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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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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還未走出這片區域,雨就下了起來。

這片綠洲沒有能夠躲雨的地方,雨水打在皮膚上,燙得寧萱倒吸一口涼氣。

承懷護住寧萱,不顧自己被雨淋到的疼痛,繼續往前面快步走去,安撫道:“別怕,我們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寧萱嗅到從承懷身上傳來的血腥氣味,心下一驚,“仙尊,您的傷口……”

“無礙,出去再說。”承懷的傷處隨著他的走動磨得生疼,本就還沒愈合完全,現在更是直接開裂,特別是他腰間那處口子,他感覺到魔胎正在隱隱作祟,但現在並不是對付它的時候,幹脆一手按住魔胎的所在處。

魔胎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警告,不敢再動作,靜悄悄地呆在原處。

寧萱現在身體恢覆完全,而且還有靈力,不比之前在大漠還要拖著仙尊走路,如果她夜視能力夠好,也不害怕,甚至可以做到健步如飛。

她完全信任承懷仙尊能夠庇護她安全,但她害怕仙尊的傷勢再次發作,又只剩下她一人。

承懷擰著眉頭,他發現這雨水的不對勁。雖然他靈力虧空,但他的體質依舊是原來的體質,不同於凡人,也不同於修煉不到家的寧萱,若是普通的雨水,絕不會讓他感覺到不適,然而這雨水更像是特意制造出來的困境,為的是……

讓人放棄希望,心甘情願走向可以離開的捷徑。

承懷垂眸看向身旁的寧萱,他想,如果現在在她身邊的人不是他的話,恐怕她已經……

魔胎吸收了承懷的情緒,若它能言語,一定會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畢竟這是仙尊的情感,比吸收一千個普通凡人的情感,還要享受。

它搭在靈脈上的魔絲從頭發絲般纖細漸漸變粗,只是怕被本人發現,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只敢虛搭在上頭。

承懷的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只是一眨眼,他這個念頭就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定要走出這片區域的堅定。

他並未深究這是為何,因為比起剛剛突然生出的情感,堅定目標,不為其他所累,更像他本人平日的作風。

雨水的侵蝕漸漸消磨了承懷的體力,被雨水附著的地方,傷口不僅無法自愈,還更加嚴重了,剩下全憑自己的意志強撐。

寧萱再往前多走一步,肩膀突然一沈。承懷仙尊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停下沒有再動。

“仙尊,您怎麽樣了?”寧萱連忙扶住他的手臂,掌心撫過承懷的手背,才發現他的手現在已經冰涼無比,跟之前的溫熱截然相反。

她看不見承懷此時的臉色,只能靠猜測,恐怕仙尊現在的狀況不大好了。

承懷按著腰部的傷處,他無法開口回答寧萱的問題,怕他的聲線不穩,反倒讓她擔心,慌亂之下,又如剛才那般,走不動路。

他伸出食指,抵在她唇邊,示意她噤聲。

寧萱的唇觸及到承懷的食指,楞了楞,意識到了什麽,摒住了呼吸,緊張得不敢說話。

在黑暗之中,其他感官變得越發敏感,她聽見除了雨聲之外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不像是來自於身邊,應當距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在朝著他們靠近。

地面微微顫動,未知的危險逐步逼近。

承懷反手握住寧萱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的身後,自己直面聲源,微微側過臉,對寧萱說:“你……”

剛開口說第一個字,寧萱便察覺到仙尊的聲音的不同,他做了個深呼吸,像是強忍著什麽,聲音強行鎮定下來,繼續道:“順著這個方向繼續往前走,這是我們來時的路,不會有其他危險,去吧。”

他的語速很快,說完就直接往寧萱肩膀上一推,示意她快走。

寧萱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自己往前跑了數米,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嗅不到仙尊身上的血腥氣,只有濕潤的氣息,而且剛剛聽到的摩擦聲也突然靜了下來,剩下她撲通撲通狂跳的心跳和因為運動而變得急促的呼吸聲。

仙尊沒有選擇冒險地往前走,而是選擇了他們來時的道路,折返回去,避開這詭異的大雨。

寧萱腦子裏只有承懷仙尊的命令,即便她什麽都看不見,即便尖銳的樹枝刮破了她的皮膚,也不敢停下腳步。

她的潛意識裏告訴她,承懷仙尊幫她擋下了危險,所以她是安全的,只要她按照仙尊所說的去做,她就能逃出去。

明明恢覆了健康的身體,又有靈氣加成,她能一下子跑得很遠,可是她的靈魂卻像是負擔了幾萬斤重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仙尊現在怎麽樣了?他的傷不是還沒好嗎?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什麽東西?仙尊能對付得了它嗎?寧萱腦子亂糟糟的,卻也很清楚,自己在仙尊的身邊,根本幫不了他什麽,反而還會拖他的後腿。

當她聽見身後傳來淒厲且尖銳的吼聲時,腦海像是炸開了一般,突然止住了腳步,雞皮疙瘩像細小的蟲子一般爬上了她的皮膚。

雨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變得小了,淅淅瀝瀝的,根本傷害不到她。

寧萱才發現,她已經跑到了綠洲的邊緣,皎潔的月光照在大漠之中,只要她跨出一步,便能逃離烏雲。

身後的吼聲越發淒慘,聲波將她周圍的樹葉震得搖擺起來。

寧萱跑進了沙漠,仰頭看向天空,沙漠這邊是皎潔的月光,是漫天繁星,而綠洲這邊卻被烏雲所壓,大雨傾盆而下。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她根本無法幫助仙尊什麽,還會拖累他,所以她只能努力去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

腦海裏閃過仙尊時不時按向腰間的位置。她攥緊了自己的掌心,用星星辨認方向,朝著自己來時的路狂奔。

寧萱對於在意的人,一向細心敏銳。仙尊原先醒來的時候,就在找他的劍,後來給她處理魚的時候,包括遇到危險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去找劍。

她要找到仙尊的劍。

時間飛速流逝,綠洲內,一頭約莫有兩人高的巨獸俯低身子,左眼流出藍色的血液,喉嚨擠出怒吼,不停地甩著腦袋,試圖把自己身上的人甩下去。

承懷抓住它的角,貼著它的後背,右手沾著巨獸從眼睛裏流出的藍血,在黑暗之中發著藍色的幽光,伸手試圖掰下它的尖角。

大雨下得越來越急,雨水與他手上的藍血融合,發出“滋滋”的聲音,如同被腐蝕一般。

承懷很快就認出了這個靈獸。

雨靛幻獸,所到之處,必會下雨,它的血液和雨水混合,是一種有害的毒藥,也有人把它的血液用作作畫的顏料,這種藍又名——雨靛藍,又因為它在黑暗之中也會發光,於是廣受歡迎。

疼痛讓承懷越發清醒,他用盡全力,掰斷了幻獸的角,然後狠狠刺入它的後背。

幻獸淒厲的慘叫聲把承懷的耳膜幾乎都要震破了,他身體各處的傷口徹底開裂,雨水混著他的鮮血流淌下來,染紅了他月白色的衣衫。

承懷終於被它從後背甩了下來,整個人飛撞到大樹,差點把樹幹折斷。

他吐出一口鮮血,身體各處都移了位,特別是他的骨頭,仿佛全都斷裂了,疼痛到幾乎麻木。

幻獸的藍血發著幽光,流淌了一地,與承懷的鮮血混合在一起,這種混合後的藍色顯得更加色彩瑰麗。

它亮出尖利的爪子,朝著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緩慢移動。

這本該是它的獵物。

承懷半睜著眼睛,視線被雨水模糊,身側的手臂幾乎擡不起來,只能試圖屈了屈手指。

他垂下眼眸,看向自己腰間的口子。

趁他虛弱,魔胎伸出魔絲,肆無忌憚地吸收周圍可以利用的一切。

然而它最喜歡的還是承懷的感情,在發現其他東西吸收了跟沒吸收一樣後,它便失望地收回了魔絲,等待承懷死去,再尋找下一個“宿主”。

他的情感變得很淡很淡,好像這一刻死去,也不會有任何波瀾。

幻獸的爪子正要拍下來的時候,它的身體突然倒下,從後背紮進去的角流出越來越多的藍血。

它低聲嘶吼著,用完好的左眼死死瞪著眼前的“獵物”。

一人一獸都受了重傷,幾乎快要死去。

承懷的呼吸越來越輕,他很清楚,如果僵持不下,幻獸會在雨水之中補充它需要的能量,很快就會恢覆傷勢,而他恐怕會屍骨無存。

生出的一點求生欲很快又被魔胎吞食了,如今它強他弱,自是爭不過魔胎。

承懷不知道魔胎在“偷吃”他的情感,只是再一閉眼,便不想睜開了。

他剛閉上眼睛,便又聽到了那個先前昏迷時常常能聽見的聲音。

“仙尊!”

承懷猛地睜開眼睛。

魔胎感受到他澎湃的情感波動,如同巨大的浪潮,一下子把它拍暈了過去,魔絲便一蹶不振了。

滿地發著幽光的藍色血液裏,小姑娘披著他的長衫,懷裏緊緊抱著他的劍,深一腳淺一腳的,跌跌撞撞地朝他跑過來。

她的眼眸裏,倒映著他的身影,迸發出美麗的光采,好像只要見到他,所有的危險都會離她而去,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承懷想,她需要他。

作者有話說:

淺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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