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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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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有力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陳薇,似乎不太認識了。

陳薇看他半天不說話,以為是傷太重所至,湊上去想看他腹上的傷,剛湊上去就被他拿匕首的手臂擱開,人撐著地想站起來。

他腹上的衣服已全被血浸濕,臉上卻連眉也沒皺一下,扶著樹道:“老三呢?”

他說的老三是指孔不二,陳薇一直很奇怪,分明只有兄弟倆為什麽總叫孔不二為“老三”。

“他…..,”陳薇低著頭,也不敢上去扶他,半天道,“他,死了。”說完就配合著低泣起來。

她以為孔有力會痛心疾首,怎麽說也是自己兄弟,但他只是不信的看看陳薇,道了一句:“在哪兒,帶我去。”

“你可以走嗎?”衣擺上正往下滴著血,陳薇有些擔心他沒走幾步就不行了。

他沒說話,徑直走在前面。

孔不二沒有再暈過去,只是茍延殘喘,睜著眼用力的喘氣。

媽的,痛死他了。

遠遠的看到有兩個人影靠近,他下意識的動了動,不會是齊箏去而覆返了吧?再來一刀小爺我可扛不住。

他嘴裏哼哼著,卻說不出話來,有血水自嘴裏流出來,他想全部吐掉,卻沒力氣吐,只能任著他自嘴角淌下,像只被打殘的狗。

媽的。

他又在心裏罵了一句。

那兩個人影中的一個似乎發現了什麽快步的向他奔過來,他眼睛用力眨了眨。

“相公,相公,”陳薇跪在地上扶起孔不二讓他靠著自己,素色的衣袖毫不嫌棄的替他擦去嘴角的血,“相公,太好了你還活著。”

是陳薇,那聲音和她的味道。

孔不二閉上眼。

陳薇從黑衫軍屍體身上收集了足夠多的金創藥,又把他們身上的水袋全都拿過來,孔有力替孔不二封住了幾處穴道,雖沒完全止住血,但血已不像方才那般湧出來了,陳薇趕緊用清水替他草草洗了下傷口,看血又流出來,忙把金創藥倒上去,怕被血沖掉,撕了內裙裏的布片替他捂著傷口。

孔不二靠在她身上,動彈不得,陳薇用水餵他,他喝了幾口又嗆出來,帶著血水,噴在陳薇的衣裙上。

陳薇有些慌,卻聽到遠遠地有馬蹄聲傳來,她一驚,望過去,有幾騎朝這邊而來,黑衣黑褲,正是黑衫軍。

孔不二被救回去後就一直在昏睡,畢竟不是練武的身子,他大哥孔有力當晚就可以跑來看他,第二天就可以督促練兵,而他似乎不想醒來。

謝懷青的一只腿斷了,其他並沒有大礙,每天一大早就讓人扶著來看孔不二,但每次見他都沒有醒來,就唉聲嘆氣的走了。

陳薇的手放在孔不二的額頭,今天似乎燒得已不是那麽厲害了。

天已晚了,孔有力讓人送來的飯她還沒有吃,只是坐在床邊看著閉眼昏睡的孔不二。

她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可以給人帶來這麽大的光彩,平時的孔不二一雙眼極亮,雖然油腔滑調卻全身散發著讓人不可忽略的神彩,而此時,他雙眼緊閉著,卻只算中等的長相,平凡不過,哪還有平日的不凡。

富家公子,皮膚本來就白,此時蒼白著臉,在燭光下更加白的嚇人。

“不二那孩子,以後必定成大才,你看這文章寫的,他才幾歲啊。”她還記得有人拿著他寫的文章給她看,一臉的賞識,可是為什麽他現在總說自己不怎麽識字?

“訂過親了,你就是我的媳婦,你怎麽還嫌我醜?”當時他的眉皺著,對著某個嫌她醜的小女孩,那時多認真,可為什麽現在卻這般油腔滑調?

她微微的閉上眼,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時候要想起過往的事。

過往的事?不,那不過是上輩子的事。

眼神從幽遠拉回來,焦距又定在孔不二的臉上,然後發現他睜著眼,定定的看著她。

她嚇了一跳,臉上的哀傷頓時隱去,站起來道:“相公你醒了?”

孔不二覺得全身沒有力氣,人似乎沒了依托,頭暈得厲害,他感到陳薇抓住他的手,他想回握,卻沒有力氣,半天才說出兩個字:“餓了。”聲音啞的嚇人。

“你等等,我替你熬粥。”說著松開他,提著裙子跑出去,忘了用“妾身”自稱,跑出去的速度也沒了大家閨秀的樣子。

孔不二僵硬的轉過頭,看著她的背影,方才睜眼的一瞬間,他看到她的臉,不知怎地覺得有種熟悉感,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娘子,而是似在更早以前就見過,只是是什麽時候?在哪裏?還是那不過是錯覺。

好餓,他看著屋頂,小爺想吃飯。

陳薇拿粥回來時,孔不二又睡著了,她放下碗,被燙著的手指放在耳朵上,看了孔不二半晌,舀了一勺,放在孔不二嘴邊:“相公,醒了。”不能再睡,必須讓他吃東西。

也許孔不二睡的本就不沈,也許是食物的香氣,他幽幽的睜開眼。

陳薇沖他笑,人坐在床上,小心的扶起他,讓他靠著自己,又把勺子湊到他嘴邊:“喝粥,我熬的哦。”

香氣撲鼻,孔不二努力的張開嘴,卻只吃到一點點,但他實在餓急,陳薇又將勺子湊上來時,他更努力的張開嘴,可惜他自以為已經張的很大的嘴,卻只張開一點點,微微有些惱火,他頭一歪,不吃了。

陳薇替他擦了擦嘴角的粥,看他這副死樣子,心裏嘆了口氣,暗道,不吃你就等餓死吧,嘴上卻說:“相公,怎麽不吃了,是妾身做的不好吃?”

孔不二沒力氣說話也沒力氣吃飯,整個人郁悶的要死,他看著冒著熱氣的粥,心想,媽的,小爺我居然也有這麽一天,卻看到陳薇自己將那勺粥吃下,含在嘴裏,人還在納悶,陳薇的嘴就湊上來,舌尖頂著粥餵到他嘴裏。

他眼睛用力的眨了眨,半天才將那口粥咽下,看著陳薇又縮回去的臉,已漲的通紅,人這才回過神,心裏的郁悶頓時一掃而空,奶奶的,這樣夠香艷。

陳薇一口口的餵他,他就一口口的吃,心裏不知不覺就得意起來,果然大家閨秀,夠善解人意,不知是不是飽暖思□的緣故,還是吃了點東西恢覆了點體力,陳薇再餵他喝粥時,他的舌頭就不規矩起來,調戲著陳薇的舌尖,並且越發的得寸盡尺,最後一次,陳薇要縮回去時,他含著人家的舌不肯放開,陳薇心道,這個無賴,硬是輕輕的將他推開。

替他擦幹凈嘴,他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眼睛跟著陳薇在房裏轉來轉去,直到陳薇熄了燈躺在他的身側,他身體動了動,伸手想抱她,卻牽動傷口,嘴裏連吸了幾口冷氣,然後哼哼了幾聲,應該是在罵人,陳薇側過身,抱住他一邊的手臂,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相公莫要動了,傷口裂開。”

此時她的聲音極是溫柔,孔不二聽著心志一蕩,果真沒有再動,只是找到她的手輕輕握住,半天忽然冒出一句:“等我傷好了,我們馬上洞房。”

他現在是有力氣說話了,陳薇卻很想將他從床上踢下去,為什麽這個人腦子裏整天想的就是這件事?正自氣惱,卻聽孔不二的聲音,似乎遲疑了一下他才叫了一聲:“薇薇。”

聽到“薇薇”兩字,陳薇整個人震了一下,沒有發聲音。

半晌,

“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就叫薇薇,”孔不二的聲音仍是無力的輕,“我爹叫我娘小名,從不叫娘子,我以後也叫你小名,可好?”雖然輕,油腔滑調的口氣卻隱去,此時聽著竟然是很溫柔的。

陳薇的身體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是別人的名字。”

“那你要我叫你什麽?”

陳薇似在考慮,屋裏極暗的光線下她睜著的眼中似乎有一層水霧,水亮水亮的,她考慮了半天,臉埋在枕頭裏,輕聲道:“還是叫我娘子吧。”

陳薇送大夫出來,她忽略了,應該在孔不二一醒來時就把大夫叫來,幸好大夫說已經沒事了,開了一堆補身的藥,就出去。

門口,謝懷青一跌一拐的跑來,看到陳薇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以前沒見過面的,就算自己受傷被孔不二救回來那次,他也沒有跟陳薇打過照面,所以剛看到時他還有些難以置信,孔不二居然有個這麽漂亮的娘子,他還未成親,所以臉皮薄一點,看到漂亮的就更不好意思,所以前幾次來看孔不二,看他沒醒就不敢多待,馬上走了。

“嫂子,聽說孔兄醒了?”他作著揖,眼睛不敢看陳薇。

陳薇一笑:“謝大人,你來得早,相公他的確已經醒了。”

“那太好了。”謝懷青臉上一喜,仍是不敢看陳薇,躬了躬身進屋去。

陳薇看著他進屋,臉上的笑著淡去,停了一下才跟了進去。

她替謝懷青倒了茶,就坐在一旁看書,似乎並不關心兩個男人談些什麽。

“孔兄你醒了,真是大幸,”謝懷青雖然斷了腿,卻不消停的圍著孔不二看了一圈,然後又說了一名,“太好了。”

孔不二躺在床上,眼睛都已經瞇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謝懷青道:“真該把你的另一條腿也砸斷,你轉什麽轉?有話快說,說完該幹啥幹啥去。”

謝懷青和孔不二相處這麽久已經習慣他的脾氣,這說明他真的是沒事了,也不生氣,找了張椅子在孔不二的床邊坐下道:“當然首先是來看你的,另外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這個,你可還記得。”謝懷青神秘兮兮的自懷中拿出一件東西來,用帕子包著,三兩下打開。

孔不二盯著那樣東西,他當然記得,是齊箏射傷他老哥的奇怪武器。

“齊箏將現場理得極幹凈,一件都沒留下,我卻偷偷在懷裏藏了一件。”謝懷青很得意的將那東西在孔不二眼前揚了揚。

孔不二眉一皺,道:“是什麽暗器?”

“這幾天我研究了下,”謝懷青看著手中的東西,慢條斯理道,“這個很像鳥統(最早的火槍)。”

“鳥統?”

“但它比鳥統要厲害很多,鳥統必須用火點燃火線,潮濕陰雨天就沒了用處,這個卻用火石點火,就是這裏,”他指著那東西的尾端,“你大哥,孔將軍傷口裏取出來的是一顆鐵珠,這東西的大小正好可以放在這個管子裏,我估計這和鳥統一樣,裏面放上火藥,用火石點燃,那股力道將鐵珠射出去,就可以將一匹馬的頭打穿,你也看到那匹馬被打死,不過鳥統遠沒有這麽大力道。”

他說的頭頭是道,明顯這幾天一直在研究手中的這件東西,孔不二看著那東西,沒有說話。整整三棺材,足有數百件,齊箏拿著這些東西準備做什麽?連大哥的黑衫軍也中了招,如果齊箏那這些東西與朝廷作對,又會是什麽局面?

“這事我大哥知道嗎?”

“知道,但他說等你醒了再說。”說到那個大哥,謝懷青覺得他和孔不二太不像兄弟兩人了,孔不二滿嘴的油腔滑調,而這位大哥卻惜字如金,那天他去找他,說了半天的話,他只扔了這句:等老三醒了再說。就打發他走了,真是天差地別的。

“拿來給我瞧。”孔不二想了想,沖他伸過手。

謝懷青忙把手中的東西給他。

陳薇一直遠遠地坐著看書,誰也沒有註意,她看了半天卻一直停在那一頁。

孔不二在手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名堂來,順手一拋扔給謝懷青,謝懷青忙伸手接,口中問道:“如何?”

孔不二皺著眉,卻全不是答他的話,而是道:“我要睡覺,你今天別來煩我。”

“可,這事......。”謝懷青站起來。

“困死了,”孔不二轉過頭去不看他,嘴裏道,“娘子,替我送謝大人。”

謝懷青有點不服氣,他幾天來不吃不喝的琢磨這件東西,好不容易看出的端倪,怎麽這麽糟人輕賤:“孔不二,你睡了三天還睡。”

孔不二只是哼了一聲。

陳薇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謝懷青,對著他笑:“謝大人,相公受傷方醒,大夫說他傷了元氣,是該多休息,讓謝大人白跑一次了。”

美人笑著說該多休息,謝懷青的不服氣一下子洩的無影無蹤,口中忙說“哪裏”,眼睛卻轉頭瞪了一眼孔不二,才轉身不甘心的拐著腿出去。

他一走,孔不二馬上就醒了,看著陳薇送了謝懷青回來,便笑著道:“娘子,為夫的腿快睡得僵掉了,你來替我垂垂腿。”

陳薇拿了桌上的蘋果給他啃,順從的走上去,心裏卻道,你胸口中刀,又不是腿上,是將她當傭人使喚了?

搬了他一邊的腿輕輕的垂,看孔不二快樂的啃著蘋果,她想了想,道:“如果相公覺得妾身在這裏聽著不方便,可以讓妾身出去,何必趕走謝大人。”

孔不二啃蘋果的動作停了停,笑道:“娘子多慮了,我只是這想正事就頭疼,”說著一只手捧住頭,叫道,“哎喲,我的頭。”

陳薇抿了抿嘴,知道孔不二是因為她和齊箏的關系,所以才有了這份顧慮,卻也不再說什麽,低著頭一下下的替孔不二敲腿。

孔不二再啃了兩口蘋果就覺得沒意思,看著陳薇的發垂在額頭,用心的替他敲腿,溫婉的樣子,似乎看入了迷,手中的蘋果無意識的舉到嘴邊,手下卻一滑掉在地上。

他這才回過神,也不管蘋果,伸手抓住陳薇的手。

陳薇停下來看他。

“你為什麽沒隨他走?”他問。

她一怔,眼睛眨了眨,回過神,道:“我現在是你的娘子啊。”

“只是這樣?”他有些不甘。

陳薇看著他,似想了想才道:“是。”

也就是說,如果他和齊箏換個位置,她就會想也不想的跟著齊箏走?他覺得這個認知讓他很郁悶,雖然她說的沒有錯,出嫁從夫,本就該是這樣的,但重要的是她關心的只是那層關系,而並不是他這個人。

他這個人,他望著頂上的屋梁。

“你整個一不學無術的人。”那是皇帝說的。

“爺,你壞死了。”那是喝花酒時,他手上亂摸,□笑著說的,

“不就仗著老子是個爵爺,瞎胡鬧的紈絝子弟嘛。”那是京城百姓說的。

對於這些他從來都是樂呵呵的照單全收了,反正自己是什麽人關人家鳥事?

此時他再想著這些話,眉卻皺起來,似乎很惆悵的樣子,眼睛卻看到陳微的手在他的大腿上敲著,便道:“娘子,往上,對,再望裏面一點,”

再往裏,就是那個地方了,陳薇紅著臉停下來,瞪著孔不二。

本來想著自己說的那句“是”是不是讓他失望了一下,現在看來他竟還是想著無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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