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天短小的腿立在板凳上，雙瞳瞪視放置在桌上猶如蘸過墨水的圓形物體，一股焦味彌漫空氣，氣氛也陷入一股駭人的凝重。

此時，佇立四周身著白衣的廚子各個戰戰兢兢，額角沁出的汗水滑過眼尾，再淌落於頰。

為什麽會這樣呢？他們可是十分小心翼翼地將每個步驟用心通傳達給王上，可是王上動作為何會這麽……

不敢將那詞匯掠過腦中，多位廚子十分有默契地互看一眼，繼續垂首罰站。

“硬硬的。”桔雲拿鐵匙敲了一下“應該是”炸芋丸的黑色物體，這一敲，炸芋丸竟於驟然間彈跳了起來，好似皮球般跳了幾下才緩緩停住，看得桔雲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好厲害……可以拿來當跳跳球了。”桔雲如發現新天地般，眨了眨大瞠的雙瞳，拼命以鐵匙敲打炸芋丸，讓炸芋丸越跳越高。“只是有點太油了，就叫做白天特制油油球如何？”

桔雲神色正經透著清靈，可落下的話好似帶些揶揄，就不知是說者無心，還是聽者有意了。

“你！”殘天臉一紅，掌擊桌面，卻在見到桔雲一泓清澈如水的眼眸之際，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窘意與憤意按耐下。下一秒，他眼神如銳刀掃過佇立兩旁的廚師，心底思忖著該如何懲罰他們才好滅去心底的怒意，光是眼神的殺氣就令眾人嚇得直發顫抖，心裏苦不堪言。

“哼哼，其實我知道你是故意的。”突然，桔雲撅唇面露埋怨地瞅著他。“是不是因為我剛剛說要換男裝，所以你不高興了？你每次都叫我姐姐，是真的希望我像你娘親一樣是女人吧。”

桔雲執起擱在一旁的細長鐵刀，再以鐵叉固定炸芋丸，用鐵刀慢慢地將丸子“鋸”成兩半，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玄機就在裏面。”語方畢，但見丸子內心呈現迷人的淺紫色，一股有別適才焦味的芋香漫飄於室，雖說芋泥量不多，四周可見空心，卻因包裹在內未接觸空氣，讓醞釀許久微微牽絲的餡濃郁繞鼻。

殘天見狀先是一楞，後而得意揚笑，以指揉鼻得意極了。“還是被你發現了，沒錯，如你想得一般。”

“我瞧白天你的模樣，怎越來越像溫水那個小屁孩了。”桔雲用湯匙挖出內餡，自己未先食，倒先將鐵匙遞到殘天唇前。“這丸子是你做的，你比較辛苦你先吃，來，啊……”

“我哪裏像他了？”忙了半晌殘天也餓了，他咽了一口幹唾，張唇將內餡含入口中，果真香氣四放，於口中蘊化迷人的甜味。

“就那副得意的臭屁樣啊！咦……”桔雲另外挖了一口在匙上，動作突滯，神情帶些莫名地瞅著殘天道：“我好像還沒跟你談過溫水呢，你怎會知道他？還有啊，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為何我會突然離開裏魔界跑到你家來呢？這段時間我都沒了印象。”

“你記不記得之前讓殘天的妃子給灌醉了？因為你醉了多日，所以一直沒有這期間的記憶，而且早在救你之前，我就已打探清楚，我離開的這幾個月你所發生的事情了，所以才會知道炎冰的存在。”

“原來是這樣啊……好吃！”桔雲恍然點頭，將芋頭餡含入口中，一瞬間眉眼笑彎，露出幸福的笑顏，殘天見狀心裏也不由得感到愉悅極了。

桔雲喜孜孜地吃了幾口，也不忘將芋餡遞到殘天唇前，兩人共享一把鐵匙，如此來回數次滿足地吃著。

此時此景可謂溫馨和諧，若非眾人明白眼前這名孩子並非白晝而是殘天，可是會被這樣的畫面給騙了去。

“白天，你等下可不可以幫我易容？這樣我出去就不會被殘天給發現了。”待他倆將所有炸芋丸的內餡都吃完後，桔雲擱下刀叉與湯匙，勺了一瓢水洗滌兩人手中油汙。

“出去？你要去哪？”話一頓，殘天又續接道：“你是指要回天界麽？現在不能，得等風聲小一點我才能帶你走。”

“不能馬上走？”桔雲擡眸微怔，思忖一陣嘟囔道：“那這裏有什麽好玩的？有書麽？不然我會悶死的。”

殘天帶點魅樣略勾的眼瞳一轉，似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自板凳上跳了下來，拉了拉桔雲的手道：“才吃這一點，你肚子應該還是餓的吧？要不要試試魔界的食物？”

“魔界的食物？跟上回咖哩、紅酒牛肉包子一樣麽？”

“咖哩、紅酒牛肉包子？”殘天優眉高挑，面露不解，方見桔雲神情透出疑惑，隨即假意恍然道：“喔！那東西沒什麽，我帶你去外頭吃更好吃的，嘗嘗平民的飲食。”

“平民？”

一發現自己說錯話，殘天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大眾的飲食，魔界的飲食。”

佇立四周的眾人聞言，不禁為殘天多次口誤險些露餡而捏了把冷汗，心中也不免感到訝異，訝異殘天對桔雲的態度與過去對待其他妃子截然不同。

未曾想過王上能有如此平凡的神情，甚至因桔雲的喜怒而牽動自身喜怒，因桔雲喜歡他做的內餡而生歡喜心。

這是不知這樣的王上，是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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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伴著輪軸滾動聲，於人聲鼎沸的大街響起，一座別致華麗的暗色馬車穿過雜亂的市集，那樣華貴的馬車在此顯得特為突兀。

“哇……真是特別！”坐在馬車內的桔雲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撩著窗幔往外探頭，讓繽紛的景色一一掠過眼底。

適才吃完了令他讚不絕口的牛排，說好要來逛逛魔界的市集，他心中極其興奮，唇角自吃完牛排後就未曾垂下，一直是欣喜地上揚著。

此時桔雲一張清麗容顏已被殘天施術掩去三分美麗，眉間藍色圖騰也讓殘天遮去，卻仍可稱是位娉婷美人。桔雲一身裝飾價值不菲，耳掛有璣珠墬子，高綰的發別上斑斕寶石，唯腕上一條紫色手煉有些突兀地閃著紫芒。

“你腕上所戴的可是魔界手煉，枯奴？”見到熟悉的手煉，殘天望之怔楞，這莫不是他當初給雲的粉紫枯奴麽？

“枯奴？不、不、不，這才不是枯奴，雖然長得十分像，但這是天界的定情鎖，是天界最近正在流行的東西。”桔雲放下窗幔，以指輕輕摩娑腕上與枯奴長得十分相似的手煉。

“定情鎖？戴了就能定情？”殘天美眸微瞇，心裏攥著幾分不舒服，帶些打探的意味問道：“你會帶它只是因為好看吧？”

桔雲搖搖頭，羽睫輕顫半斂，噙著笑柔聲道：“這是我為桔梗戴上的。”

聞言，殘天呼吸一窒，胸臆似讓人壓著般，難以喘息，他攥緊的小手隱隱顫動，沈道：“你為他戴上這個……定情鎖？”

“是啊，只是他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說。”桔雲已指刮了刮頰，面露羞赧。“正因為他不知道，所以這戴著也只是好看罷了，沒有立下契約。”

“契約？”

“嗯嗯，定情鎖是因凡人的一句話‘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而有的，為得是讓情侶能相系在一起直至壽終。”

見殘天面露不解，桔雲揚唇淺笑，耐著性子解釋道：“這麽說好了，假如桔梗的壽命只剩一刻鐘，那麽我為他戴上這副情鎖，並且讓他知道與同意，契約就是成立了，我一半的壽命便過給了他，從今以後我們壽命便相同了，死也會死在一塊，待靈識衰退後，便會一同飛至天池輪回，下一世不管到了哪裏，相聚的機會也比較大。”

“可是這……明明就是枯奴。”殘天難以置信地摸上他手腕的紫煉。

“很像但不是，不信你到時回天界看看，你會發現很多神紙都戴著這個定情鎖。”桔雲將定情鎖卸下，欲套到殘天腕上，殘天心頭一急緊張收手，瞪視他道：“你幹嘛？”

“怎麽這麽緊張？就說是定情鎖不是枯奴了。”桔雲撇撇唇，又將定情鎖小心翼翼地套回自己的腕上。“你看，因為這沒有訂契約，所以我想拿下便可拿下，再者，你也沒有心儀的女孩需要為她折壽，所以用不著這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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