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曉萌，你已經死了……還是去投胎去吧！”

她哭了起來，使勁的掙紮，可我硬是沒有松手。

“你不懂！”曉萌說道。

“我不懂什麽？”我說道，指著遠處的鬼門關說：“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看看他們，沒有一個人是真的想死，可是，死後進入輪回，那就是重生啊。

你要是有什麽未了的心願，或許下輩子還是會因為這一生的因果而重新來過呀！”

“我不想去，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地方，現在，我看見了，那就說明，真的存在……

可是，可是轉世輪回了又怎麽樣？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凈，那我輪回還有什麽意義！”

曉蓉使勁將我的手甩開，這一次，她沒有離開，而是目光空洞的看著鬼門關的方向，可她的眼神卻毫無任何聚焦點，好像目光早就穿透了眼前的一切，落在了她這短暫一生的陽間回憶中。

她冷靜的說話，那聲音宛若自言自語：“你知道嗎？我最放不下的，並不是生命，而是他……”

她說，那個人是她在一次校慶上認識的人，他和自己一樣，是鄉下的人。

當時全校的師生都聚集在操場上，可偏偏茫茫人海中，她一眼就看見了他。

她後來跟他表白過，可是，他卻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

後來，曉萌寧願遠遠地看著他，他是個沈默寡言的男孩，更多的時候，他漆黑的雙眼充滿憂郁，一直都是形單影只。

再後來，他說，認她做妹妹可好。

“好，很好，可是，不久他就自殺了，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想也隨他去好了，可在我想要吞下安眠藥的時候，他出現了……

那時候的他，已經不是人了，我第一次見鬼，不但沒有害怕，反而覺得很好，很好……你知道嗎？

人死不能覆生，如果，心裏掛念的人即便是死了，卻還能出現在你面前，讓你能夠多看一眼，是何等的滿足！”

我認真的聽著，她說的是趙林。

她說他經常晚上的時候來看她，久而久之，曉萌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有些虛脫，甚至會魂不守舍。

身體越來越不好：“就在上個月的時候，她外公的心臟病發作了，她開始做兩份兼職，要給外公買一臺心臟勃起器，手術費都要幾十萬！”

曉萌還說，她若不是為了錢，自然不會任由柳月欺負她，她早就辭掉了工作，可她不能辭。

後來發現幾十萬塊錢，對她來說簡直是遙不可及的數字：

“其實，其實我偷了店裏的古董，剛好被月姐發現了，她揚言說要把我送到派出所，所以……我才殺了她！”

說到這裏的時候，曉萌突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兇殘，但是，她卻是笑著的，似乎很痛快。

我不得不說我被驚住了，我楞楞的看著曉萌這張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可她的樣貌和內心的參差，讓我怎麽都沒想到，原來，她殺人是如此果斷。

“還有，我有一件事也騙了你，但是對你並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曉萌接著說：

“其實，那蠱母蟲的蟲卵曬幹之後，就算是磨成面粉也不會死掉，而且根本不是日積月累才會要人命的，只需一次，發病時間極短，三個小時沒有解藥——

蟲子會進入血管，鉆進她的五臟六腑，再過三個時辰，她的腦子裏……也會住滿小蟲子……

哈哈……這個時候，她就只能等死了。”

她說到最後，竟然笑了起來，我的脊背一寒，下意識的後退兩步，腦海中呈現的全都是龍山那支考古隊員的死狀……

“怎麽？你怕了？”曉萌突然露出一副可憐我的模樣看著我：

“其實，我想殺你輕而易舉，只是……”

曉萌突然仰頭看天說：“只是，哥總是阻攔我……我那個時候，才懷疑，你……就是哥生前的女朋友吧，我猜得沒錯吧？”

我腦海中隨著她的話語，想到了在飯店裏和曉蓉聚餐時候出現的影子。

再想想趙林的生死令隨著他的靈魂都被琴姬害的魂飛魄散的場景，我心裏一顫……

“你被嚇住了對不對？”曉萌突然說道，她的身形朝我面前挪了過來，她的臉幾乎貼著我的臉：

“我要你替哥哥報仇……你答應不答應，如果你不答應，我寧可魂飛魄散也不要去什麽輪回！”

“你放心，我會替他報仇的。”我突然內心變得很苦澀，有一種痛苦的感覺充斥著我的心臟：

“即便你不說，我也會這麽做，不光是為了趙林，也為了我自己和我母親！”

“好！我信你！”曉萌說完，大步走向鬼門關，我看著她的背影，竟然覺得無比淒涼。

我記得，黃泉路途遙遠，在那三生石上能看見自己的前世今生。

奈何橋下寒水三千，我一直都以為，是被鬼差打落下忘川河的鬼魂，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它們自己心甘情願下去的。

有說，忘記前世之苦，結束前世之記憶只是一碗孟婆湯而已，那些忘川河裏的人全都是不想忘記這一生的人自願前去受苦的。

它們要受盡三千年的苦，只為這一生記憶中那個最重要的人。

每百年便能看到那從奈何橋上路過的熟悉的人，可他或者她，都不記得忘川河裏的人。

因為忘川河受盡磨難，它們總有一個人不忍心讓另一個她受苦，所以選擇自己受苦，自己記住……就夠了。

曉萌只能踏上輪回，她別無選擇，因為她知道，即便黃泉路窮兇極惡，即便來時還在，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哥哥了。

如果有一天，我百年後死去，我想，我未必會選擇在忘川河裏受苦，就為記住那個人，守著三千年後在與他相遇的美好。

因為我覺得，命裏有的，自然會出現，不管記住，或者遺忘。

我轉身離開，耽擱了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陽間差不多也過了幾個小時了，再不回去，估計身體都涼了。

可就在這時候，我耳邊突然聽到嗚嗚的聲音，就好像一條長鞭在空中猛然揮舞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一陣陣金屬碰撞的聲音，一條黝黑的鐵鏈瞬間拴著我的腰，我整個身子頓時滕飛起來。

隨後，我就像是風箏一樣被鐵鏈拴著，搖搖擺擺的跟著前面那一黑一白的人影兒背著鬼門關走去。

“追魂煉？”我當即一楞：“放開我，我可不是什麽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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