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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馬球比賽(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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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馬球比賽(16-18)

16、

唐淩雲小分隊這邊,為確認在墻角做法事的道士是不是鬼道士的任務 NPC,她本人直接戴頭盔去到葉展座位,同時交代練九龍帶著小狐貍的“真身”在原地等待,以免打草驚蛇。

“你打算怎麽做?”葉展問。

唐淩雲照常先對齊全息角度,這時,她在耳機聽見鬼道士的周圍環境聲,“你開了耳機共享?”

“嗯。”

唐淩雲凝神看向畫面中黑白色的道士,他跪伏在地,面前擺放著香燭、香爐和供品,口中念念有詞。

為方便她觀察道士,葉展將視角推到極致,受道士面對墻體的角度所限,兩人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他正閉著眼睛,地上香燭照著,他臉上充滿恐慌的虔誠。

“你離他這麽近,他都沒發現你,說明不是半 NPC。”唐淩雲說話間,葉展突然把視角轉到地上,兩支香燭中間,然後一下推到最大。

“什麽東西!”唐淩雲大驚道。

兩人眼前所見是一幅小像,黑白色,大小和一本書差不多。令唐淩雲當場受驚發出高聲的並不是這畫像,而是畫像上的人臉。

“這是我。”葉展說。

他的聲音毫無起伏,反而給當下場景增添了幾分意外的驚悚,唐淩雲強自定了定心神,道:“我看見了。”

“他這是在超度我?”

“超度鬼道士,不是你。”唐淩雲不想把葉展本人和鬼道士混作一人,又說:“你開附近頻道跟他說話。”

葉展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扮演她的覆讀機,一邊切換語音頻道,一邊配合地說:“來。”

“你是道門中人,為何深夜私自在外做法事?”

跪在地上的道士聞聲,登時嚇得跪倒在地,倉皇四顧,臉上驚恐更甚,也是到這時,唐淩雲和葉展看出他年紀很輕。

“風若師弟,是你嗎?”小道士顫聲道。

“是我。”葉展照唐淩雲的話說。

小道士聽到這話,整個人徹底失去重心,瘦弱的身子瞬時抖如篩糠,忽又拼命往地上磕頭,道:“師弟,求求你放過我吧!我比誰都盼著你能早日超生。當日害你的人,不是我呀。”

“害我的人既不是你,你怕什麽?”

聽到這裏,小道士終於停止磕頭,身子一軟,往旁邊倒去。葉展推近視角看他的表情,只見他雙眼含淚,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當日師父召弟子隨行,確是我將你推出去,我若早知道你會因此喪命,定不會——”小道士倏地停住話頭。

“定不會什麽?”

小道士低下頭,“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害了你,活該夜夜受噩夢所擾,活該成日提心吊膽,擔心冤魂索命。”

小道士說了許多話,唐淩雲還是很快拎出重點,轉托葉展說:“你若真想為我超度,為何要躲在這犄角旮旯。須知我至今不能超生,或是因為你不夠心誠。”

“元始天尊在上,小道心比金誠!”小道士立刻說,“師父當日在狐王廟那場大戰,勝得不夠光明磊落,他不許座下弟子提及。師弟因此而死,哪還敢公然為你超度!”

“狐王廟大戰?”

聽鬼道士這樣問,地上小道士整張臉突然大變,瘋狂撲在地上磕頭,一邊磕一邊說:“師弟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這之後,無論唐淩雲和葉展再怎麽盤問,小道士都只是磕頭求饒,沒有再透露什麽信息。

17、

唐、葉二人這邊正思考還要怎麽再從小道士口中套話,忽聽隊伍頻道練九龍說:“淩雲,有人找你。”

“誰?”

“開封五怪。”

唐淩雲火速回到座位,小狐貍被段大護在身前,他對面站著環抱雙臂、面色冷峻的劍客,正是開封五怪之一,木尺長。

“我來了。”唐淩雲道。

木尺長看向小狐貍,“發郵件給你,你沒回。”

唐淩雲聞言果然看見游戲畫面上郵件跳動,立即點開。

寄信人是梅驚風:

道沖先生說上清宮近段時間不太平,讓你盡快離開。一旦出事,她可能救不下你。

“看完了?”木尺長問。“看完就快點走。”

“可是我白天剛來過這裏,還遇到——”

“開封城開始變天了。”木尺長說,“沒時間說太多,趕緊走。”

木尺長話畢,墻根下來自艮岳的黑馬像是為了響應他,居然一邊輕聲嚎叫一邊站了起來,低下頭,不停蹭段大懷中護著的狐貍。

分明也在勸它走。

唐淩雲心知事不宜遲,連忙叫練九龍上馬,又問葉展:“你還在盯那個小道士?”

“我在你身邊。”葉展道。

一人一狐一鬼立刻上馬,一向來去匆匆的木尺長居然特地隨從保護了他們一段路,直到小分隊徹底駛離上清宮區域,木尺長才對唐淩雲簡單交代了一句:“這幾天註意看郵件,局勢變化很快,身世任務不要冒險求進。”

話說得快,他人走得更快,分明不想給唐淩雲繼續問他詳情的機會。

兩支小分隊這時不得不重新集合,聽木尺長的意思,抱團相對更安全。

鬼道士的身世信息,唐淩雲即時做了全隊周知,據此,小隊五人俱自吸收消化了半晌。

“狐王廟是個關鍵地點。”劉璞說。

“嗯,我聽完覺得很耳熟,所以剛臨時用手機查了一下。”唐淩雲道,“結果很意外。”

“什麽意外?”練九龍問。

“據《宋史·五行志》記載,宣和七年秋,有一只狐貍從艮岳入了禁中,朝廷認為是不祥之兆,宋徽宗於是下詔毀了狐王廟。這則說法被後世認為是大宋滅亡的信號。”

聽唐淩雲這麽簡短一段話,練九龍腦中仿佛有千萬個想法蜂擁而至,他卻只來得及發出一個意表震驚的“啊”字。

“故事接起來了。”還是林輝耀沈著應道,“狐王廟大戰,鬼道士的師父贏了,說明他殺了這只從艮岳進宮的狐貍。小狐貍能在艮岳得到百獸的擁戴,說明它和那只狐貍有關,也許——它就是小狐貍的生母。”

“可是五行志都是記載一些星象、氣象、災變之類的事情,狐貍進宮這種,有點像後人為警示皇帝,穿鑿附會編的。”劉璞說。

“我們在玩的,是個正史、野史、志怪、傳說雜糅的游戲。”唐淩雲道。

“你的意思是,輝耀說的故事成立?”練九龍道。

“其實我也是這麽推測。”唐淩雲道。

“故事成立,”葉展道,“鬼道士的身世任務怎麽解?”

他不同於其他人的冷靜語調使隊伍暫時沈靜下來。

林輝耀和劉璞終於想起自己還在瓦子打工賺錢,其他人也漸漸從被故事迷霧籠罩的不安情緒裏退離。

唐淩雲道:“暫時清空我們之前對鬼道士身世任務的猜測,按新線索重新梳理幾件事:一,我們現在知道鬼道士的同門師兄,要找到師父不難;二,如果鬼道士死在狐王廟大戰,那麽狐王廟這個地點很關鍵,另外,艮岳也很關鍵。”

“按身世任務的跑環流程,鬼道士關聯了三個地點?”練九龍道。

“兩個,狐王廟和上清宮。”唐淩雲道,“艮岳是和小狐貍有關,之前我們以為小狐貍在艮岳能夠得到百獸呼應,是因為它有靈力。假如游戲策劃確實是參考了五行志裏的記錄,那小狐貍極有可能就是闖入禁中那只狐貍的後代。”

“曹道沖說上清宮近期危險,不能去,接下來只剩狐王廟?”練九龍道。“可是,照你找到的歷史出處,狐王廟不是已經毀了?”

唐淩雲沈思良久,最終道:“我們先去另一個地方。”

18、

木尺長沒有明說上清宮具體有什麽危險,唐淩雲腦中都是猜想。自從查到狐王廟的線索,她驀地感到一種更深度的茫然,自己原本篤信的猜想不斷在被推翻。因為事關小狐貍的身世,她需要知道一些確定的信息。

整個游戲裏,她只能求助曹道沖。

練九龍駕馬前往鹹寧坊,因是縱馬疾馳,小分隊很快到達目的地。下馬後,練九龍身背小狐貍步行,幸好這夜月光大亮,無需照明。黑馬緊緊跟在後面,寸步不離,倒更像小狐貍的保鏢。

從決定來鹹寧坊之後,唐淩雲一直在腦內反覆演練見到曹道沖要問什麽,萬一她拒絕回答,她又該怎麽應對。

可惜她千算萬算,沒算到曹道沖不在。

練九龍動作很輕地一邊敲門一邊喊:“道沖先生在嗎?”

破屋沒有點燈,屋內始終無人回應。

“門沒鎖,我直接進去看看。”練九龍道。

練九龍的建議雖然粗暴,眼下沒有更好的辦法,小隊默許了他的行動。所幸破屋整體面積不大,即使沒有燭火,憑盈盈夜光,也能一眼把裏面看完全。

曹道沖確實不在。

確知這一消息,唐淩雲暗自準備的冗長腹稿在頃刻間化作煙雲飄散,一股對未知的恐慌莫名攫住了她。

“接下來怎麽辦?”游戲裏,段大一臉茫然地看著破屋上掛的“賣詩”二字問。

“歸隊吧。”唐淩雲道。

“要不你問問開封五怪,咱們可以去哪找她。”

“來這兒的路上我給她發過郵件,還沒回。”

唐淩雲極少語氣低落,因此,即便是遲鈍如練九龍,也察覺到她的沮喪。他不再盲目提建議,重新上馬,滿懷無奈地歸隊。

一個晚上,同一段路來回,唐淩雲的心情已截然不同。大概因為狐王廟的信息終於牽扯出小狐貍的身世,攸關自己,唐淩雲更容易沈浸,深陷在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裏,總覺得心口堵著什麽。

這時,唐淩雲耳機裏突然傳來葉展的聲音:“在想狐王廟?”

“嗯。”

“為什麽是意外?”

“你在說什麽?”

“你查到狐王廟的線索,說很意外。”葉展淡淡道,“歷史方面,很少聽你說意外。”

唐淩雲沈默。幾分鐘之前,她在手機上搜到狐王廟有關記載,確實意外了一次,現下聽葉展戳中她完全沒打算對外人道的心聲,她再度感到意外。

“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有點,真正代入了古人的想法。”她說。

“怎麽說?”

葉展提問時的平靜語氣使唐淩雲緊繃的大腦得到放松,加上這是在游戲裏,她沒有太多顧慮,於是試著向他說出腦中積壓的模糊想法:“本來我還想,小狐貍到底有什麽靈力,我一直是用現代思維思考,想得天花亂墜的,就像你之前也說過,你能想到的靈力,無非是小狐貍的法力足夠對抗一個陣營,我想的差不多,實在沒想到,謎底這麽簡單,僅僅就是一個傳說……”

“謎底是不是傳說,還需要驗證。”葉展沈靜道。

“我知道,我想表達的不是這個。”唐淩雲試圖找到真正困擾自己的源頭,道:“其實史上最早關於狐貍的記載都是祥瑞,大概從唐朝開始,狐貍的象征意義逐漸變味,古人把它和國運、朝代存亡聯系在一起。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看,這很扯,估計沒有一個玩家會想到,小狐貍所謂的逆天身份只是這麽一個迷信。”

“所以你說意外。”

“對,”唐淩雲說,“我以前讀歷史,都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看客心理,對歷史的理解是二維的,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宏大歷史敘事下關於人的部分,就算想過,也只是青史留名的那一些。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一下子好像感應到了古代普通人的思維,你想,史官也好,百姓也好,為什麽要不厭其煩地去記錄和傳播這種傳說呢,鬼怪、天譴、異象之類,他們本人真的見過嗎?他們發自內心相信這些怪力亂神嗎?他們只是受苦受難的時候沒有別的辦法吧。”

葉展沒作聲,經由她的話想到了別的。

“之前劉璞說我喜歡歷史,我還納悶,真的嗎?問自己。”

她的分享突然暫停,葉展不由問:“真的嗎?”

“真的。”唐淩雲道,“我喜歡歷史,但我不會想要立刻去古代生活,不是那種喜歡。”

“不是……那種喜歡?”

“怎麽和你說呢……”葉展的疑問讓唐淩雲對如何準確表達自己犯難起來,“這樣,我們把歷史比作一個巨大的圓柱體,在這個圓柱體裏,根據時代的不同,分割出不同的切面,每一個切面裏的人都曾經和我們共用一個空間,因此有了不同的時空,在那些時空,有人是那樣活著的。——我喜歡看這些切面。”

話說完,葉展沒有馬上接話,兩人私聊過程有了片刻停頓。

沈默拉長,使唐淩雲逐漸對自己感到驚訝,剛剛過去的一段時間,她居然可以這麽毫無顧忌地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生講這麽內心的話,而她居然還把這些話說得這麽抽象、磕巴,簡直不知所雲。思及至此,唐淩雲又忽然後知後覺地、不為人知地害了會兒羞。

對唐淩雲口頭表達之外的想法,葉展無從得知,他替她總結了思路,概括道:“這些切面都是截然不同但真實存在過的世界,相比圓柱體,萬花筒好像更合適。”

“啊,對!就是萬花筒!”大抵是心口擁堵的感性情緒終於抒發完,唐淩雲這時帶了點激動說,“以前單純是看這個世界發生了什麽,今天有點知道這個世界裏的人在想什麽,所以,非常豐富,非常立體。”

這一刻,葉展倒是清楚感知到了她的激動,他依舊沒急著接話,默默平覆自己心下不能自控的陌生震顫。

“我本來想找曹道沖問問小狐貍的身世,因為最早是她告訴我小狐貍有靈力。我還想問她,開封城變天到底是什麽意思。”說到這裏,唐淩雲又有些無奈,“我們好像只有這個辦法。”

“不會。”

“什麽不會?”

“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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