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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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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雨聽著他的笑聲,心裏翻湧著一陣說不上來的莫名,就像一束光突然照進了一個陰暗的洞穴裏,亮堂又刺眼。

他抓著邊陽的衣服,看了一眼四周。夜晚只有零星的幾盞路燈照著這座小鎮,周圍沒什麽聲音,靜謐得過分。

“餵,打電話那人是你誰?”

“哪個....?”

“男的和女的。”邊陽簡單粗暴。

“........我姑姑還有他兒子。”

“啊?你爸媽呢?”他真就隨口一問。

“死了。”鐘雨的聲音冷淡地在身後響起,弄得他差點把自行車拐到旁邊的街道上。

“啊我操。”邊陽大概是沒想到是這個回答,他抓了一把頭發,“我.......”

“沒事。”鐘雨並不在意,“我也不記得他們什麽樣子。”

邊陽也不過多追問這種事情了,雖然結合剛剛打電話時那兩個人的語氣和話語,心裏隱隱約約有自己的猜測。

.............

“前面那個路口就是了。”鐘雨在背後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句。

邊陽把自行車停在了路燈下,順便看了一眼鐘雨住的地方,和他們家一樣,兩層樓的自建屋,不過看起來不大,有點舊,外面還掉漆,隔音還差。就像他現在站在外面都能聽見裏面的爭執聲。

他跟著鐘雨進去時,就看到何二翹著個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別人家沙發上玩手機,一副自己是主子的樣子,鼻子上還貼著一塊紗布,看著怪滑稽的。他那個媽正在和另外一個年齡不大,但是眉目看著很小家子氣的男的在吵架。

“你看個鼻子還要賠兩萬?你怎麽不去搶錢呢?”張盛指著何二的鼻子,“骨折了嗎?不就是他媽個輕微錯位。”

何二媽舉著手上的x光報告,往張盛身上砸了兩下:“怎麽,錯位不叫骨折?老娘去市上還有來回車費不要錢啊?”

張玉蘭正要開口就看到鐘雨回來了,看到邊陽的時候楞了一下也沒問是誰,她側過頭一臉不想管的樣子:“你自己過來說。”

“邊陽?又是你? ”何二媽剛側過頭,立馬開始刻薄,“果然是一路貨色啊。”

何二一聽她媽叫了邊陽名字,游戲也不打了,掀起眼皮看向了邊陽:“喲,還說不是你兄弟呢?”

“我看見你找的人打人,我當當我學弟證人不行?”邊陽就是單純來惡心何二的,他們和何二可是老熟人了,還記得上一次和師附中的打架是搶校外那個最大的公共籃球場,“自己管不好馬子,還好意思找別人要兩萬?”

“操你媽邊陽。”何二一聽立馬站起了身,想沖過去用拳頭砸邊陽臉上,但是人還沒過去就被他媽拉住了。

鐘雨在旁邊看著冷冷淡淡的,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阿姨,兩萬不可能。”

“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何二媽嗤笑了一聲,“這鼻子不是你打的?不是你咬的?”

“是我。”

“那不就對了?兩萬,今天不談妥我不走。”

“我們反正給他掏不出這錢。”張盛一副擺爛的姿態,“我們就是個他暫住的親戚,不歸我們管,大不了你報警吧。”

“對,我們管不著。”張玉蘭光是想著就心煩,張盛這邊還要拿自己錢走,現在又來個賠錢的。

邊陽一聽這話就覺得怪寒心的,怪不得鐘雨這人跟個冷冰冰的機器一樣,沒啥話也沒啥表情,搞了半天是爹媽沒了,親戚又不管的。

“他爸媽呢?!把他爸媽找來。”

“死了。”

“死了?”何二媽楞了一下,隨後又一臉賴上了的表情看向了張玉蘭,“那你們帶著你們就有對他的監管責任,這錢你們今天不賠不行,要不就打官司。”

張玉蘭一聽這話,立馬就急得不行:“少點行不行,突然要我們拿兩萬我們上哪找去。”她拽了一把鐘雨,因為著急聲音大得有些刺耳,“你快說啊,說你和我們沒有關系,你這憑什麽讓我們賠啊。”

鐘雨被她捏得手腕都有些發痛,他雖說已經習慣了,但是面對當著所有人張玉蘭這樣赤裸裸不加掩飾的話語,心裏洶湧著的黑色潮汐像要把人徑直淹沒。

邊陽聽著這些話都覺得離譜的程度,他這人雖然平時沒啥愛心,但是看見路邊可憐的流浪狗被人拳打腳踢後還是願意幫的。

“大媽,你這個怪搞笑的,你兒子先不由分說找人群毆別人,他被打了鐘雨頂多算得上正當防衛,你有什麽資格獅子大開口啊?”邊陽樂了,“怎麽著,說得跟別人沒被你兒子打?”

邊陽邊說邊不由分說擼起了鐘雨的校服袖子:“你看看這都結痂了,而且別人還有照片。先撩者賤懂不懂啊大媽。”

何二媽聽到大媽兩個字的時候,氣得心梗。

“還有,你們不幫忙也別幫倒忙。”邊陽看了一眼張玉蘭和張盛,嗤笑了一聲,“養條狗也得養出點感情,鐵石心腸也不是這麽當的吧?”

“你他媽誰啊?我們家的事和你有什麽關系?”張盛氣得眼睛都睜圓了。

“現在又你們家了?”邊陽諷刺地看了一眼張盛。

鐘雨楞了一下,尤其是看著邊陽幫自己說話時的樣子。說來諷刺,一個才認識不久的人比跟著好多年的親戚更站在自己這邊,他眸子暗了下來,洶湧的浪花開始趨於逐漸,他側過頭看著何二:“你不用找他們,我會負責這件事,但兩萬的確不行。”

“有點良心。”張盛笑了出來,“聽見了沒,他和我們沒關系,要錢找他就行了。”

張盛說完還推了一把張玉蘭,邊陽能註意到他小聲急躁的聲音:“上去啊,站下面還想給他收爛攤子?”

張玉蘭明顯是糾結了一下,但是最後還是選擇轉身進了房間,在何二媽要抓住人大鬧前迅速進房反鎖了門。

“走什麽走?走了就想不賠了?”何二媽開始砸起了門,裏面半天沒反應,過了一會兒她才回過頭惡狠狠地看著鐘雨,“你一個小屁孩負責個屁,你能掏出個屁的錢。”

“錢我能給,但是這麽多不行。”鐘雨眼瞼都沒掀起來,看起來都不想繼續和人繼續下去,“如果你執意兩萬的話,那就派出所調節吧,畢竟監控和照片那邊能調吧。”

“你威脅我?”何二一聽眼睛都蹬圓了,他伸長了脖子走到鐘雨面前。

“何二。”他媽在背後喊了一聲,“你別繼續鬧事,我看你是不是又想進去了。”

“不是吧大媽,你也知道是你兒子鬧事了,你欺負人家一個高一新生幹嘛呢?”邊陽挑起一邊眉頭,還手賤的拍了拍何二媽的肩膀,“你知道你兒子又不經打又愛惹事。”

“你以為都和你爸一樣有暴力傾向啊?”何二咬牙切齒地看著邊陽。

邊陽聞言立馬安靜了下來,他微微瞇著眼:“別幾把瞎說話。”

鐘雨敏感地註意到這句話,何二被邊陽這個眼神盯得往後退了一步,嘴上依然不放過:“怎麽?我說錯了?”

何二媽拉了他一把,隨後扭了扭頭:“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更何況這只是個鎮。”

邊陽捏緊了拳頭,但是很快又恢覆了若無其事的樣子,跳過了這件事:“你說得對,但是一碼歸一碼。”

“你兒子兩次找人圍毆其他學校同學在先,還有人帶了刀,這個可以看監控,如果當時不是我正好路過,那天要是出了人命,你還能有機會站在那找別人要錢?要鑒傷也頂多算互相賠償,他給的多點罷了,你覺得要是鐘雨想告,他第二天還能出去上學?”

邊陽覺得何二和何二媽兩個腦子都不正常,他反正進過好幾次派出所了,基本情況比誰都清楚,這倆人明顯就壓著這個悶驢啥也不懂當韭菜割呢。

“關你屁事,而且又他媽不是我拿刀。”

“這屁事我今天就還管了。”邊陽看著鐘雨那悶樣心想自己今天還真是來對了,鐘雨除了說兩萬不行以外其餘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要是沒來,指不著被這兩個人訛再被自己那兩個親戚情感暴力,“他是你的同夥,你叫的人,你是主謀他是從犯,有幾把區別?”

何二媽半天不說話了,過了好一陣,鐘雨都能聽到張盛樓梯偷口聽時偷偷摸摸的腳步聲。

“一萬,最低了。”

邊陽一個白眼翻上了天,他看著鐘雨不來氣的樣子,給了他一拐:“餵,你自己報價。”

“.........一千五。”

他說完就聽到邊陽的放聲大笑,鐘雨就站在人旁邊,他甚至能感受到邊陽笑得肩膀都在發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媽,一千五聽到沒。”

邊陽覺得鐘雨這人是真挺幽默,他這輩子沒見過這麽砍價的,他對上何二媽像是覺得羞辱的臉色時直接樂了,排位輸的那點陰翳一掃而空:“你不接受也沒法,這點事你總不想何二又去局子蹲兩天吧,我勸你私下能了就了。”

“滾。”何二開口時都有些咬牙切齒。

邊陽眨了眨眼:“帶刀可屬於刑事案件了,不想高考留這種案底吧。”

他就嚇唬嚇唬何二和何二媽,反正也不是何二拿的刀,鐘雨也只是輕傷,頂多算個行政案件。再說了,有案底也能高考。只是沒想到這話效果好,何二媽一聽立馬就有些怕了,她咽了一下口水:“五千。”

“一千五。”

“三千。”

“一千五。”鐘雨只是機械地重覆。

何二媽深吸了口氣,最後忍讓地翻了個白眼:“那你現在就給。”

“媽————”何二拉著她的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這才止花了一千五?”

何二媽估計也是煩了,又怕高二生這麽一搞以後真影響什麽高考,她甩開了何二地手:“你一天少在外面惹事,能省的錢都夠你爸換輛馬自達了。”

“我明天一定會給你。”鐘雨依然沒什麽大的情緒起伏,“取錢也需要時間。”

“我憑什麽信你?”

他拿了一張紙寫上了欠條,當著所有的人面面無表情的把手指咬破按了個手印上去,給邊陽和旁邊兩個給看傻了。

何二媽接過了帶著一點血腥味的紙條,表情一言難盡,她抖了抖紙疊在了一起:“明天沒給就不是今晚這麽簡單了。”

說完她就拽了一把何二,把人拖了出去,也不管他在背後怎麽叫。邊陽還能聽到出了門後兩個人劇烈的爭吵聲。

“笑死我了這傻逼。”邊陽嗤笑了一聲,隨後轉過身拿起書包就準備出門,“這段時間他肯定不會打你了,其他我倒是說不好。”

“邊陽。”鐘雨看著他走到門口的時候,追了出去,“.........謝謝。”

“聽煩了。”

邊陽不覺得這多大點事,他跨在自行車上點了根煙,火星在黑夜裏跳躍著,室內的燈光因為門敞開傾灑在了他的臉上,讓人看起來有種和現在氣質不符的柔和。

“嗯。”鐘雨不知道該說什麽,有些生硬地開口,“.......你為什麽要幫我?”

邊陽覺得他的問題很莫名:“看你可憐啊,好事做到底啊。”

他蹬了一圈自行車的踏板,看了一眼手機時間,也沒和人揮手,因為嘴裏叼著煙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走了,晚安。”

鐘雨的眸底本來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在聞言時像是被石塊砸進去後泛起了一點波瀾。他看著邊陽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夜色裏,悸動和壓抑混雜了一起,過了好久他才喃喃自語:“晚安。”

...........

他倒回家裏的時候,張盛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樓,正在衛生間洗漱,看到他進來時裝作隨口搭話:“解決了?”

“嗯。”

“你哪來的錢?”

鐘雨就知道張盛會問自己這個。他才開始做代練,上個月就接了一兩單,但是單子都很大,老板通常也會額外給他錢,不過他的錢都押在平臺,需要提現確認。

“我編的。”鐘雨沒多說,垂下眸就徑直上了樓。

誰知道他人還沒走兩步,突然被張盛叫住了,男生言語裏是掩蓋不住的惡劣:“今晚你是聽明白了吧,勸你以後少扯上影響我們的事,自己什麽身份總得有點數。”

鐘雨知道張盛說的是什麽,他頓住了上樓的腳步,回過頭視線冰冷,他居高臨下地瞇著眼。張盛被他看得心裏發毛,在他心裏鐘雨就是個陰郁的啞巴怪胎,他往後退了兩步,正準備罵他什麽眼神,就聽到面前的人突然開了口。

“你放心,我一直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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