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每周需要做治療，每兩三個月會檢查一下腺體的恢覆情況。檢查室旁人不能進，秦序便在外面等著。

醫生一邊拿出儀器一邊問：“你男朋友是Alpha吧？”

左池聽見“男朋友”這個稱呼還是覺得有點怪：“嗯。”

“你們……”醫生欲言又止。

左池：“您說。”

“哎，我是想問你們信息素匹配度高嗎？之前我也給你說過，你現在這種情況是比較難標記的，但如果你們的信息素匹配度足夠高，標記成功的可能性就會大大提升。”醫生說，“就算是臨時標記，也有助於腺體的穩定，對治療會有一定的作用。並且對你來說，發情期能夠更好度過一些。”

左池聽懂了，卻花了一些時間來反應。

醫生接著說：“當然，我也只是告訴你一下情況，標記與否要你自己定奪。畢竟標記還是基於感情和責任的。”

左池垂眸：“我明白。”

做完檢查，等結果的時間裏，左池去另外的房間做治療。做完出來看見秦序在門外的椅子上坐著睡著了。

秦序閉著眼睛，手裏還捏著手機，腦袋微微晃了晃。

他的外貌出色，加上是混血兒長相，路過的醫生護士以及病患都會朝他這邊看一眼。

左池輕輕坐在他旁邊，沒有叫醒他。

但醫院人來人往，秦序睡得也不踏實，兩分鐘後，他揉了揉眼睛，看到左池時有點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有點晚。我弟半夜給我打電話說宿舍關門了，他被鎖在外面了，想到我這兒住一晚。他這人，二十二歲了還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屁孩，非要我聽他講他心儀的Omega。”

提到弟弟時，秦序的神情很柔和，唇角還帶著笑。雖然他們不是一個親生父親，但顯然關系很親密。

秦序現在這樣的性格和大多數人認知裏的“私生子”不一樣，大概是因為秦序的母親和繼父提供給了他一個好的家庭氛圍。

左池說：“你可以告訴我的，我自己來醫院也沒事。”

“我答應了你。”秦序說，“怎麽樣？做治療疼嗎？”

做治療的整個過程，腺體都會有酸痛的感覺，但可以忍受。左池便說：“不疼。”

秦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疼就好。”

結果出來後，他們在醫院門口吃了午飯，然後左池順路把秦序送回家，去公司辦公室躺著休息了一會，再去約好的茶樓和人談投資。

投資談得不是很順利，雙方的預估價有出入，但還有周旋的餘地，左池不打算放棄。

他從茶樓出來，看見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車，他的視線往下掠過車牌號，知道自己沒有認錯。

“左先生。”柳助理下樓拿資料，向他點頭打招呼，“小盛總在樓上和肖總喝茶。”

肖總是做木材加工生意的，三十幾歲的年紀，生意做得很大。左池知道前兩年盛家就和肖總談過合作，但沒有達成一致目標，現在盛黎大概是想再次爭取。

今天是周六，還是聖誕節……盛黎沒有參加什麽聖誕party，反而在茶樓喝茶，他真的在認真工作了，這是左池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這個事實。

“嗯，我就不打擾他們了。”左池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轉身上了車。

盛黎坐在茶樓二樓的包間，他兩點鐘到的，到的時候認出了左池的車，雖然左池有好幾輛車，但最喜歡開的就是幻影。

知道左池也許就在一墻之隔的地方，他卻不敢冒然去接近。

盛黎心裏癢癢的，和肖總談話都有點走神。他感覺自己的大腦一分為二了，一半在支撐著他和肖總聊合作事項，另一半被左池勾走了。

他坐在窗邊，餘光掃到左池的背影，沒忍住側過頭往下看。左池好像又瘦了一點，感覺一只手就能環過他的腰。不知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沒有好好吃飯。

柳助理和左池交談了兩句，然後左池上了車，在一分鐘的時間裏，將車開出了盛黎的視線範圍。

“在看什麽？”肖總跟著探頭。

“看到了一個朋友。”盛黎抱歉地笑，將話題重新引回到工作上。

肖總其實有意和盛日集團合作，先前沒談攏的原因一方面是當時的負責人給出的方案不合理，另一方面是盛長宇以長輩的姿態壓了他一頭。

他很少關註商界的八卦消息，答應了盛黎的邀約後才聽聞盛黎是個紈絝公子。結果盛黎和他想象的不一樣，這位傳說中的不管事兒的Alpha談起條件來句句在點上，很果斷也很爽快，同時態度並不強硬，給了他很多協商的空間。

肖總當即決定要合作，但嘴上還是說要回去和股東們商量一下。

“行。”盛黎說，“下次簽合同的時候，還是肖總您挑地方，喝茶喝酒都行。”

盛黎把肖總送上車，轉頭迫不及待地問旁邊的柳助理：“剛剛你和左池說什麽了？”

柳助理如實回答：“他好像認出你的車了，我就說你在樓上。”

盛黎：“他什麽反應？”

“呃……”柳助理看見盛黎的眼睛亮了亮，覺得說左池壓根沒什麽反應未免太無情，但她也不喜歡撒謊，“左先生說不打擾你談正事。”

“哦。”盛黎眼裏的光又暗下去了。

很快到了跨年的那天，上一個跨年，左池在盛家過的，和盛黎鬧得很不愉快。

這一個跨年，秦序約了左池在外面過。市中心的商圈很有跨年氛圍，樹枝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還有猜燈謎贏獎品的活動，商場門口擺設了集市，有賣香料的、有賣手工掛件的、還有玩剪紙的。

秦序對燈謎很感興趣，拉著左池猜了半天，一個也沒有猜中。

左池難得調侃他：“你不是中文很好嗎？”

“這也太難了。”秦序問，“你會嗎？”

左池看了很多則謎題，只猜中其中一道，他去導航臺告訴工作人員答案，工作人員說他猜對了，給了他一塊超市裏賣三四塊的透明肥皂。

“獎品拿好。”左池把肥皂塞秦序懷裏。

秦序笑了笑，一手拿著肥皂去排隊買奶茶，問左池要喝哪款。

左池很少喝奶茶，他盯著手機小程序的菜單看了半天，選擇有些困難，最後要了一杯水果茶。

等待的時候，他站在旁邊的樹蔭下看手機，突然，眼前出現一只瘦骨嶙峋的手。

是一位穿著破舊衣服的乞討老人，他的頭發臟亂蓬松，近了能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他左手拄著拐杖，右手拿著一個碎了一角的的陶瓷碗，將碗遞到左池跟前搖動：“好心人。”

左池摸了摸褲兜，沒有摸到紙幣：“有支付的二維碼嗎？”

老人用混濁的眼睛看著他，似乎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

“怎麽了？”正好秦序買完奶茶過來了，看見眼前的情形，不用左池說，他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他拉著左池的手朝一邊走，遠離了老人。

左池回頭望：“我覺得他挺可憐的。”

“嗯。”秦序說，“是挺可憐的。但是在大城市的這些乞討者背後往往都有人控制，即使你給了他錢，錢也到不了他手上，反而可能助長了這種賺錢的邪道。”

左池心中有些波動，他知道秦序說得有道理，也知道他一時的“善意”實際上起不了什麽作用，可是……

可是如果是盛黎……他們曾經也遇上過當街要錢的殘疾乞丐，盛黎手上沒有紙幣，便讓乞丐等一下，去隔壁超市換了錢再給他。

左池強行命令自己不要再想，拿眼前的人和其他的人比較沒有任何意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為準則和行事風格，談不上誰對誰錯。

“怎麽了？還在想那個老爺爺？”秦序細心地把水果茶插上吸管遞給左池，“也許我說得太絕對了，不過像這樣的人在整個城市、整個國家、整個世界都有很多，以我們的力量是幫助不了所有人的。”

“你說得對。”左池接過水果茶，喝了一口，覺得有些甜，看杯子上貼的標簽：七分糖。

口中的水果茶難以下咽，左池咬著吸管，思考要不要和秦序說自己不愛吃甜食。

不說吧，好像不利於他們進一步了解。

說了吧，好像在責怪秦序沒有問他要幾分糖。

好難。

最後左池還是沒有說，他喝了半杯，實在喝不下去了才扔掉。

到了快零點的時候，他們順著人流往江邊的方向走，聽說岸邊會有人放煙花。

秦序很喜歡跨年的這種氛圍，牽著左池的手走在人群裏，還買了兩個氣球。

秦序問：“你知道氣球這只熊叫什麽名字嗎？”

左池搖頭，他根本不關註動畫片。

秦序：“草莓熊。你不覺得很可愛嗎？”

左池只覺得這只熊有點憨，他也不喜歡粉紅色，但為了不掃興，他還是說：“很可愛。”

人群擁擠，人與人之間不留縫隙，他們前面還發生了踩踏事故，好幾個交警過來控制現場秩序。站在旁邊的女生手上的冰粉沒有端穩，倒了一部分紅糖水在左池的外套袖子上。

“對不起！對不起！”女生連連道歉。

“沒事。”左池用紙巾擦了擦，他沒有生氣，但心情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秦序問：“水沒有浸到衣服裏面吧？要不要和我換一件外套？”

左池：“沒有，不用了。”

零點的時候，江邊果然放起了煙花，有的像一閃而過的流星，有的描繪了覆雜精致的圖案，在綻放的那一刻，成了撒落的花瓣，美麗又浪漫。

“新年快樂！”有人大聲地喊，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裏，到處都回蕩著“新年快樂”的聲音。

“新年快樂。”秦序微微低頭，在左池耳邊輕聲說，隨即一個吻落到了左池額頭上。

“新年快樂。”左池看著一朵朵燃放的煙花，對秦序說，也是對自己說。

過去的一年發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兒，新的一年他希望一切都能變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盛黎就在距離他十幾米外的車上。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