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沒對盛黎口中的不打擾抱多大的希望。他覺得像盛黎這樣的人學不會“知進退”。但在後來的一個多月裏，盛黎的確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內，也沒怎麽給他發消息，發了三條消息都很簡短。一條是“天冷了，記得添衣服”，一條是“註意休息”。

還有一條是“想你”。左池當時正好拿著手機準備回覆工作群消息，看著盛黎發出來又撤回。

左池想，真不像是他的作風啊。

雖然沒見面，但同在一個圈子裏，他不可能完全屏蔽關於盛黎的消息，何況他們倆的共同朋友多，總會有提及到盛黎的時候。也不知道有的人是真不了解他倆之間的糾葛，還是故意想要試探他的反應以滿足八卦之心。

“哎，好久沒見到盛黎了，他最近在幹嘛呢？”

左池說：“不知道。”

“他和你沒聯系？上次見到張嘯雲，他說盛黎真不夠意思，已經連著幾個月沒和他們一塊吃飯喝酒了。就算忙工作，也不至於這種程度吧。他父親不就他一個兒子嗎，反正都是他的，也沒人和他爭，他這麽拼命做什麽。”

左池不覺得盛黎的改變是為了自己，他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嗯，我們挺久沒聯系了，我也不清楚。”

左池同樣很忙，新公司才成立，需要立下的規矩和需要整頓的地方太多了，他還要顧著招人、攬業務、談合作，雖不可能什麽事都親力親為，但又放心不下。

他已經在朝前走了，也想試著接受秦序。左池身邊有很多Alpha，但他以前沒有想過和別的Alpha產生什麽朋友之外的發展，所以這對他而言是新的一個階段。可惜工作占據了生活的大部分時間，他們倆相處的機會並不是很多。

秦序有時候會來公司等他下班，一等就是兩三個小時。左池過意不去，便讓他別等了，幹脆抽個時間約在外面餐館吃飯。可吃飯只是吃飯，左池連看個電影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吃頓飯的功夫還接了兩個工作電話。

雖然秦序說不介意，但左池還是覺得有些抱歉。好幾次秦序頗有興致地分享在國外的經歷，電話鈴聲突然響起，都讓左池不知如何處理。

秦序會說：“你接電話，沒事。”

但通話結束之後，往往忘了先前的話題，也找不回先前的氛圍。

可公司現在沒有在行業內站穩腳跟，左池做不到為了發展一段戀愛而放下手上工作。

他和秦序的婚約已經取消了，但沒有對外公布，大概是因為婚約取消的原因是左池從左家獨立了出去，而左易覺得左池自立門戶從側面反映出他教子無方。

左家和秦家的合作還在進行，只不過沒有了一層聯姻關系在裏面，這場合作充滿了不確定性。

左池還是從秦序口中聽說合作的事，自從和左家撇清了關系，他就再沒關註左家的動態。

舒青榆給他打過兩次電話，問他有沒有清醒，她說：“現在回家認個錯還來得及，等你過段時間再後悔就晚了。”

只是通過電話，左池都能由語氣聯想到她居高臨下的神情。

左池不想和她多說：“不必了。我如果後悔，就是後悔沒有早一點離開這個不像家的家。”

舒青榆明顯不習慣左池這麽對他說話，倒吸了一口氣：“左池，你別不知好歹，開公司不是過家家，哪有那麽容易。”

正是因為不容易，左池才更加堅定地要做出一番成績來。他不是做給任何人看，他是要證明給自己看。無論他左池的第二性別是什麽，他都可以靠本事吃飯。

左池保持高強度的工作到了十二月末，平安夜那天晚上難得下了一個早班，想到很久沒見成向晚，便約了成向晚出來吃飯。

成向晚挑了一家小眾的東南亞餐館，他到得比較早，先點了一杯泰奶，邊喝邊等。

左池跟著導航繞了一圈才找到這家餐館，他停好車，在玻璃門外張望，見到成向晚時楞了楞。

成向晚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黑色的頭發軟軟的，咬著吸管，看上去又乖又嫩，像十八歲的才高中畢業的學生。

他透過玻璃看到了左池，沖他揮手。

左池走過去坐下：“點餐了嗎？”

“平安夜快樂，好久不見了。”成向晚把菜單翻開，“還沒，想著如果你再過一會來，菜上早了會冷。現在這天氣真是奇怪，前幾天我還穿毛衣呢，今天就冷得打顫。”

他們商量著勾選了五六道菜，把菜單遞給服務員，服務員笑著給了他倆一人一個包裝好的蘋果。

成向晚掂了掂手上的蘋果：“平安夜怎麽不和你的男朋友過？”

左池糾正：“秦序還不是我男朋友。”

成向晚：“都過這麽久了，還沒確定關系呢？”

左池：“也沒多久吧。”

成向晚一臉純良：“這個時間都夠我認識接吻上床分手了。”

左池：“……”

成向晚問：“他是什麽樣的人啊？”

左池想了想：“他很好，溫柔、體貼，包容、會照顧人，也毫不吝嗇誇讚，能給人正面的情緒。”

“評價很高啊。”成向晚托著臉，“沒有缺點嗎？”

左池搖了搖頭，一時還真想不出：“我不知道。”

成向晚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你覺得他沒有缺點有幾種可能。第一，他在表演，塑造一個完美的假象……”

左池：“秦序不像這樣的人。”

“喲，還維護上了啊。”成向晚揶揄，“我還沒說完呢，第一點他就算演，演得完美也有難度。第二，你被感情蒙蔽了雙眼，我看你全身心撲在工作上，應該也不是。第三，你還不夠了解他，就是說你們的交往還需要更進一步。”

左池有些佩服成向晚的分析：“是我最近工作太忙了。”

“以你現在的情況，工作放在第一位沒有錯。”成向晚說，“但你可以適當主動一點，哪怕是平時多發兩條消息呢，這也相當於向他傳遞信號嘛。”

左池若有所思，將成向晚的話記下來。

這一頓飯吃得很愉快，吃完之後他們在商場裏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圈消食，在商場門口的聖誕樹處道別。

左池開了車說要送他回家，成向晚笑：“有人會來接我。”

左池：“新男朋友？”

“不是。之前和你提的那個混血。”成向晚說，“他們學校不準學生出來過平安夜，他等查完寢再出來。”

左池驚訝：“還是學生？”

成向晚：“嗯，對啊，比我小四歲多。”

左池沒再多問，讓成向晚到家之後知會一聲，然後開車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左池看見門把手上掛著一個禮品盒。

盒子裏放著一捧花束，包裝紙是紅色的，纏繞著漂亮的黑絲帶和星星燈，中間除了滿天星外，還有一顆蘋果。

橘色的燈光在昏暗的環境下亮著，讓左池遲疑了一會，才將禮品盒取下來。

是誰送的？

左池心裏有個答案。

他洗了澡之後，秦序發了個語音通話過來，祝他平安夜快樂。

秦序匯報行程：“今天和老秦他們一起吃了飯，飯後去醫院看秦瑞。”

左池問：“秦瑞怎麽樣了？”

秦序：“醫生說植物人眼睛的轉動不是有意識的行為，而是本能性神經反應，實際上不能作為他可能蘇醒的依據。”

左池嘆了口氣。

“但總歸還是有一點希望。”秦序轉而問道，“你呢？今天怎麽過的，吃蘋果沒？”

左池目光掃過客廳茶幾上擺放的兩個蘋果：“今天和朋友去吃飯了，東南亞菜，味道還不錯，酸辣芒果蝦很好吃。沒吃蘋果，吃不下了。”

“這樣啊。”秦序笑，“其實我在你家小區樓下，還提了一袋蘋果。現在吃不下沒事，放著之後吃。”

“啊。”左池說，“那我現在下來。”

“不用，我上來，你開個門就好。”秦序說。

過了幾分鐘，門鈴響起。左池開了門，秦序站在門外，從口袋裏抓了一個蘋果給左池。

左池疑惑地接過來，心裏暗想：難道這一袋蘋果不是都給他的嗎？

“祝你今天平安。”秦序又抓了一個蘋果出來放在左池手心，“祝你明天平安。”

“祝你天天平安。”秦序把蘋果全部塞左池懷裏。

“謝謝。”左池見秦序穿著灰綠色的薄款風衣，問道，“你不冷嗎？”

“不冷，家裏和車裏都開著暖氣。”秦序說，“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嗯……等下。”

“什麽？”

左池轉身進了客廳，把手裏的蘋果放到果籃裏，再把今天餐館服務員送的那個蘋果拿上。

他把紅通通的蘋果遞給秦序：“你也要平安。”

秦序握著蘋果：“我等會回家就吃。”

左池：“好，我看起來很甜。”

秦序笑著重覆了一遍，“嗯，你看起來很甜。”

“……”左池後知後覺察覺有歧義，“我說的蘋果！”

“我知道。”秦序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不早了，明天周六你還加班嗎？”

“不去公司，但是下午約了人談投資。”左池想起成向晚說的話，主動說道，“我上午會去躺醫院，你有空的話……陪我一起？”

秦序說過會陪左池去醫院，但左池獨立慣了，之前去醫院時沒有特意叫上他。

“有空。”秦序說，“你什麽時間去？”

左池：“早上八點半到醫院吧，去晚了會有很多人。是不是太早了？你起不來的話就算了。”

“沒有問題。”秦序說，“那我八點鐘來接你？”

左池：“你家離醫院更近，我來接你吧。”

秦序楞了楞，笑著答：“好。”

等秦序走了，左池才想起，他們站在門口聊了這麽久，他其實應該讓人進門喝口水。

他已經洗漱過了，不打算再吃蘋果。他把蘋果放冰箱時，視線在那個單獨的包裝精美的蘋果上停留。糾結了會，他把包裝拆掉了，然後將蘋果扔進袋子裏，一起放進冷藏室。

蘋果沒有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