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今兒東市街來了家臭烘烘的攤子，你們曉得伐？”

“怎麽不曉得？我尋思著開始攤前還有人罵嘞，轉頭就買上了！”

“那你嘗過沒，味兒咋樣啊？這臭的都有人要？”

“咋可能吃那玩意兒啊都臭了，五文錢夠買半斤好肉了。”

“那他們咋收攤了？”

“應該是沒人買吧？賣不動就收拾回家唄！”一個理所當然的聲音。

倆三人在小角落裏磕著瓜子嘮嗑，討論今天東市街的大熱鬧，即沈嘉樂的“絕味臭豆腐”。

“這你怕想錯了，你回身看看他們手裏拿的啥？”

“還能拿啥？總不能拿那臭的……”他說著轉身，確見不少人手中捧著一個碧葉做的碗托，裏頭壘著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不清模樣，“他們這拿的是啥？”

“你自個兒聞聞看？”

“有點臭？”那人大驚，“難道就是那勞什子臭豆腐？”

他的疑問得到了肯定回答，同時他也知曉臭豆腐攤之所以收攤，不是被罵走沒人要，而是賣完了。

“賣完了”三個字在那人腦中久久回蕩，他蠕動著嘴唇，仍是難以相信。

沈嘉樂揮袖擦了把汗，眉眼飛揚，興奮得不得了。

如果說此時他的心情非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痛快，太痛快了。

他長這麽大就沒這般痛快過。

許意遲瞧他傻樂的模樣，努努嘴：“推車走啊，楞著等我動手？”

“不不不師父，我來，您老歇著。”沈嘉樂十分狗腿上前，推餐車往回走，“師父你是怎麽想到的找人來演吵架的？這一招，太絕了！”

許意遲瞧他幾眼，反問道；“你說呢？”

沈嘉樂楞一下反應過來，尷尬地撓撓頭。

忘了他當初也這樣了。

許意遲手背後面，默默往前走，任由他腦補。

找人做托，演一場戲，噱頭給足，吸引眼球。這是前世商家營銷玩爛的法子，她也就結合這裏土著反應，略改臺詞而已。

想想今日攤前的那場戲，幾乎不用吆喝，就賺足眼球。然後在眾人疑惑中，臭豆腐的香臭兩味齊出，居然不用再多做解釋，就有許多人來嘗鮮。

看來，是沾了古代娛樂項目太少的光。

到家後，安哥已燒好水等她，讓她等下去泡腳舒展舒展。許意遲感激地朝他點頭，眼神透著誇讚。

然後就是分錢、吃飯，這種事許意遲第一次做還有點激動，後來明七天天分錢，她都麻了。但沈嘉樂不一樣啊，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靠自己賺錢，一口一個唾沫數銅板，數到許意遲和安哥嫌棄地別過臉，不忍直視他這一舉動。

“師父師父，兩貫錢啊！兩貫！”

沈嘉樂難以克制激動心情，他挺著胸膛，手裏抓一把銅錢，“嗷”了一嗓子後一溜煙兒跑去院裏轉了好幾圈，方才回到堂屋，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不到兩個時辰，即把他學藝的錢掙回來了。他粗略算算，長此以往下去，他無需靠人接濟，就能把店開起來。頓時，沈嘉樂看向許意遲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許意遲一擡眼就對上一雙淚眼汪汪的眼睛：“？？？”

“師父沒有你就沒有徒兒我的今天，往後還要仰仗師父，請您老受我一拜。”

沈嘉樂說得動情，又起身行了個大禮，那規矩板正的模樣唬許意遲一跳。

這要不是見過他開始那種紈絝不屑的神態，真想不到會有眼前……嘖嘖嘖。

許意遲坦然受禮，看在他變懂事的情況下，接受他在家吃一頓飯。

總算在這個家的飯桌有一席之地的沈嘉樂差點激動哭出聲。

許意遲：可以，但沒必要。

逐漸入夏，天氣漸熱。

平常也沒什麽胃口，許意遲就念叨涼面涼皮，今日她一看見飯菜，就知是安哥體恤她出攤辛苦，專門為她做的。

番茄涼拌面紅彤彤的，面上淋一層裹著白芝麻的辣油；

那零零星星的白芝麻散落在紅艷艷的面和鹵裏，像一顆顆白星點綴著；

來上一口沁爽酸辣，那滋味從口舌順著喉嚨眼兒能一直爽到胃裏，再沿著四肢到天靈蓋整個人都舒展了。

起碼此刻的許意遲就覺得，這一天的辛苦值了：既賺到錢，又吃上一口合心意的飯。

“安哥把你放在大後方，我果然可安心。”許意遲努力從腦海搜刮詞匯誇獎安哥。

安哥默默吃著面，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模樣，仿佛對這種誇獎已習以為常。不過細看的話，他的嘴角眉梢揚起，剛在許意遲說話的時候明顯動作頓了頓，等到聽完她說什麽，才又放松下來。

作為這個晚飯的局外人·沈嘉樂也陷入面的滋味不可自拔。

昔日大師兄用一份臭豆腐征服了他，今日這碗又酸又辣又叫他欲罷不能的面，再次俘獲了他的味蕾。

他在內心暗暗下決心，將來的他定要追上大師兄“這座高山”。

許意遲要是知道他這想法，一定會勸說一句：人吧有的時候得相信天賦這個東西是強求不來的。

譬如她，那就只好躺平鹹魚等著唄，不也挺好。

第二日，沈嘉樂又準備了比前一日更多的豆腐胚，但也沒十分多。這點許意遲強烈要求，至於原因嘛，到了這日晚上收攤他才懂。

這日沒有托兒來演戲，但是當臭豆腐的臭味在街上散開，轉而又被一股香氣所取代，再加上昨日的噱頭給足，很多人慕名而來，於是自發的顧客效應就有了。

他們一波帶一波，結果還在排隊的時候就被告知：又賣完了！

沒吃上的人翹首以盼他們再出攤，他們再出攤的時候又是蜂擁而至，一掃而空。

要知道臭豆腐這個東西，在前世就被人又愛又恨不是沒有理由，現在嘛自然依然是前世待遇：沒吃且表示絕對不會吃的人，對它不屑一顧；吃了又偏好這口的，對它讚不絕口，時不時來當一次回頭客。

別看它一份單價貴，可勝在稀罕有滋味。

物以稀為貴，這就是理由。

是以，臭豆腐攤兒打開知名度的速度，比米粉攤兒更快。客人一波又一波，沈嘉樂又不是一個忒能幹的，直把許意遲累得不輕。

等到第五天，她對沈嘉樂道：“你要學會帶團隊，不然你就只能幹到死。”

沈嘉樂猶猶豫豫。

許意遲問：“你在害怕什麽？”

沈嘉樂說出顧慮，許意遲語重心長道：“臭豆腐你要明白如今要點在哪裏，一在臭豆腐本身，二在你灌進去的鹵汁。至於其他的，就算你不教別人，往日你在那擺攤，旁人看著就記不住，還是會自動屏蔽？”

他說不出話來，許意遲也理解，但她真不想再陪著擺攤了，直言道：“旁人你不放心，你那兩個小廝叫過來。而且你做好心裏準備，鹵制臭豆腐的方法，早晚我會放出去，屆時這就不是秘密。”

沈嘉樂大驚失色。

作者有話說：

沈嘉樂：師父這怎可以？

許意遲：怎地不行？創業嘛，增加難度才有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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