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我看了半晌，目光平靜，又好像暗藏著我看不到的波瀾。

“我不能收你為徒！”他淡淡的語調，卻決絕的說著。

“為什麽？你不是說我是你的人嗎？那……那我什麽都不懂，我該怎麽替母親報仇呢？”

我說道，不知道為什麽玉龍子此刻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了一絲痛苦！

這種痛苦轉眼即逝：“不是不收你為徒，是我不能收徒，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不過你想學什麽我可以教你！”

我微微一楞：“那……那我想學怎麽抓鬼。”

玉龍子竟笑了，笑我的無知？

他讓我起來，他跟我說，鬼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存在人的心裏，他問我信不信。

“不信！”我說道，因為我見過琴姬，見過趙麗的靈魂，如果鬼真的不存在，我又怎麽會看見？

“凡事都有個對照物，舉個例子，如果你的父母不在了，你便永遠不再是女兒……正因為你的父母尚在，你才可以占著一個叫做女兒的位置，這個簡單的互存道理你懂嗎？”

我點點頭，當然懂，就因為我外婆尚在，我才是外孫女，如果我外婆也不在了，那麽，我將永遠失去這個位置。

就比如夫妻，有夫便是妻，沒有夫便是寡婦，不再是妻。

“一樣的道理，鬼這個東西的存在，對照物就是人心，如果人無雜念便沒有七情六欲，沒有欲望就沒有靈魂，沒有靈魂就不會留下怨氣！”

玉龍子說道，我竟發覺他說的很有道理，我蹙眉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所有的鬼只是由心生，如果心無雜念就沒有怨氣沒有執著，自然就不存在鬼這一說，這就是你說的鬼存於人心的道理？”

我說道。

玉龍子挑眉，身後傳來一串拍巴掌的聲音，我回頭看去，是歐陽別離。

“悟性真高，想當年我歐陽十六歲就跟著師傅了，到二十多歲才知道自己是個道士！”

歐陽別離一邊笑一邊拍手。

“大道之中的互存關系，我也可以舉個例子！”歐陽興致勃勃的說：

“就比如神靈，現在很多人都有信仰，心有神靈者心明，心若無神靈則一切都隨心所欲，陷入七情六欲之中不可自拔，釀下惡果！”

我一聽就不樂意了，我的簡介和歐陽別離的見解完全不一樣。

“我看不是這樣的，你舉的例完全和玉大哥說的不是一碼事！”

歐陽別離和玉龍子同時都噢了一聲，似乎很感興趣。

“那神靈是從哪兒來的？就如同我們家裏養的雞鴨鵝一樣，他們那些畜生都把人類當成神靈，那是因為神靈會給它們吃的，若是給一點好的糟糠，它們就甘願信封神靈，也就是人。

話又說回來，人呢？神靈所在其實就是把人當成雞鴨鵝來圈養，給予生命，再賜予一點點糟糠，在人的心裏，就有了神靈的存在，照我說，如果沒有人，根本也沒有神靈的存在，

神靈好像只是打壓生靈才擡高自己的位置，讓眾生去吹捧它們，奉承它們，如有武逆就不給糟糠吃，活活斷了你的生路，周而覆始，不管是雞鴨鵝還是人類還是生靈，都得向天低頭。

就如玉師傅說的鬼物一樣，由七情六欲結出怨氣，如果一早沒有怨氣四大皆空，就不會存在鬼物！”

歐陽別離楞了，眼睛瞪得老大，他是道士，修的是順應天意，而我的話應該是刺激他了。

可我只在乎玉龍子的表情，我要從他的表情裏看出我說的對不對。

玉龍子平靜的雙眼此刻卻有一絲精芒閃過，他楞楞的看著我。

“你怎麽知道！”玉龍子聲音突然低沈，略帶磁性的沙啞。

“小時候，我沒有奶吃，外婆家裏就餵了兩只老母雞，每天下兩顆蛋，我就是吃雞蛋活下來的，可外婆寧可省著自己不吃飽，也得把兩只老母雞餵飽。

如果吃不飽，老母雞可能會隔一天下一個蛋，那樣，我就會餓肚子。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有感而發。”

外婆是信佛的，所以從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自從我出生，她才不得不信，只是，他信仰的佛教裏頭眾生平等這句話，我外婆時刻記得。

“老母雞給娃娃下蛋養活她，我就把老母雞當成孫女兒養。”這是外婆時常念叨的話。

“我真是怕了你姑奶奶！”歐陽別離擦了擦額頭的汗，這種話，他斷然是不敢在自己師父面前說的。

我還在看著玉龍子，因為他沒有說話，我不知道我說的是對還是錯。

“你若是這麽理解的話，我很欣慰，怕你有這樣的思想，前路更坎坷！”

玉龍子嘆了一口氣轉移目光，盯著自己書桌上的某一個地方出神，我知道，他的目光早就穿透了眼前的實物落在了他自己內心處的某一個角落。

“我不怕！”我說道，我已經死過一次，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死更可怕的嗎？

或許有，那就是被琴姬扣下生死令，永遠被囚禁在一處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就因為這樣，我才時刻的能感受到母親的折磨，還有林哥哥！

想到他，我竟然一點恨意都沒有了。

“玉大哥，那個孩子……會死嗎？”我突然想起了那鬼娃娃，小心的問道。

“不會，那娃娃被母體陰氣侵蝕，生前又中了劇毒，陰毒和劇毒形成了沖撞，勉強生存也是那孩子絕處逢生的造化！”

玉龍子說道。

“那……那能解毒嗎？它能活下去嗎？”我問道。

玉龍子轉眸看著我：“不會有事的，只是它天生就是被這兩樣毒氣熏陶，毒就是他的命，解毒相當於要了他的命，你別碰他就好！”

我趕緊點頭，他那麽無辜那麽可憐，只要活下去，還算老天爺開了一回眼了，我不碰他，絕對不碰他……

“我剛才跟你說那麽多，其實目的就只有一個，你先學靜心咒，要知道，人心無七情六欲的牽絆，心裏就不會生鬼，琴姬也不可能進入你的心裏。”

玉龍子突然轉變話題說道，此刻，歐陽別離已經去柴房照看鬼娃娃了。

一想到琴姬，我就有一萬個恨，可我也理解玉龍子說的話，如果我心如止水，鬼是不可能走進我心裏。

我對玉龍子點頭，他狐疑的看著我，似乎懷疑我不可能一下子放開母親的事情，他又說：“你可以換個立場去解決這件事，那就是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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