和媳婦就像是受驚的動物，身體哆哆嗦嗦的，一動不動，也不說什麽。

何慶拿出幾百塊錢，放在他們身上，說：“行了，知道你們心情壞，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等過些時間的，火化了，入土為安。”

這算是何慶對王海最後的交代和彌補，他站起來，又嘆口氣，朝四周看看，對身邊的韓土生說：“死者為大，等會他們有什麽需要的，你幫把手。”

韓土生恭恭敬敬的點頭，等何慶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漸漸小了，韓土生才挺直腰，走過來對我說：“你怎麽來了，你就不怕……”

他看眼王海兩口子，呶呶嘴，大概是不知道說什麽，距離太近，說什麽別人都能聽到，他閉上嘴，扭動幾下脖子。

他把我叫到旁邊，是個柱子的後邊，探頭也能看著王海兩個人，他把頭縮過來，小聲說：“這小子壞著呢，別看他這個時候可憐，回過頭去，還是幹缺德事，你還是躲幾天好了，別撞他的背運。”

韓土生是何慶身邊的狗，何慶的事他是不可能知道，何慶也不會告訴他，他當然不知道王海親媽的死，其實跟何慶有更大的幹系。

知道能怎麽樣，是他能幹什麽，還是王海能幹什麽？

夢姐在這個時候把手機打進來了，夢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我走出醫院，在附近找個寬闊的地方，我沒問她是什麽事，先告訴她：王海的媽死了。

夢姐慵懶的打個哈欠，聽動靜是在伸懶腰，她似乎沒太聽清楚，問：“誰死了？”

“王海的媽，剛剛在醫院裏走的。”

“嗯，這是好事，她還有點土地，她死了，也就好辦了，土地也是好東西，都劃拉過來唄，沒想到會這麽順利。”

“可是，你……”

“停下！”夢姐的話很快，堅決的打斷我下面的話，“不要說出來，聽著，這個社會你想比別人過的好，不讓人欺負，就要心狠，這是你最欠缺的。”

她的話也許不是很重，口吻卻是異常的鋒利，有點嚇人。

她繼續說：“董歡的手機停了，你去趟水塘村，告訴董歡，讓他聰明點。”

“他那人心邪，永遠也別指望能變成聰明人。”

“雨淳，希望你能明白，夢姐這麽樣都是為了你，你…別動歪心思。”

“不，沒有。”真的沒有，剛才那些話也是有感出出，不是要針對某個人，就更不會戳著夢姐了，希望她也能明白。

夢姐說：“不用解釋的，他比你懂，你過去說聲就好，別的，你不用知道。”

“那，他就不用還錢了？”

“當然行了，只要你忍心他放棄自己的雙腿，什麽都好商量。”

算我多嘴，就算我不過去說，夢姐也會把麻煩處理好，否則她也不會慵懶舒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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