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米的床

施衍用暴力手段破開了隔壁家的門。

佘小微畏畏縮縮跟在後面, 好奇地東張西望。

季澤不在家。

他的房間意外的東西並不多。

作為一個應該在這裏生活了許久的人，應該會堆放越來越東西在家。

可季澤的房間很空。

大概是因為有施衍在身邊，佘小微的膽子也大了許多, 大搖大擺地開始打量起季澤的家, 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格外放肆，一點都不像一個擅闖他人房屋的人。

施衍向裏走了幾步, 看到透明櫥窗裏擺放著一把小刀。

那小刀, 看著有些熟悉。

他眼神暗了下去，擡腳往前走去。

櫥窗沒有上鎖, 施衍輕易就拿到了小刀。

在接觸的一瞬間, 他瞬間感覺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氣息。

是屬於他的氣息。

佘小微察覺到他的異樣, 湊了上來：“咦？這刀怎麽在這？你當時說把這刀送人了, 該不會送給季澤這家夥了吧？”

佘小微痛心疾首：“我當時聽到都氣炸了，但死你死活不說送給誰，沒想到竟然是送給季澤了！你寧願送給他都不送給我！”

他還在嘟嘟囔囔這刀多麽厲害多麽寶貴, 可施衍沒有聽進去。

自從接觸到這把刀，他的腦海裏閃過許許多多斷斷續續的畫面。

他偽裝成玩家, 與普通人一起做任務。

那些陌生的回憶裏，全是季澤。

陌生, 卻又帶了一絲絲的熟悉。

他凝神, 用刀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下了一刀。

刀尖染了血, 散發著若隱若現的銀光。

房間緩慢地開始扭曲。

察覺到不對勁的佘小微緊張地開口：“你幹嘛！”

施衍：“找他。”

他一個一個取下耳釘。

左耳和右耳的八個耳釘全數取了下來。

震動愈發劇烈, 整個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佘小微大叫：“老大你怎麽把限制器摘了！你要幹嘛！你這樣整個空間會崩塌的！”

“嗯, ”施衍一臉無所謂, “反正已經崩過一次了, 無所謂再崩一次。”

他依次取下手上的戒指, 四周的環境已經扭曲，光亮的環境被黑暗覆蓋，周圍豎起一道道圍墻，仿佛一座迷宮。

佘小微喃喃：“……當時空間重塑可花了不少時間。”

說完這話他忽然驚醒：“你記憶回來了？”

“沒有。”

施衍邁步向前：“所以要找他。”

“找他幹嘛？”佘小微沒好氣，“他可是把你殺了，我以為你從此消失了。”

施衍：“他殺了我，卻又沒殺死我。”

佘小微：“……嗯？”

“他想終結這個世界，一直在尋找方法。”

佘小微作為一個終極大BOSS的愛寵，並不懂這些：“那他找到了嗎？”

施衍點頭：“找到了。”

佘小微震驚：“是什麽。”

施衍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他發現，只有徹底殺死我，他們這些人類就可以從這個世界逃脫。”

佘小微：“……那我們呢？”

“自此消失。”

空間因施衍而崩塌，迷宮的狹窄過道裏，他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或震驚或興奮。

他們不懂為什麽突然間陷入到迷宮裏，有些茫然無措。

佘小微緊跟著施衍：“那你也沒必要破壞空間吧？”

施衍簡單解釋：“世界的最高準則將他困住了。”

佘小微有些吃驚：“我以為這玩意因為空間重塑消失了。”

“季澤可能記起了零星一點事情，比如殺掉我就可以從這個世界解脫的事情。”

施衍表情不變，仿佛自己生命受到威脅並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他對我的殺意觸發了最高準則再次啟動，導致他現在被困住了。”

佘小微好奇：“那你知道他在哪？”

施衍回答得幹脆利落：“不知道。”

佘小微：“……”

“所以我讓空間扭曲，方便找到他。”

施衍語氣篤定：“他現在就在某一堵圍墻裏面。”

“……裏面？”

所以你是想報覆吧？

兩人越走越遠，遇到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周圍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忽然，施衍停下了腳步。

佘小微險些撞上去：“找到了？”

施衍點頭：“嗯。”

他用刀重新劃破手指，而後擡手輕輕貼在墻面上。

手指觸到墻面的瞬間仿佛被吸了進去一樣，施衍沒有猶豫，跨步進去。

佘小微也想跟進去，卻結結實實把腦袋給撞出了一個包。

他錯愕地看著那堵毫無變化的圍墻。

怎麽的，還不讓進了。

施衍被一團黑暗籠罩，一點光亮都沒有，完全看不清周遭的情況。

可他仍然鎮定自若，徑直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總算看到了遠處泛著微微紅光。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總算看清了那是一條條發著微弱紅光的細絲，緊緊地纏繞著一個人。

他走到那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頹廢地跪在地上卻仍舊被細絲牽扯著沒有倒下的男人。

“季澤。”

季澤身上傷痕累累，嶄新的刺目傷口正在往外滲著血。

他聽到聲音，有些疲憊地擡頭，見到施衍也不顯意外，只是懶懶笑了笑：“衍衍，怎麽來了。”

施衍表情淡淡，“為什麽不殺死我。”

季澤瞇了瞇眼：“你想起來了。”

施衍不答反問：“你不也記起來了嗎？”

季澤輕笑：“這樣啊。”

他點了點下巴：“擡頭看你有點累，你下來點。”

施衍猶豫了片刻，還是單膝跪了下來。

季澤舔了舔幹澀的唇角：“你湊近點，我告訴你。”

施衍：“我沒聾，這個距離我聽得清。”

季澤也無所謂，盡管受了格外嚴重的傷，卻仍舊沒有喊一聲疼，笑得痞氣：“距離太遠了，我不想說。”

施衍蹙眉，卻還是依言將腦袋往前伸了伸。

季澤的眼角帶著笑，看著那張與記憶中重疊的臉，伸了伸脖子，帶著血腥味的薄唇擦過施衍的嘴角。

施衍眼神暗了暗，迅速後退了些：“幹什麽。”

季澤舔了舔嘴唇，似笑非笑：“你不是要原因嗎，這就是。”

施衍垂下眼簾：“你越界了。”

紅繩上竄起幽藍火焰，照亮了黑暗的環境。

季澤歪著腦袋：“那你為什麽要燒繩子。”

“反正燒不死你，不是嗎？”

季澤點點頭，一臉無所謂：“確實。”

他嘴角向上揚起：“但我疼啊。”

“是嗎。”

施衍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我這裏，當時也挺疼的。”

“衍衍這是在怪我了。”

季澤全身被幽藍火焰包圍，盡管嘴上說著疼，臉上卻一點痛意都沒有顯露出來。

繩子被燒了大半，他勉強可以站起來，和施衍平視。

“衍衍，我好疼。”

施衍定定看著他：“與我何關。”

火焰仍在灼灼燃燒，紅繩在與火焰作鬥爭，但明顯落於下風，漸漸被火焰燃成了灰燼。

季澤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直接一把攬過施衍，額上的汗珠一滴滴滑落。

“真的疼。”他開口，氣息吹拂在施衍耳畔。

“說了與我無關。”

季澤身上的幽藍火焰漸漸熄滅，身上的紅繩也已全部化為灰燼。

他勾了勾嘴角：“謝謝衍衍。”

順便將頭埋進了施衍的頸窩，輕輕蹭了蹭。

“我很想你。”

施衍睫毛都沒動：“想殺我那種想嗎。”

他沒忘記這人見到自己時濃烈的殺意。

季澤和他不一樣，他只是部分失憶，僅僅記得殺死自己可以離開這裏。

季澤埋在頸窩裏，聲音有些悶：“我錯了。”

“別再離開我。”

“如果你不殺我，我也不需要這麽長時間的恢覆期。”

盡管語氣冷漠至極，施衍倒是沒把眼前的人推開。

“嗯，”季澤老實道歉，“我錯了。”

眼前的人似乎一時半會不會從自己身上離開，施衍嘆了口氣：“松開我。”

季澤不太願意：“你要幹嘛。”

“我要和它談談。”

“……嗯？”

“重塑世界。”

季澤總算舍得將頭擡起來。

施衍表情仍舊很淡：“如你所願。”

季澤楞楞看著他。

他曾經開玩笑說，這些關卡太血腥暴力了，不太適合談情說愛，最好輕松愉悅些，氣氛好的時候他還能多親他幾次。

原來，施衍他都記得。

他低下頭，輕輕抓起施衍的手。

原本十個手指頭都是戒指，可現在一個都看不見。

看來他為了找他，廢了不少力氣。

“衍衍。”他開口。

施衍沒催他：“嗯。”

“我喜歡你。”

他從施衍的口袋裏掏出其中一個戒指，套進了他的無名指上：“很喜歡。”

“嗯。”

季澤笑了。

曾經他費盡心血了解到逃離的方法。

後來，他寧願被困在這裏生生世世，也不願這個世界化為虛無。

他不想施衍消失。

他很自私。

自私地想其他人也無所謂了，就這樣讓這個吃人的世界繼續存在吧。

他將手指插進施衍的指縫裏，十指交握。

他以為以後也會這樣持續下去。

可施衍對他說，如你所願。

季澤笑得溫和，眉眼如月：“以後我們蓋個大房子，有大花園，臥室裏放個五米的床，又大又舒服那種，怎麽滾都滾不下去那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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