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如果人站得足夠高，的確沒有煩惱。

這個足夠高，既包括代指的社會地位，也包括字面的單純高度。

起碼，鄒婉懷揣著好奇跟著坐上飛機之後，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越來越藍的天空，她連表情都做不出來了，更別說什麽煩惱。

死死的巴在機艙內的扶手上，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活著真好，她還想活下去。

“沒事，跳下去就行！”

“對啊，小鹿靠譜！”

旁邊幾個跳傘員指了指小鹿，讓鄒婉放松心情，力證小鹿挺靠譜的。

跳傘是可以考證的，從A證到D證，夏鹿帆跟著訓練場的跳傘愛好者開始跳的時候，就知道這個。

可她受限於年齡和沒法讓監護人簽字，只能老老實實等到成年再去拿證。

但這個不影響夏鹿帆的熟練。

就像她一個人敢開著飛機追鳥群遷徙一樣，她目前的跳傘次數已經在200次左右，可以完成C證規定動作考核和跳傘行為，拿來安慰小鹿的朋友肯定沒問題。

畢竟，在飛機上大部分跳傘愛好者都做過教練賺錢錢，經常見地面上勇敢到飛起，上飛機開始忐忑變臉，等要跳的時候鬼吼鬼叫拒絕的人。

所以，他們對鄒婉的舉動接納良好，還在努力安慰她。

跳吧，反正眼睛一閉，就下去了！

不不不，鄒婉現在只想說，請允許有些人葉公好龍。

哪怕是她先和小鹿說自己想試試跳傘，也是她來訓練場之前興致勃勃有點想試試，更是她大膽穿上裝備跟著小鹿坐上飛機。

但是，還不允許她反悔嗎？

不，不跳了，在飛機飛上去之前，鄒婉也不知道自己這麽恐高，她甚至都不敢靠近艙門附近，躲在離艙門最遠的座位旁邊，死死不松手。

今天，誰也不能把她從這裏摳下去。

艙門是大開的，飛到這個高度，能感受到顛簸和氣流，小鹿看鄒婉表情不對，在旁邊安慰她，然後被鄒婉哆哆嗦嗦抓著手腕也摁在扶手上。

扶上再說話，不要這麽沒有防備的蹲在自己身邊，萬一飛機一滑，小鹿直接掉下去怎麽辦？鄒婉是真的害怕。

這個高度不是開玩笑的，鄒婉現在已經不想著什麽她們飛上來就是為了跳下去的，滿腦子都是飛機為什麽不關門，要命要命要命。

“那這次你先不跳，看我跳好不好？”

想跳傘是真的，但沒做好準備也是真的。

夏鹿帆不覺得鄒婉的害怕有什麽不對，既然沒做好準備就不要勉強，等下次做好準備再試也可以，這又不是完成什麽緊急任務，沒關系的。

伸手拍了拍鄒婉，夏鹿帆看她依舊僵硬，但飛機一時半會兒也沒法立刻飛回地面，就讓她再往裏面躲一點閉上眼睛，等他們跳完飛機就可以返回地面了。

鄒婉的反應的確有點出乎意料，起碼飛機在飛起來之前，她的情緒還是很躍躍欲試的，等真的飛到可以跳的高度時，才開始害怕，沒法參與這次跳傘。

夏鹿帆不嚇唬她，讓鄒婉躲在比較角落能帶來一定安全感的地方，然後拍拍她安撫，仿佛待會兒要跳的，和不跳的兩個角色顛倒。

恐懼是有一個極限的，沖破那個閾值之後，反而能收獲一種特殊的理智和平靜。

臨時拒跳又不是什麽大事，有人喜歡刺激，就要允許有人恐高。

鄒婉是小鹿帶上來的，四舍五入也是朋友，其他跳傘員也知道輕重，沒有誰會笑鄒婉膽小或嘲諷她白折騰一番。

雖然機艙內現在要喊著說話，但大家還是給鄒婉留足了安靜空間。

勇敢是及時止損量力而行，而不是逞強撐面子，真要跳出個好歹來，可能連帶著跳傘教練一起出事。

玩這種極限項目，最忌諱好面子硬來。

鄒婉相信小鹿，知道自己這次不用跳，待會兒能跟著飛機回到地面後，開始後知後覺不好意思起來，坐飛機上來一趟也挺貴的，她沒跳是不是顯得很不懂事？

訓練場的開銷都掛在小鹿身上，鄒婉害怕給別人添麻煩的性格冒出來，沒那麽害怕了，偷瞄艙門外的藍天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太怯懦？

就不能隨大家一起跳下去嗎？小鹿之前是做好帶人跳的準備，現在單人跳還要換一下裝備，很折騰。

“好啦，別想別的，看我！”

夏鹿帆把裝備調整好，看鄒婉恢覆註意力，不再表情空白，然後跟著其他跳傘員躍入藍天。

有直接往下蹦的，有背對著跌下去的，還有做怪動作翻身滾下去的。

仿佛從艙門的地方跳的不是高空，而是什麽溫柔軟綿的被窩，沒有一絲恐懼，只剩迫不及待的向往。

跳下去之前，夏鹿帆做了一個看自己的手勢，然後和鄒婉揮手，咻的躍下。

跳傘員們在開傘前，甚至可以做一些挑戰動作，比如說兩個跳傘員手拉手，或者一個跪坐在另一個的背上，玩一會兒再分開各自去開傘。

陽光好的時候，天空有種澄澈的藍，身體在劃破氣流的時候甚至可以做跳舞或者翻滾的動作，像是隨風而去的風箏和小紙片，盡情的舒展，夏鹿帆有跳傘C證的實力，還可以做第三方拍攝。

她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有點想去試試翼裝飛行。

之所以現在沒有落實想法，是夏鹿帆還在自己攢錢買翼裝飛行的裝備，總不能全部都讓高姐提供，這未免太貴了。

一套翼裝飛行的裝備包括降落傘、頭盔、報警器、高度表之類的，夏鹿帆問過訓練場裏玩翼裝飛行的兩個小哥，整套下來至少五十萬，更別說訓練的費用。

總之，成為翼裝飛行員除了命硬，就是錢多，夏鹿帆也開始關註奧牛之類品牌的讚助問題了。

沒辦法，極限運動真的費錢，夏鹿帆不能逮著高姐一只小肥羊使勁薅。

如果她可以參加一些挑戰或賽事，刷一刷知名度，說不定就能有簽約的費用或不菲的獎金。

這些想法一閃而過，夏鹿帆開傘下落，跳傘次數成功＋1

讓夏鹿帆來評價，那就是論娛樂性，跳傘比開飛機好玩的多，尤其是高空跳傘，超過7000米那種，更是讓夏鹿帆覺得自己有一段完美的游動時間。

她撲進了風裏，然後被重力吸引，再乘風落下。

只是訓練場能組織高空跳傘的機會極少，主要還是以普通跳傘為主，夏鹿帆要是想玩高空跳傘，最好去海島高空跳傘基地這樣的地方玩。

等跳傘員和飛機都回到地面，鄒婉只想捧著熱水在地面等小鹿回來。

不得不說，自從和小鹿熟悉起來，普通高中生的壓力再也找不上鄒婉了呢！

什麽考試壓力，排名問題，只要一想小鹿在跳傘，在開飛機，在鳥類保護區，鄒婉就覺得她這個第二名真好，起碼還活著，膽還在。

相信江竹安應該也和她有著類似的想法。

鄒婉和江竹安其實不太熟，但因為都認識小鹿，兩個人也加了聯系方式會聊幾句，在感慨自己平淡而普通的學習生活上，很有共同語言。

就是對其他同學不太友好罷了，鄒婉不走競賽路子，屬於要在高考這條路上殺出未來的優等生，面對什麽壓力一笑置之，讓其他同學已經有點紮心了。

江竹安是學校專門為了刷各類比賽獎項招來的秘密武器，原本還有點能尋到蛛絲馬跡的社恐，以及停留在理論派的謹慎和壓抑，但熟悉小鹿之後，氣質也往奇怪的方向打開了。

呵，社恐沒法治愈但是可以更不動聲色的升級，而且這題再難，難得過寫完這個數據就有個飛行員能立刻試飛？

整體來說，對其他參賽的學生來說，殺傷力比較大。

夏鹿帆基本上已經脫離高中生的正常生活，但是間接傷害的學生倒不少，也算是另一種學生體驗了。

人的接受度，被挑戰著挑戰著，就會走向新世界大門。

鄒婉陪著夏鹿帆在訓練場呆了一個周末，雖然還是沒有鼓足勇氣自己試著跳傘，但是，整個人多了幾分生死看淡的坦然。

別的不說，抗壓能力飆升，現在想想什麽考試壓力，鄒婉都不屑於去緊張。

可能，有些東西在她死死巴住機艙內壁的扶手，整個呆住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

“果然，還是要換個環境，現在不怎麽焦慮了，我相信十二只。”夏鹿帆伸手搭在鄒婉的肩頭，有種天晴了雨停了，小鹿又行了的感覺。

其實，也都是夏鹿帆自己給的壓力，十二只其實被她養得很好，但野生鳥類並不是小鹿的私有品，它們因小鹿而活，可怎麽活下去，是十二只自己要想辦法的事情。

捕食吃飽，躲避天敵，結伴而飛，甚至以後十二只也會走向成鳥的路子，再去撫育下一代，讓生命不被打擾的周而覆始。

夏鹿帆能陪伴十二只的時間有限，可是在這一小段時間裏，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也相信十二只，它們其實很聰明的。”鄒婉看過夏鹿帆拍的視頻，哪怕不帶濾鏡也要說一句，十二只要比同齡幼鳥聰明很多，甚至經常成群結隊有點小團隊囂張的感覺。

如果沒有什麽人為意外，十二只會把自己照顧的很好。

“嗯，沒錯！”

夏鹿帆覺得，應該像相信自己一樣，多給十二只一些信任。

自信才是小鹿的底色，鄒婉轉頭看了眼夏鹿帆，然後跟著笑起來，然後聽著夏鹿帆伸著懶腰，扔下一句讓她有點笑不出來的話。

“所以，等今年冬天，我想去當無傘挑戰的伴飛。”

小鹿元氣滿滿，給自己定個新目標，十二只遷徙結束之後就徹底回歸鳥群，她也不能松懈。

根據跳傘群裏的消息，今年冬天在南半球有個無傘跳傘挑戰，也就是不帶任何傘具從7000米的高空跳下，然後想辦法落入安全網的瘋狂想法。

考慮到高空缺氧，以及高空無法識別安全網位置，還需要至少三個伴飛，夏鹿帆就想去試試這個，有很豐厚補貼的。

“鄒婉，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心口疼？”

鄒婉扶住夏鹿帆，張張嘴，算了，還是當她心口疼吧！

聽聽，無傘跳傘，這是人能想出來的挑戰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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