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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驟然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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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夜幕陰沈,涼風冷寂。

紀安洵在晚上九點結束綜藝拍攝,坐上商務車準備回家。

“這是有什麽毛病!捕風捉影,無稽之談!”司機韓乘正在看今晚的熱搜,氣得直捶大腿,等紀安洵上車關門之後就豎起手機——

#紀安洵金主#

見他半睜著眼盯著屏幕,韓乘又自覺往下一滑。

【今天你吃瓜了Mia:10月19日晚,紀安洵被拍到和一男子約會,兩人十分親密,疑似戀情曝光,你怎麽看?[圖片]】

【阿舔有金主,怎麽敢戀愛?這是金主吧?身材巨無敵好,大膽猜測是個帥比。】

【雖然我討厭阿舔,但是他那張臉真不能和啤酒肚肉花臉挨在一起,想想就嘔。】

【都和其他男人約會了,還喜歡白連,金主不管管嗎!】

【樓上不懂,有金主才能放肆地喜歡白連,要不然憑他這惡臭德行,早就被撕退圈了。再說了,金主只要床上.爽就行,管他喜歡誰。】

……

評論區一水的嫌惡,維護紀安洵的評論慘遭圍攻,但粉絲們越戰越勇,絲毫不怵,狗頭微笑滿天飛,半個臟字不帶的竭力控制評論區走向。

紀安洵閉上眼,只留下微微顫動的睫毛以表自己還醒著,黑色短發在上車的途中被秋風撩野了,散漫混亂地湊在一起,臉頰被冷風刮蹭得發紅,但嘴唇發白,看起來像被惡意滿滿的評論區氣到了。

韓乘說:“這個傻逼博主在評論區故意引導風向,打官司吧?雖然沒什麽大用,但咱們又不差錢,權當給這些傻逼東西洗洗嘴巴!一天天的就知道在網上叨叨,有本事線下對線,老子一個打十個!”

紀安洵在他冒火的聲音中撩起眼皮,像是還沈浸在什麽怪事中,頓了會兒才低低地應了一聲,那嗓音啞了,可憐得緊。

韓乘心裏一跳,以為他哭了,正扭著脖子想仔細瞅兩眼,就聽紀安洵說:“兩人吃飯等於約會,跟個活人在一起被拍一定是戀愛,同入酒店直接算作開.房,這是慣用的換算定律。韓哥,放寬心,小事兒。”

這語氣平和又從容,頗有大家氣度,韓乘正想順勢拍兩句馬屁,就又聽紀安洵說:“不出這冤枉錢,你給大哥透個風,讓他料理一下,記得一定要做作地表示這是我的意思,大哥已經快被我氣禿了氣瘋了,知道這事兒後會心裏安慰不少。”

這邏輯乍一聽不對勁,但聯系這兩兄弟目前的關系,韓乘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可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小老板前兩天才第250+次說要斷絕兄弟關系,為了在爭吵中占得上風,還特意找祖安博主學了好幾天的祖安精粹,結果依舊不是對方對手,因此在屋裏氣得躥來躥去、差點把房頂都捅穿……

韓乘張嘴吐了口訝異,又被偷溜進來的秋風堵上了嘴,正想關窗走人,就看見一胖一瘦兩個男人快步走過來。

胖的那個叫王珂,盛秦娛樂的經紀人二把手,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的藝人賴斯。

王珂走到後座窗前,笑得滿臉橫肉輕顫,說:“今天真不好意思,我們賴斯頭一回上綜藝,還不習慣,表現得不好,讓安洵你也跟著上夜班了。”

賴斯乖巧地上前來道歉:“對不起啊安洵哥,我以前沒有參加過綜藝,沒有您熟練,拖累您了,請您千萬不要討厭我,我會繼續努力的。”說完微紅了眼,纖薄的身子宛如落葉。

呸!

韓乘真想下車把這片落葉掃走。

賴斯看著車內的紀安洵,眼神在對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倉皇逃開。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紀安洵真人,但對方大名如雷貫耳——

紀安洵以一個流量IP劇中的配角角色進入大眾視野,演得辣眼,但憑借一張極其漂亮精致的臉蛋一夜爆紅。網友粉絲邊嘲邊愛,網友大方地給他一個“圈內第一花瓶”人設,粉絲挽尊說自家寶貝年紀還小,經驗不足,以後就會進步啦!

可後來大家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紀安洵並沒有改變自己青澀的演技,而是將獨特的演技流派發揚光大,成為狂躁派狗屎演技的先鋒代表人物。不久後,他又被爆出是當紅小生白連的舔狗,慘遭白連粉絲唾罵的同時接連為自己立住了各種黑人設,親手將自己送上黑榜top。

以前賴斯不知道像紀安洵這種幹啥啥不行,闖禍惹事第一名的人為什麽會有那麽高的熱度,還有一批忠實粉絲,但今天他明白了:這張臉就是大殺器,只要紀安洵不說話不闖禍,就是討喜。

這兩人跟肉山似的,堵住了秋風,紀安洵眉頭微蹙,索性將半開的車窗降下,說:“本來只耽擱了三個小時,再叨叨就不止了。”

這話說得不客氣,陰沈的秋風裹了他滿嗓,出口就是襲人的寒氣,刺得王珂渾身一哆嗦。他將手伸進寬大的袖口,摸了把豎起的雞皮疙瘩,粒粒分明的感覺讓他心裏一跳。

紀安洵可是出了名的包子,今晚是被哪抹冷風抽錯了魂,怎麽變了個人似的?

王珂半是打量半是狐疑地瞅著紀安洵,發覺後者眉頭微蹙,厭煩和不耐毫不遮掩地從窄而深的重瞼刺出,把這張漂亮卻呆板的臉都刺活了。

紀安洵籲了口氣,被磨了一下午的煩躁倏地重新冒出頭來,他瞥了眼安靜不說話的賴斯,語氣冷漠至刻薄,“口口聲聲要當好演員,鉆劇組琢磨演技去啊,跟花瓶擠在流量綜藝裏湊什麽熱鬧?不過去演白蓮綠茶什麽的說不定能得心應手,本色出演嘛。”

韓乘很有眼力見,當即開車走人,獨留那倆人尷尬地半張嘴,站在街邊喝冷風。

窗外的樹在餘光中搖出一片清冷的黃綠,紀安洵疲倦地閉上眼睛,今天這十多個小時的錄制過程在他腦海中快速又混亂地攪動,和記憶中完全重疊的事情走向都在信誓旦旦地向他宣告:真的重生了。

從冷風呼嘯的山道撞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連人帶車一起從世界消失,又奇跡般地回到了那個鬧騰又無聊的多年前——他正式進入影視圈的第二年。

韓乘笑著說:“今兒太累了。”

要放在平時,剛才對著那倆不得笑得跟旺仔似的。

紀安洵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哼道:“我不是我了。”

“那您是?”韓乘拿他當小孩哄。

“我是紀·鈕祜祿·安·烏拉那拉·洵。”紀安洵掏出塊巧克力,放進嘴裏。

韓乘笑了笑,提議道:“忙了一天,一頓飯沒吃,晚上吃頓飯吧,不然又得胃疼。”

“行,去雁來居吧。”紀安洵靠在椅背上,手指撫過躺在旁邊的秋日胭脂。

上輩子,金主by醜聞差不多也是在這段時間被突然爆出的,無圖片無實錘,全憑空口白牙,三人成虎而大肆沸沸揚揚,這張圖片沒有出現,因為直到車禍前,他都沒有和圖中男人和平用餐的機會。

工作太久的眼睛終於找到感性的機會,濕潤浸破了幹澀。紀安洵用手背蹭過眼睛,打開微博,在這條爆料下評論:【沒約會,沒金主,圖上我親哥。】

退出頁面時,紀安洵不小心掃到一條新熱搜,“聞月州回國”這一排小字、準確來說應該是“聞月州”這三個字無比囂張地跳入眼簾,在他本就鬧騰的眼球上再燎起一把火。

他被燒壞了,手指都不聽使喚,打開了那條熱搜。

配圖是一張黑白覆古風的機場偷拍圖。

被拍者穿著慣愛的白襯衫,衣擺被工整的紮進黑褲裏,黑白一起勾勒出擁有黃金比例的完美身線。

他正在聽電話,秾麗精致的五官漫不經心地擺正開來,和周身冷淡的氣質形成濃與淡相對、冷與艷爭鋒的矛盾感。握著手機的右手沒戴任何飾品,分明的骨節和一小截線條流暢的手臂泛著冷白。

這個人、這張圖連累整個手機都成了燙手山芋,紀安洵撒氣般地摁黑屏幕,但又找不到自己這樣做的理由,怔了好半會兒才賴皮地將帽子都扣在“疲勞無效工作”上。

有了正當理由,他又點開評論區。

【啊啊啊啊娛樂圈第一美人攻的信息素撲面而來!小的眼力有限,唯恐承受不住這直逼蒼穹的美色啊嚶嚶嚶!】

紀安洵撇嘴,聞月州又沒下海,攻什麽攻?不過好看是真的好看,只有他能略壓半籌。

【老公怎麽狗狗祟祟就回國了,好想撲上去啜一口老公的盛世美臉!】

紀安洵挑眉,聞月州最討厭別人碰他,比和尚還冷淡自持,誰要是敢撲上去啜一口,那場面工程肯定堪比摳一座水晶堡。

【手上沒戒指,很好,沒在國外和辣妹結婚,我還有機會。】

紀安洵嘖了嘖,聞月州才不喜歡辣妹,當然也不喜歡甜妹酸妹苦妹,他可能就不喜歡人。

韓乘聽見動靜,從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後座的人哪還有方才的懨懨樣?半邊臉腮鼓起,應該是被巧克力膩了唇齒,連帶著心肝尖尖也滲了半顆蜜,紀安洵眼尾上挑,難得露出鮮活的笑意。

可手機跟蚊子一樣看不懂臉色,讓紀安洵難得的愉悅瞬間清空。

【小洵啊,今天的熱搜討論度太高了,已經有人在官博底下抵抗你參加節目了。我雖然是高層,但平臺也不只有我一個高層,這個壓力我可頂不住啊!】

【不過這個綜藝你不上也沒關系,如果你跟了我,我可以幫你引薦另一個真人秀,比這個流量更大,口碑更好,到時候你好好表現,資源不就也跟著上去了嗎?跟了我對你沒有壞處,只有好處。】

和上輩子一模一樣的內容,都是這個李愚在金主包養醜聞後發過來的。

紀安洵靠在椅背上,修長白皙的脖頸僵硬的保持板正,好像轉頭就能看見李愚那張越靠越近的臉擠成了爛菊花,溢出油膩爛臭的汙濁。

上輩子他拒絕了這老臭蟲,對方憤怒至極,放言要給他使絆子,但這人卻在不久後就被爆出曾經多次猥.褻強迫新人的醜聞,也沒了搞事的機會。又是幾條信息躥了出來,他發了個“滾”字,把對方拉黑。

商務車在街邊剎車,紀安洵看向韓乘,後者搖了搖頭,他便說:“今天辛苦你了,放你一周小長假。”

韓乘高情商地道:“小老板,我想認真工作,為您——”

紀安洵說:“帶薪。”

韓乘立馬開門。

雁來居離紀安洵常住的房子很近,環境明凈雅致,飯菜味道鮮美,最重要的是保密性強,絕對不會有狗仔出現。因此他預料自己會擁有一頓滿意的晚餐。

但意外就是狡猾多端,讓人防不勝防。

他沒能預料自己竟然會在最平常的時間以毫無準備的心態遇見聞月州。

對方也看見了他。

那一瞬間,兩道視線在看似平靜的空氣中交織,仿佛凝成兩條實質的線,柔軟的線頭碰撞、試探著交織、失敗後解開、錯開,又不死心地往對方眼裏刺上一刺,等對方倉皇收回後才滿足搖旗。

紀安洵沒時間想東想西,他必須立刻轉頭離開,至少不能在對方面前表現出怔楞。這是認輸,且聞月州一定和他擁有同樣的想法。

可惜,久違的稱呼打碎了他的自以為是。

“阿洵。”

聞月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與此同時,紀安洵瞧見自己身前憑空支棱起兩道欄桿,不僅將他攔住,還正好打在腿上。他被迫停下,雙腿僵直麻痛,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將思緒都凝聚於那久違又親昵的稱呼上。

如果從上輩子死的那一刻往前推,這個稱呼已經在他的世界裏消失了十年。因此乍一聽,沖擊感只能用“猛烈”二字來形容,就像鐵錘猛撞冰面,破冰的聲音刺得他耳朵哀鳴,連累著其餘四官一起受累,紀安洵蹙眉,吸了吸鼻子,被不知從何冒出的委屈弄酸了眼。

他委屈時就愛發脾氣,這是慣用的伎倆,小時候用作撒嬌,長大了便拿來裝兇,不論何時都百試百靈。

但此時太餓了,功力盡散。

紀安洵用盡全力控制面部肌肉,轉頭露出恰到好處的職業微笑,“聞老師。”

聞月州來雁來居前就做好了可能遇不上、遇上了也不會被搭理的準備,卻不想蕭瑟秋日也不少生機。心臟開始肆無忌憚地跳動,甚至想要跳出心腔,蹦過去,叫紀安洵看清楚自己的劇烈反應。他不動聲色地清了清因為緊張和狂喜而幹癢的喉嚨,向來冷淡的神態和語氣是絕佳的掩護。

“叫你,過來。”

憑什麽你叫我過去,我就過去?

紀安洵面前的欄桿又憑空消失,他快速挪到聞月州身邊,撇開眼神不看人。

“我和樓制片過來吃飯。”聞月州垂眸看著他,“一起?”

紀安洵這才發現聞月州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三十出頭的年紀,相貌英俊,身形高挑,大背頭成熟利落,襯衫西褲大手表,一水的名牌,貴氣不俗氣,是個講究人。他一邊不自知地點頭,一邊快速翻動圈內人員名單:樓然,金牌制片人,出了名的挑剔講究鬼,投資商等金主霸霸們的天敵,也是聞月州的圈內好友。

三人進入包廂。

樓然落座後掃了紀安洵一眼,抿了口茶。這位他有些印象,心路歷程大概和紀安洵以前的一部分粉絲一樣,從起初的驚艷到後期的失望。不過現在,他要因為月州,對紀安洵新添一分好奇。

他不動聲色地將眼神移到了紀安洵臉上。

以前他隔著屏幕見識過這張漂亮臉蛋,此時隔著一張桌子,那精致的五官仿佛活起來了,給他更生動形象的沖擊感,尤其是那雙眼睛——

紀安洵的眼尾略微上翹,帶著點天然不做作的媚態。發現自己被打量時擡眼,圓潤的眼睛弧度和偏深的瞳孔搭配寬窄合宜的重瞼和濃密卷翹的睫毛,又帶著股不谙世事的無辜感。

這雙眼睛不但好看,還有極大的塑造空間。

樓然正想說話,就見紀安洵眉頭蹙起,隨即擡頭說:“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樓然看著人走出包間,又眼睜睜地看著聞月州起身跟了上去,八卦之心蠢蠢欲動。

紀安洵快步走到洗手間,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果然是李愚,這人死皮賴臉,換了個號又打過來,厲聲道:“紀安洵,你別給臉不要臉!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真把自己當東西看了?”

積攢了一天的情緒在此時找到樂爆發的契機,紀安洵嗤笑,冷聲道:“媽的老畜生死禿子,你當你褲.襠裏的是什麽鑲金戴鉆大寶貝,軟臭金針菇就小心翼翼藏好,上了年紀就泡茶養生,強行運動小心折壽。我警告你,離我遠點,再他媽不知死活死皮賴臉地湊上來,我讓你好看!”

那頭的李愚沒想到軟弱的傻白蠢竟能說出這話,一時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又怒極,罵道:“你當你是什麽幹凈玩意兒!全網都知道你被包養了,既然是臟東西,就別給我裝清高!一個是包,兩個也是包,反正你只有這張臉,不張開嘴給幹爹好好舔——”

紀安洵握緊了手機,就在這一瞬間,微涼的指尖蹭過他的手指,帶著安撫的味道,隨即手機被人奪去,聒噪吵鬧都隨之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熟悉的氣味——

濕潤的柑橘滴答在牛皮上,擴散後又被白蘭地和木香打散。這是聞月州身上的味道,和他這個人清貴冷淡的氣質和斯文的做派不同,這味道辛辣又霸道,昭示著極強的占有欲和氣場。

那頭的人還在喧嘩,言語之間勢必要讓紀安洵因為不知好賴而付出代價。聞月州伸手撐住洗手臺,將紀安洵困在懷裏,低頭用認真而幽深的眼神驅趕他因為這些骯臟字句而冒出的火氣。

“閉嘴。”

喋喋不休的人因為這兩個平淡無波的字眼頓住,原因很簡單,這聲音不屬於紀安洵,它帶著股自然的貴氣和命令,熟悉得令人不可置信又心底發慌。“你,你是……”

“聞月州。”聞月州捏住紀安洵摳弄洗手池壁的指頭,輕柔地摩挲掉他指尖的麻意,語氣緩而沈,字字如鐵錘砸釘子,“紀安洵是我祖宗,給他當幹爹,你想讓我給你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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