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妹！”歐陽似乎沒功夫跟村民們閑談，目光深邃的看著大槐樹下面那剛打好地基的長方形屋框。

不遠處還擺著個條案，上頭香爐，果盤，一樣都不少，地面上還有炮竹的皮屑，好像之前進行了一場祭祀大典一般。

“丫頭，既然你是玉師傅的妹子，以後，就把咱們楊柳村當自個兒的家！”

那老漢說完仰天爽朗的笑了起來。

“爺爺，玉……哥哥他以前在這裏住過？”我略帶疑問的問道。

我真的很難想象一個那麽喜歡清凈的人且又不良於行，他身上那不沾一絲風塵的樣子，怎麽看，怎麽都與這些民族風情格格不入。

就像村口山腳下那棟宏偉的教學樓一樣，可是，他們的話還是給了我一次猛烈的沖擊。

老漢一聽，咕咚咕咚的灌了幾口山泉水，興致勃勃的說：

“玉師傅啊，好本事，而且人厚道……”

老漢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和他五官七分神似卻年約三十多歲的小夥子臉一黑說：

“爹，那是活菩薩！”

“對對對，是活菩薩，活菩薩！”

老漢笑的嘴巴都合不攏，可半晌，他收斂了笑容，嘆了一口氣，敲了敲煙桿子，又重新上了一窩煙絲點上：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楊柳村鬧幹旱，三年沒下一場雨，所有的莊家種了一季……秋收的時候，只能……只能當麥稭當柴火燒……

顆粒都癟的用手捏都找不到一粒糧食……”

那時候，楊柳村的住戶從兩百多戶最終只剩下百戶，都去城裏謀生打工去了，就算是要飯，也比留在家等餓死強。

當時的村長是上級派來的，聽說是當時計劃生育管得嚴，這村長姓李，因為超生，被貶來楊柳村的。

鬧旱災的那年，村長號令整個村上的男丁開始找水源挖山，山到處掏的都是窟窿，可就是不見有水。

後來找了個風水先生，騙了不少錢也不頂用。

可那時候，連續三個月，柳河邊都會有一個殘疾人坐在輪椅上發呆，一坐就是一天。

一開始根本沒人過問，時間久了，村上的人開始留意這人，因為他一坐就是一天，不吃不喝的。

給他送點吃的吧，他也不說話，就跟耳朵聾了一樣。

“我那時候二十歲，他喜歡自言自語，說什麽我要是能站起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老漢的兒子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岔。

“別打岔！”老漢不樂意了，說故事說的正起勁呢，兒子在一旁打什麽岔。

被老漢這麽一吆喝，兒子一悶頭也不打岔了，惹了其他的村民哄堂大笑。

“後來呢？”我問道，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是玉龍子。

後來，第二天村長就著急所有村民開會，不惜代價把這山挖開。

老漢說到這裏的時候，指了指遠處，現在所在的山窩正南方那個山頭。

說當時那座山頭是連著這片山的，但是歷經半年，把那山鑿開了。

“你猜怎麽著？從山下，挖出一條巨蟒……你知道那條蛇有多大嗎？”

老漢這麽一說，我後背一陣發涼。

“多大？”我目瞪口呆。

“跟腌菜的大號水缸那麽粗啊……得有一百多米長……就盤在那兒……挖完了才發現，那座山，就是蛇山！”

老漢說的好像跟真的一樣，眼睛瞪得比我還大。

臥槽，那麽大的蛇，怎麽可能？怎麽越聽越像是故事呢？

可是，這想法剛冒出來，我就被我自己拍死了，因為我想起了龍山看到的幻覺，還有薛長林老爺子跟我說的他自己的經歷。

我收斂所有心情，細細的聽下去，心卻嘭嘭跳動，就好像和玉龍子有關的所有事情，我都會特別感興趣，畢竟，只要和他有關的事情，全都是匪夷所思的。

“你可別不信，我告訴你，這事兒，十裏八鄉都知道，不信你問問！”

老看似乎明顯看到我臉上的表情有所懷疑。

此刻，有人插話說：

“後來啊，村長說受到高人指點，只要每日給那巨蛇上香供奉，口中誠心默念“入江河為蛟，入湖海為龍”，不但不會傷人，還能帶來雨露！”

後來，就在接受供奉七七四十九天的時候，那晚，終於下起了三年來第一次暴雨。

水流自山頂順著山澗往下如同洪水一樣翻滾而下，填充了幹河床龜裂的柳河。

可那天，有人說看到了一條巨蟒乘風破浪在暴雨中直沖天際，腰纏閃電。

甚至還有人聽到龍嘯的聲音。

故事結束後，大家都陷入了沈默，我實在無法想象這種神奇的畫面。

“蛇變成龍要經過三劫，每次劫都要發一次大水，先由蛇成蟒，蟒成蛟，再由蛟入海跳龍門成為真正的龍，如果蛇修行沒有達到要求就要遭受雷劈。”

歐陽大伯這個時候插話：

“看來，那蟒蛇是因沒有渡劫成功心有怨氣導致常年幹旱，如果能得到人的造化，也就是人的祈福，畢竟人為萬物之靈主宰，所以，得以渡劫，方能大降雨露……”

老漢的兒子嘆了一口氣說：

“後來，蟒蛇渡劫時候的場景被傳了出去，前來造訪的人絡繹不絕，可村長按照高人指點全都一一回絕，只字不提。

那學校就是村長幫助村民度過難關得到的補貼，本是打算當成謝禮給那玉師傅的！

可他卻說，想要致富還是得把下一代的教育作為主力，留著建學校吧！”

聽到這裏，我陷入了沈默，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又到底是誰？又是個怎樣的所在？

他知道地府，知道城主卞城王，也知道枉死城，更知道生死令。

他身上的謎團就像是雲霧一樣圍繞著他，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卻又很想撥開雲霧細細看看他。

“開工開工！”老漢抽完了煙敲了敲煙桿子先一個起身說：

“玉師傅說建道觀就建道觀，啊呸！”

老漢說著往手心裏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咬著牙就幹了起來。

我拎著鹹菜空桶和裝饅頭的空口袋一路朝著家走去。

一路上我的心都無法平靜。

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可他臉上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自卑的情緒。

他認命？不，他若是認命就不會練習站立了。

我見過太多受挫折的人痛不欲生，要死要活，可他……

我苦笑，他的內心有多強大？

道觀，半個月後建好了，歐陽大伯回來了，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似乎是最近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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