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桔雲不信，壓根不信。本能的，他對愛情嗤之以鼻，更遑論是百萬年來不曾對任何人動心的魔帝，不可能會看上老是抗拒他、與他唱反調的自己。

“你現在可是與當初中央界一役時相同，時間一過，力量便消？”殘天試探一問，卻沒得到桔雲回應，他心中存些不滿地鎖緊眉頭，再度邁前幾步，直至踱到桔雲身旁，才睇向半跪在地的桔雲。

“是那個小東西讓你力量增強的？”話一頓，殘天突然支起他的下巴，卻於瞬間想起他力量退去後會嘔出穢物，忙不疊收手往後退了幾步，桔雲見狀登即明白他的想法，忍不住發笑。

“在下想了很多次，一直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麽能讓你害怕的，可如今看來，就是在下的嘔吐物啊！”

殘天哼了一聲，雙手環胸睨視他道：“聽說你早就知道當初在魔界的白晝是吾？”

對於他突然轉移話題，桔雲有些楞愕，一回神，他仰首哈哈大笑，神情帶趣地望著殘天道：“魔帝大人的廚藝當真是與眾不同，好幾次在下都差點爆笑出聲，不過好在忍了下來。嘖嘖，不得不說，魔帝大人的肌膚真是滑嫩有彈 性，總讓在下忍不住心中的癢意，就想蹂躪個好幾下。”

“你！”殘天雙頰瞬間飛上紅潮，長指一握，沈聲道：“玩弄吾讓你很得意？”

“當然，這世上能玩弄你的人……可有幾個？在下當然不能……不能錯過這種機會。”桔雲說話的聲音逐漸虛弱，還斷斷續續，臉色發白，神情明顯不適。

“你還好麽？”殘天難得沒因他的揶揄而生怒，一心系在他身上，沒有太多猶豫，殘天往前一大步，蹲□以衣袖拭去他頰邊汗水，如此動作頓令桔雲怔愕，連預計要做的動作都因震驚而頓住。

“你知道你在幹嘛麽？”桔雲皺起眉頭，露出似見到怪人般的神情道：“你腦袋裏的水泥還沒清掉麽？”

殘天聞言一反常態，笑得燦爛刺目。“怎麽，吾對吾的妃子好，有何不行？”

桔雲聞言也朗聲大笑，一見他的笑顏，殘天面露不解，孰料下一刻卻見桔雲斂住笑容，神情冷冽如浮上一層薄霜，嗤聲道：“妃子個屁！”

語落之際，桔雲旋動手臂，一道紅芒劃過，殘天猝不及防，雖以雷霆劍擋住突襲的刀，卻已然來不及，傷神刀瞬地劃過他的頸項，血紅的水珠順著傷神刀刃滑墬而落，黑色魔息裊裊而散。

“桔雲……”殘天笑容已不再，雙眸盛著跳動的怒焰。“你又再次欺騙吾了，這次還傷了吾，別以為吾待你好，能容忍你，你就能這麽放肆！”阻擋傷神刀更加陷入頸項傷口的雷霆劍，在他齜牙落下怒意的字句後，發出明顯的“霹啪”響音。

一瞬間，兩抹人影相離，如適才對決一般，雙人足落地之際又是竄身蹬足，刀劍相碰又現火光。

“還有力量與吾鬥，果然一切都是演戲！假意讓吾心疼？哼，別以為吾不敢傷你！”

“心疼？”桔雲好笑地挑眉，可額角淌滑的汗水未曾止過，就連越漸暗淡的白芒也不見綻光。“在下一點也不覺得‘心疼’這種感覺，會有出現在你心中的時候。”

“之前會，現在不會了，對付你可不能小覷。”“唰”地一聲，雷霆劍險些劃過桔雲胸前，但見發絲因劍掠過而斷，緩緩墬落於黃土沙地。

“這又是在讓在下？”桔雲勾唇冷笑，落下的話語滿是挑釁。“不是說不怕傷及在下麽？”

“桔雲，你這般激怒吾，就不怕死在吾的劍下？”桔雲的態度有些吊詭，似故意要激怒他一般，就不知心中存著什麽打算。

“唰唰”幾聲，數劍劃空，卻也劍劍是傷，雖說只是皮肉傷，卻已烙於桔雲的身上，但見淡白絲靈息散出，鮮血不多，未透濕衣裳。

“激怒？呵……這對在下有何益處？在下何必如此呢？”桔雲握刀的指隱隱顫抖著，他神態看來從容自在，可呼吸的間隔卻明顯透著不穩。

“看來你的情況不太好，時間差不多了吧？還是……你又再欺騙吾了？”

桔雲唇角勾起莫測的笑，並未回答他的提問，驀地，桔雲神色一變，眼神透出濃郁的殺氣，雙手緊握刀柄，原本倒退的步伐一反剛才，猛地一轉向前，神態有些瘋狂地朝殘天直直刺去。

方見桔雲眼底的殺意，殘天心頭一驚，更多是參苦的澀意，他忙不疊揮劍反擊。“你就麽想殺了吾？”

“啊啊啊──”桔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雙眸殺氣凜然，朝空怒咆，刀尖猛朝殘天胸口刺去，殘天節節後退，躲開他狂烈的攻擊。

“桔雲？”殘天心中滿是不解，不明白適才看來還好好的他，怎轉眼間神情猙獰，仿佛自己是他極欲除去的仇人一般，那恨改變了四周的氛圍，沈甸甸的壓力壟罩著彼此。

不對，快停止，別被心中的憤怒給擾亂了！

桔雲雙眼大瞠，內心的聲音回蕩在腦中，可施展出來的勁力，卻是將他所剩無幾的力量一股腦地綻放，他的理智壓不過心中驟生的恨意，那樣的恨幾乎讓他的腦袋給燒熔了。

對，是恨，是毀天滅地，壓抑了數個月的恨意！不……正確來說，是壓抑了三萬多年的恨意！

刀劍速快如電掠過，“唰”地一聲，紅紫兩道刀劍之芒，於空中化成不尋常的流光爍影。

“桔雲！”見他如此，殘天擰眉吼道：“你明知吾下手不重，有心讓你，竟還敢這樣？”

“殘天──”桔雲長聲叱喊，握刀的指一緊，刀鋒寒光閃過，如同他眼底的恨，冷冽得令殘天心中又是一驚。

刀芒劈空，，兩抹身影於空如電光般錯影，在刀劍相交的霎那間，磨擦出絢麗的光芒，“鏘鏘”數下，刀劍相迸數次，桔雲好似發了狂，失了心一般，令殘天怎麽喊也不回應，刀刀所指都是殘天的心口，讓他由驚生疑，由疑至怒。

殘天原本還下手還有猶豫，見他攻擊如此猛烈，心理再也忍抑不住，那雙已轉回紫紅色的眼眸，於驟然間又染上血紅，是怒與嗜血的情緒，下一刻他收起保留的心，斥道：“既然你這樣對吾，吾也沒必要再手下留情了！”

語落之際，殘天改變後退的步伐，不再躲避桔雲的攻勢，舉起雷霆劍如同桔雲一般，朝對方的胸口刺去。

刀劍相交的清脆聲響，燦出刺眼光芒，然而就在數次交手之後，一道強烈紅芒自傷神刀綻放而開，殘天見狀心裏有些顧忌，可隨即想到桔雲對他刀刀狠意，毫不留情，心中的顧忌也因憤怒而溶解。

想他殘天是什麽身分，竟讓區區一名小神祇給瞧不起了，老虎不發威，真把他當成了病貓！

思及此，殘天執劍的手不再退縮，揮臂一甩，朝那綻放強光的方位筆直刺去。

突然，桔雲身前所綻放的強烈紅光，於瞬間暗淡成黑，方看清楚眼前畫面，殘天已煞不住向前沖去的身子，他銳眸一顫，眼底浮上深沈的恐懼。

“桔──”雲字尚未脫口而出，擊出的雷霆劍已收勢不住，閃動紫黑雷電的長劍，硬生生地穿過了桔雲的腹部。

幽暗的傷神刀如同粉末一般，自桔雲掌中緩緩散去，原來，適才的傷神刀之所以會綻放強光，是因為如煙花殞落前的一樣，全數散放而開所致。

面對他驟然喪失靈力，殘天反應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手中長劍穿過桔雲的身體，血紅的水以急迅的速度透染他的藍衣，他周身白芒不再，一股腥甜自喉頭湧上，這回酒效退去，於口中噴出的並非上回的穢物，而是鮮紅的血。

“噗”地一聲，細微且腥濃的血水，濺上了殘天的面容上，迸綻的血似紅花奔天，墜地似翻倒的朱砂，緩緩融入黃沙之中。

如此瞬間，兩人都怔楞了，比起桔雲衰弱的模樣，殘天神情更顯激動，是慌張中爬上了深濃的恐懼，那樣的恐懼令殘天全身遏制不住顫栗著。

“桔……桔雲……”

桔雲扯了扯臉頰，唇瓣輕輕地掀動，再緩緩闔上眸瞳，終支撐不住受傷的身子，倏然攤軟後傾，殘天見狀趕忙伸手支住起他的背。

“桔雲、桔雲……”殘天慌了神地喃言著，長指顫抖不止，不敢收回穿過他腹部的雷霆劍，就怕如註而淌的鮮血會更加奔騰不止。

桔雲唇角微揚，苦澀一笑，隨著綻放紫芒，發出劈啪聲響的雷霆劍入腹，腹部疼痛一抽一抽，有些麻，更是噬骨的疼，椎心的痛。

“桔雲，疼……疼麽？”殘天緊抱桔雲的身子，他的手明顯顫抖著，連落下的話語也斷續不清。

“被刺一劍……你就可以知道……疼不疼了。”桔雲艱難地吐出幾字，可話中不忘帶著譏諷。

殘天聞言不禁揚起苦澀的笑容，因為他感到腹部的疼痛正逐漸蔓延，這一劍刺得是桔雲，可自己也遭受到了反撲。

果然啊果然，桔雲對吾而言已經是蝕心的毒藥了。

桔雲闔著眸，全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頹軟無力。這始料未及的一劍，也痛得他思緒瞬間冷靜下來。

真糟糕，他竟然失控了……

他常笑桔雪太過沖動，可現下的自己不也一樣？要不是他這麽沖動的話，他和桔梗私下討論的計劃應該能進行得很順利才是，只是眼下的情況不太樂觀。

懊惱、自責的心將他壟罩了住，如今發生意料之外、危及生命的事情，他不禁感到遺憾，遺憾自己沒將心中的秘密告訴桔梗和桔雪。

都因自己思考不周，被憤怒的情緒所牽，喪了應有理智。

是啊，是憤恨！這也是他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秘密，他欺騙了桔梗與桔雪，其實他早在數個月前，靈脈暢通之後──

他的記憶就已回籠了。

作者有話要說：秝子又回來更新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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