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暮低視著某一個方向，眼角那顆朱砂痣淒艷絕塵，雙手平靜的搭在自己的蛇身上，唇角輕啟。

那天籟之音便如同讓人忘卻凡塵的音符，一粒粒的跳躍進了每個人的心中，包括那屍體。

聲音隨著他漸漸模糊的身形，而漸漸遠去，可當他已經消失的時候，那聲音好像依舊彌留在耳畔，久久不散。

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撞了一下，擡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摸著玉珠，就好像摸著他的臉。

屍體此刻，已經散發出一股腐臭味，天空禿鷹盤旋的趨勢明顯往下壓了幾分，乍一看去就好像在頭頂一樣，隨時都會沖下來撕裂屍體的狀態。

烏鴉叫的更勤了。

眼看著那屍體不停地冒著黑煙，四處破開皮肉，即便有玉龍子的超度，可這屍體，竟然也足足燒了一整天。

直到夜幕降臨的時候，那屍體才漸漸出現白骨的樣子。

“看這樣子，如果燒成灰至少還得一宿！”老村長坐在地上擔憂的看了一眼天邊早已經落山的太陽說道。

“夭夭，你先陪村長回去，這裏有我就夠了！”歐陽別離說道，他看守道觀也都習慣了守夜，這點兒不怕啥。

我看了一眼屍體，心裏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擔心。

不是我不相信玉龍子的紫符，而是覺得從我得知內雀這種怨氣極重的東西存在到現在，我覺得沒那麽容易。

我甚至還覺得，這八具屍體，從第一具屍體開始，到現在，一具屍體比一具厲害。

這紫符是玉龍子的血做主料，我這邊一張都是用來萬不得已救命的，他卻拿來鎮壓這內雀的怨氣。

這只是第一點，第二點是，沒有像我死過一回的人，是不會明白肉身其實只是一具臭皮囊的意義。

一日沒有這內雀的生死令送去地府按規章制度控制它的話，她的怨念就像琴姬的怨念一樣還會存在。

或許，這就是玉龍子所說的，有些東西真的之存在於人的心中。

“去吧，二娃這個點兒該放學了，你還得給他做飯，記住，別告訴他最近發生了什麽！”

歐陽別離意譯已決，我忐忑難安的離開了。

老村長臉上都是愧疚，說了很多不好意思的話，其實大家都知道，他盡力了。

可回去的路上，老村長跌跌撞撞的下山，一看就知道有急事，我不由得想到了村長夫人早上那張臉。

這回子要是一生氣撂挑子回娘家了消消氣再回來還好，要是把老村長給吊打一頓，那就有的鬧了。

把老村長送下山後，我本想去陪同回去跟村長婦人解釋一下，老村長卻苦著臉拒絕了。

我朝著回家的路走去，卻發現墨貍也跟了回來。

“你回來幹什麽？把歐陽大伯一個人留在山上？”我問道。

墨貍嬉皮笑臉的撓撓頭說：“他是道士，對這行兒懂著呢！”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要是真出了什麽叉子，你看玉大哥會不會收拾你。”

我說道，墨貍一聽，呵了一聲說：“主母大人，您這都還沒過門呢，就開始有事兒沒事兒的把主人拉出來威脅我？”

“你！”

我當即就氣的說不出話來，其實也不是生氣，就是方才一聽到主母二字的時候，心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狂跳了幾下，估計我要是有高血壓，我當即就厥過去了。

“好好好！我去！”墨貍一轉頭灰溜溜的跑了。

我嘆了一口氣，估計普天之下，能讓這家夥心服口服的人也就只有玉龍子了。

真想不明白，玉龍子就那麽悶呢？怎麽會收了這樣的人？還生活在一起？

我繼續往家裏走，剛走到院子門口，就發現不對勁。

裏頭傳來的丫丫的笑聲，還有二娃的，幹什麽呢？這麽開心？

“再給我們變一個，再變一個，求您了！”

丫丫似乎笑的都快斷氣了，好像她在看變戲法的，這不正是求著人家再變一個嗎？

“好，再變最後一次！”

這個聲音柔情似水，溫柔的像是三月的暖風，還隨風吹來淡淡的青草味道……

我的心一緊，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一步步的穿過院子，心早就跳到了嗓子眼。

當我看見堂屋裏的桌子上，擺著好幾樣菜肴的時候，還有坐在四方桌對面，嘴角勾著一絲弧度的玉龍子正在給丫丫和二娃變戲法的時候，我的心突然哽了一下。

“看好了！”玉龍子端坐於輪椅上，他挽起袖管，燭光下，那修長的手指被燭火映照著，透著一絲半透明的粉紅。

“啪！”玉龍子打了個響指，他的手心裏就多出了一只雛鳥。

鵝黃色的小尖嘴兒，沒有長翅膀的毛茸茸的小身子，咋咋咋的在玉龍子的手心裏掙紮著。

二娃和丫丫當即就鼓掌叫好，丫丫說：“能不能送給我？我一定好好養它！”

“送給丫丫吧，以後，我負責去田裏抓螞蚱餵它，等它長大了，能飛了就放走它……”

二娃在一旁拖著下巴替丫丫添油加醋的完成心願。

我捂著嘴巴，笑了，是打心眼裏開心，我做夢都沒有想過會在玉龍子身上看到這樣的畫面。

我更沒有想過，他竟然也能小孩子在一起逗樂說笑。

他一直給我的感覺都是孤獨，孤獨……一直都覺得，他之所以冷漠，是因為他對別人的世界不屑一顧，他有他自己的世界……

“謝謝叔叔，走二娃，我們去給它蓋一間房子當作家好不好？”

丫丫拉著二娃的手，小心翼翼的揣著從玉龍子手裏拿過來的小鳥兒，就飛奔出了院子。

“夭兒姐，玉師傅來了，我們先去給小鳥蓋房子去！”

二娃急匆匆的跟我打了個招呼，倆小孩就跟剛出籠的小貓兒是的，一蹦一跳的說要出去弄點草什麽的。

還在因為給小鳥蓋一個什麽樣的房子，意見不合爭吵兩句。

“他們都吃過了，你也來嘗嘗我的手藝！”

他微微側目看見我，目光平靜如水，波瀾不驚，我從沒有見過有什麽事情可以讓他的眼睛流露出突然驚訝的。

所有的一切變遷，在他的眼裏都好像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一般。

我笑了笑，趕緊去嘗了幾筷子，竟然還有龍山竹林裏的春筍，那味道，甜脆無比，甚至還帶著一絲春天的味道。

我舒爾擡眸看著他：“你做的？用紫符生火做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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