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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決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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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真的不能進去,王爺在處理政事呢!”

遠遠的聽的侍女阻攔的勸告聲,段征立刻對那隨從使眼色,隨從也是個反應快的, 當即領命率先快步出去安排。

等趙冉冉跨進院門, 恰好同那行色匆匆的從人擦肩而過, 她對這人有些印象,知道他算是段征的心腹了, 觀他神色一時心裏有了些不好的預兆。

“都退下吧。”段征從裏頭快步出來,接過侍女手上的披風,一把將人裹了起來,“天晚風大,不睡著出來亂走。”

轎子已經停在了衡潢閣門前, 她是一路跑著過來的, 此時出了一身虛汗, 卻也只是順從地跟著他上了轎,也懶得去解下披風。

天色昏暗, 行宮裏華燈初上, 轎廂萱軟布置綺麗, 合著外頭江南名園的景致, 實在襯得上第一等的人間富貴溫柔鄉。

轎廂晃動, 置身其間的兩個人卻各有心思。

趙冉冉也不繞彎子, 當先開口便問:“薛伯伯可在大牢尋著了?”

“尋著了, 不過還得過明路銷了案底。”段征說起謊來眼皮兒也不掀一下,他牽過她的手握住, 覺出汗意後隨手又將披風解了。

見她還要追問時, 他將人朝懷裏一帶, 故作不經意道:“趙月儀已死,你的仇算是報了,事情做的隱秘,桂家的人查不到我頭上。另外…還有件事我亦自作主張了,你乳娘的屍首我已遣人尋了處風水寶地,怕你見了傷心,已然,埋了。”

一席話言簡意豐,趙冉冉卻只停在了第一句上。

反應過來後,她兀自出了半天神,想要問明白時,終只是張了張嘴囁喏嘆了聲:“桂家不是好相與的,善後之事……”

“只管安心。”他伸手眷戀地撫她發頂,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觸上她淺褐右頰,幾縷散亂青絲磨的他頸項微癢,想了想,他還是壓下了心頭熱意,“這兩日城裏不太平,今夜我還有公務,不陪你了。”

站在蘩樓院門前,兩個要走時,趙冉冉忽然上前拉了他的衣袖輕聲道:“崔克儉彈劾的折子,我總覺著不大對勁,你若摸不清門道,莫要擅動,只管如實上奏等著聖意,私下裏再查一查他們。”

見她說中了自己先前辦妥之事,段征先是一楞,繼而勾唇看了眼那只牽著自個兒衣袖的蒼白小手,回身拍了拍她,免不得牽出些真心來:“過兩日等風波平息了,我陪你一同去祭拜你娘。”

她心下一疼,眸中泛出脆弱,兩行熱淚倏然滾落。

“迎風哭傷身。”躊躇著放了馬韁,他皺眉又兩步回去,粗糙指腹輕按兩下,將她頰側淚珠拭去,“等我回來。”

趙冉冉點點頭,淚卻流的更兇了,也不知是怎的,或許是最親的人沒了,她在他面前難得如此克制不住心緒。

“快些去吧,不要耽誤了公事。”目送著男人策馬揚鞭的背影漸漸淡出視線,她回頭眼中迷茫空寂,對著一院暮色冬景心口莫名溢出種無名的恐懼荒寂,遂忍下淚勉強朝著侍女:“夜飯我實在吃不下,勞煩再點些安神香罷。”

這一夜她在蘩樓無夢,廣陵城裏闔城大索,幾乎要掀翻了天去。

十一路人馬尋著可能的線索,從廣陵六處城門奔襲而出,段征也親自荷甲持刀帶了一隊,殺氣騰騰地一路朝城外搜捕。

直搜了三日整,到了臘月廿九,眼看著再有一日就該除夕了,段征只得下令城內通行,隨便提了個死囚出來,在廣陵大街小巷貼滿了布告,通牒了戶部侍郎占田害民,抗拒新稅的罪行,並定了年後問斬。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是他為匪從戎十載以來,早已踐行的道理。

這一回借著浙東士紳鬧事,段征確存了些報私仇的念頭,在淩修誠帶來確切的旨意後,他就想好了,避過崔克儉,單只拿俞九塵抵罪。

為了將他趕盡殺絕,他連桂大將軍的示好宴請都推了,更別提去救薛興伍的事了。

廿九這日傍晚,他急匆匆地趕回府衙,問的薛興伍依舊沒被壓回死牢時,不得已只好親去了趟將軍府。桂祥才死了侄女,面上只看不出丁點傷懷,甚至為了俞九塵的事,他招待段征時,難得放下一貫的嚴肅,盡是恭維客套。

本以為救薛興伍不過是小事一樁,然而當段征不緊不慢地隨口提起時,桂祥臉色一變,沈默了許久答道:“我那長姐痛失愛女,嗐,婦人家瘋魔了,此事請恕老夫實在無能為力。”

段征心道麻煩,起身告辭之際,又好奇多嘴問了句:“你那甥女,當真是姓俞的毒死的?”

一提這個,桂祥不由也怒火中燒起來:“說起來都是家醜,俞九塵那小子,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不單同浙東那群人走得近,要與老夫唱反調,聽說在家中還動過手,要不是月兒攔著,老夫真該早早一刀劈了他!”

抱怨完,桂祥立刻又回到了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一路客套寒暄著親自送人出府。

這一頭段征盤算著薛興伍的分量,只不知後宅裏頭這兩日出了些事。

就在昨兒半夜,趙冉冉被人搖醒了,面前站著的正是最早綁過她的管教女官。沈女官一改平素的刻板,容色焦急地塞了封信與她,並囑她立刻看完就燒了。

才看了兩句,趙冉冉就清醒過來,她抖著手看著熟悉剛勁的字跡,那是薛稷的親筆。寥寥數行,信中卻將他潛進侍郎府殺人救父之事說了個清楚,最後一句則說,他萬事都已安頓好,但問她可願出府。

三年的相處,薛稷的為人她是極為了解的,他是個穩重謹慎的性子,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行事。

因此甫一看完這信,她雖然不知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卻還是選擇無條件地相信他。

這世上誰人都會騙她瞞她,唯獨戚氏一家不會,如今戚氏遭了橫禍,她也就剩那兩個親人了。

是以她腦子裏只是略閃過段征的眉目,在沈女官還未出門前,就低聲喚住了她:“我跟你們出府,煩請姑姑囑他萬要小心。”

段征跨進院門時,已經是酉正時分了,冬日天暗的早,外頭凜風頗大,吹得廊下宮燈搖曳擺動。

原本只是想胡亂吃些應付,可當他走上二樓暖閣時,卻見到一桌酒菜,而趙冉冉神色雖然還蒼白著,精神倒好了許多,似乎是在等著他用飯。

女子憑欄倚窗的模樣讓他心頭一動,她左眉一點殷紅血痣神色哀愁清冷,恍惚間,尤如倒退了十餘年,他想起了死去的兄長娘親等他吃飯的場面。

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她,他兄長眉角也有一點這樣的紅痣。

那時節天寒地凍,娘親病了,他去外頭摘野菜回來,哥哥就守著爐子煮稀湯熬藥,見他回來,就跳起來替他暖手。

“回來了?”一聲低喚將他拉回現實,趙冉冉輕咳兩聲,快步過去拉起他手搓了搓:“外頭像是愈發冷了,我聽李管事說,朝堂上的風波都平息了,特意備了桌菜等你同吃。”

屋子裏地龍燒的旺,段征解了外袍,以為她是要央著自己救人,也就並未覺出什麽異樣。

或許在他心裏,以自己如今的權勢身份,又待她算的上用心,趙冉冉本就該是這樣溫存小意。

“往後不要等我,才兩日,就瘦了一圈似的。”他朝八仙桌旁坐了,決定過了年就好好守著她過一陣,“人活著,不管遇著什麽,飯菜總也要吃的。”

說著話,他將另一邊的椅子拉到跟前,看著她坐下後,掃了一眼桌面上的吃食,便率先與她舀了碗羹。

有些事總是避不過去,當趙冉冉望著他問他薛興伍何時脫險時,段征躊躇了下,竟是看著她的眼睛,說了句實話:“其實他並不在牢裏,我也是今日才得知,已經派了人去趙府,倘若明的不行,索性截出來也罷。”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趙冉冉的意料,通過薛稷的信,她曉得段征先前都不過是搪塞於她,而今薛興伍實則已被救出,這人倒肯對著自己說實話了。

湯盞被推到眼前,他又誠懇地嘆了句:“你要信我,先吃些東西。”

見她吃的心不在焉實在太慢,他想了想提過酒壺,朝兩人杯盞裏都傾了些:“天大的事情,哭一場過了就是過了,你不是喜歡桂花釀,飲些無妨。”

趙冉冉壓下心頭緊張,舉杯悵然:“第一回 飲此酒,還是阿娘偷帶我去霽月齋吃得的,桂花釀香甜,阿娘怕我飲多了,自己倒喝去了大半盞。”

事情過去了多日,她已然哭不出淚來,面上瞧著淒然。

“往後都無事,我陪你飲。”段征一向厭惡飲酒,當下也不講究,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這一回的藥趙冉冉昨日就試過,她也不想再害他第二回 。薛稷給的藥頗為高明,分開下在酒裏和香爐裏,二者皆是驗不出的,而一旦相遇時,初時不覺什麽,一個時辰內便會讓人自然陷入昏睡,足夠睡上一整個晝夜的。

方才黃昏,她先服下解藥,親手將昨日試過的藥分別安置好。

酒過三巡,菜也多被段征吃進了肚裏。

也不知是什麽緣故,已過了大半個時辰,可段征只是眉梢暈染開些淺紅,甚至一掃疲累,精神瞧著倒比回來時還要好些。

他自喚來人收拾了桌案,待房門闔上,兩步上前忽然就將她橫抱起來,徑直朝著床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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