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的生日在四月中旬，他入學早，比左池還小三個月左右，是熱熱烈烈的白羊。

以往左池都會提前很長時間思考送他什麽。不能送太敷衍了，盛黎會不高興，不能送太貴重了，他怕盛黎多想。現在他沒有那麽多顧忌，只怕盛黎不會收他的禮物。

思考之後，他買了一套專業級的黑膠唱片機擺放在客廳，再根據盛黎聽歌的喜好，淘了幾十張黑膠唱片。有幾張經典老歌的唱片很難找，他輾轉問了好多人才以高價買到。

沒有送出去的過程，也就不用擔心被拒絕。他仍期待著盛黎發現這個禮物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但盛黎近些日子在家的時間很少，每天都回來很晚，沒能和他碰上面。

盛黎生日的前兩天，左池進入了每個月會面臨的發情期。初步治療的效果已經開始顯現，他註射了抑制劑和醫生開的其他藥物後，腺體沒有往常那麽疼痛，情熱和信息素水平也控制住了，除了身體有些沒力氣外，倒沒有別的癥狀，可以正常地在家辦公。

生日當天是工作日，也是左池發情期的最後一天，開完視頻會議後，他在床上小憩，被開門的響動吵醒，腳步聲淩亂，進門的明顯不止一個人。

“酒呢？”

“急什麽，酒保在搬。”

“我給負責人打了電話，送蛋糕的已經在路上了。”

“左池在家嗎？”

盛黎的聲音：“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左池不是工作狂嗎，這個點應該在加班吧。”

“未婚夫生日也不提前回來？”

“嘖，讓你別提什麽未婚夫，惹盛少不高興了。”

左池握住門把手，本想出去打個招呼，聽見他們談論自己，這個舉動便變得有些不合時宜。

不知是誰看到了黑膠唱片機：“哎，盛黎，你還買了個這玩意啊，唱片放哪兒了，我試試音效。”

左池沒聽見盛黎的回覆，過了一會兒，傳來一陣音樂聲，放的是搖滾歌曲，正適合帶動氛圍。

樓下開起了party，男男女女的歡笑聲不斷，很是熱鬧。酒架上放滿了酒，多層擺盤裏甜品、水果應有盡有，盛黎還請了五星級酒店的廚師過來做西餐。

相比之下，左池在臥室顯得格外冷清。盛黎沒告訴他會在家裏開party，否則他會另外找個地方度過發情期。

總在房間裏躲著不是辦法，他換了身衣服，再給自己註射了一只抑制劑，往後頸上足足貼了三張屏蔽貼，以免受到Alpha和Omega信息素波動的影響，這才推開了門。

“左池，你在啊。”有個染了紅發的女生和他打招呼，擡了擡手上的酒杯。

“Louise。”左池從旁邊桌上取了幹凈的酒杯，接了一杯葡萄汁。

“怎麽不喝酒啊，真不夠意思。”Louise笑。

party上的人都是熟面孔，左池進了場子，有不少人過來和他搭話。他笑著同他們寒暄，終於得以脫身後，去旁邊的用餐區端了一份黑椒牛肉意面。

發情期對Omega的消耗很大，不光是身體上會有相應的反應，在精神上也是一種折磨，左池有些疲憊，肚子卻泛起饑餓的感覺。

他剛坐下，旁邊也跟著坐下一個人。距離隔得很近，左池能夠聞到對方身上的Alpha信息素味道。

“左池！”

左池轉過頭，楞了楞才認出來對方是韓起策，是他的初中同學，也是過去追求過他的Alpha。

Alpha比初中高了一頭，模樣也長開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韓起策高中時父母婚姻破裂，跟著母親去了另外的城市讀書，年初才研究生畢業，回來幫襯父親管理公司。

高三那年，他聽別人說左池分化成了Omega，急得團團轉，恨不得轉學回去，覺得晚一步自己看中的人就要被別人搶走。母親及時制止了他，說左池不會喜歡這樣魯莽的Alpha，他才作罷。

後來時間一久，他覺得他對左池的感情好像變淡了，可兜兜轉轉再相見，心裏仍是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少A心蠢蠢欲動。

左池禮貌打招呼：“好久不見。”

韓起策身體往他的方向傾斜：“好久不見，他們說今天盛黎開生日party，我猜有可能會見到你，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左池沒有自戀到覺得過了這麽多年，韓起策還對他有想法，他把對方當作老同學，聊起了一些學生時代的事，因為有共同的話題，聊得還算開心。

韓起策說到他父親最近新投資了一家溫泉山莊，問左池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玩。

左池委婉推辭：“工作有些忙。”

“工作忙更需要放松啊，溫泉可以通過熱效應使人體血液循環得到改善，還能夠使人體的肌肉關節得到松弛，有利於消除疲勞。山莊現在還沒有正式接待客人，去的都是朋友，可幹凈了。你要是介意和別人一起泡，我們還專門設立了一個人的溫泉池。”韓起策積極地把山莊介紹了一通。

左池松了口：“什麽時候？”

韓起策連忙道：“你定！都可以！”

左池眉頭輕蹙：“不用遷就我，你看其他人哪天方便。”

“其他人？”韓起策說，“沒有其他人啊，就我們倆。”

左池有了作為一個Omega的警覺心：“我們倆個人單獨去不合適吧，我已經和盛黎訂婚了。”

“我聽他們說了，你和盛黎是被家庭安排聯姻的。”韓起策小聲說，“要是我早一點回S城就好了。”

聽了後面一句話，左池想裝傻也難，他吐出一口氣：“不管是什麽原因，我和盛黎訂婚是事實，我不能和你單獨去溫泉山莊了。”

“為什麽？”韓起策不平，“盛黎都可以摟著別的Omega到處招搖，你和我約個會怎麽了？他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左池剛想讓他講清楚，後面就掀起一陣起哄聲。

刀叉落到了盤子裏，發出刺耳的刮擦音。左池回過頭，恍惚地盯著被包圍在人群中間的兩個人。

盛黎拉著小模特的手，低頭吻過他的手背，開啟了party的第一支舞，小模特腰細腿長，體態輕盈，和盛黎搭配完美。

韓起策：“喏，看吧。盛黎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和不知哪來的Omega跳舞，你也不用考慮他的感受。”

左池的耳朵嗡嗡響，整個人像浸泡在冷水裏，聽不清楚韓起策在說什麽，他感到有人在打量他，似乎好奇他這個傳聞中的未婚夫會有何表現。

跳個舞而已。

只是跳舞嗎？別騙自己。

他像是回到了盛黎十八歲生日那一天，他站在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盛黎和別人在眾人的見證下牽手。

這是他看到的，那他沒看到的呢？盛黎這幾天回家這麽晚，是和誰待在一起？

有什麽東西在他面前徹底崩塌了，心臟痛得不像話。左池想，原來人是會貪心的，一開始想要一個吻，後來想要一個標記，再後來竟然想要成為唯一。

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在奢望。他做足了心理建設，仍會被眼前的畫面給擊垮。

十八歲的時候，盛黎不知道他暗戀他，傷害是無意的。而二十五歲的盛黎已經知道左池心裏有他，還是牽起了別人的手。

盛黎根本不在乎他是什麽感受。

盛黎沒有一點喜歡他。

左池想起那條被扔掉的手鏈和那個被摔爛的蛋糕，想起十八歲那個心碎的自己，真正地體會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他覺得他真傻，過了七年，居然沒有一點進步。不，也許是有的，他好歹和盛黎睡了一覺。

只不過在別人的眼裏，他是盛黎多年的朋友，是以合作為前提的聯姻對象，誰也猜不到他們上過床。

他喜歡盛黎什麽？

左池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盛黎花心多情、不思進取，似乎空有皮囊，但盛黎給過他的，都是別人沒給過的。

可現在，盛黎把對他的特殊通通收回了，這就是他想要的嗎？他早就應該明白，愛情是你情我願的，是強求不來的。

韓起策見左池臉色蒼白，關心地問：“你怎麽了？”

左池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沒有力氣逞強：“有點不舒服，我去臥室休息一下。”

他慌張地朝樓上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想要躲起來。只是關上了門，聽見外面吵鬧的聲音，卻總忍不住想，盛黎和那個Omega現在在做什麽？

韓起策不放心地跟了過來，敲了敲門：“沒事吧？”

眼淚像是斷了線，抑制不住地往下掉，左池靠著門板，用牙齒咬住手，不讓自己哭出聲：“沒事。”

韓起策：“左池，你不會是……”

左池打斷他：“我說了，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那你有需要叫我，我電話是……”

左池沒有記，他根本沒有心情管韓起策的電話是多少。

他的心臟一陣陣的抽搐，覺得自己呼吸都好困難。他蜷著雙腿，閉上眼睛，鼻尖和眼睛都染上紅色，卻不敢放肆地哭出聲來。

這一次，他是真的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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