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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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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多年前, 鄭州南豐縣一位姓林的杏林高手一夜毒死縣衙和劉鄉紳滿門, 共一百四十一口人, 孩子奴仆都沒放過, 很是淒慘,當初奉命追查此案的官員看到那滿門的屍首很是震怒,雖後來查到那位林神醫痛下殺手的原因,可也始終覺得這心思太多歹毒。出現這種的兇案,肯定是要捉兇手歸案的。

結果卻是, 時隔三十多年,兇手還未捉拿,直到今日突然傳來這樣的消息。那件案子的案卷就擱在大理寺裏頭,燕屼很早就研讀過, 當時看這案子時, 得知神醫女兒被鄉紳強行掠走羞辱致死,他竟生出一種, 這些人死的活該的想法, 原因無非是神醫的女兒名林婳人,讓他想起婳婳,如果是婳婳被人這樣害死, 他大概也不會太理智。

這案子過去三十餘年,神醫毒死一百多口人後, 隱姓埋名離開南豐縣,這案子他也沒想過繼續查,繼續封存著。

哪裏就料到三十多年會被人查到。

蘇州青城山的張神醫, 張景林,南豐縣的林長莫,竟是一個人,經歷這樣的性子,難怪性子會孤僻難相處,難怪當初竟救姜清祿。燕屼嘆口氣,跟護衛們道:“我知曉了,你們先回京城去吧,大理寺若有什麽動向就來跟我稟告。”

護衛們應聲離開,燕屼坐在廂房的太師椅上,目光微沈。半晌他起身過去隔壁正房,丫鬟們正伺候著婳婳用安神湯,她捧著湯碗的手都在抖,聽見他的腳步聲急忙擡頭,連湯也不願喝,焦急問道:“夫君,事情如何了?可是弄錯了什麽?師父怎會被抓的。”

燕屼過去接過她手中湯碗,“先把安神湯喝下我在與你說。”慢慢的餵她喝盡這碗湯藥,良藥苦口,她怕苦,這次卻一飲而盡,急急把藥碗遞給丫鬟,跟丫鬟們道:“你們都先退下吧。”

丫鬟們捧著藥碗退下,姜婳抓緊燕屼的衣袖繼續焦急的問:“夫君,師父的事情到底怎麽回事?”

“婳婳你先別擔心,他們沒說太詳細,我讓他們去打探清楚再同你說好不好?”燕屼抱人摟進懷中溫聲安撫著,“你剛喝下安神湯,先睡一覺吧。”

姜婳忽然從他懷中掙紮出來,盯著他道:“夫君,你騙我。”她語氣發抖。

燕屼低頭望著她,見她眼眶漸紅,嘆息一聲才道:“那好,我告訴你,張神醫和三十多年前一宗滅門慘案有關,或許是誤會,過幾日我回去大理寺會幫著神醫洗脫冤屈的,所以你別操心,先好好休息。”

果真如此。

姜婳臉色刷的慘白起來,她緊緊的抓著錦衾,手背上的青筋浮現。這一世夫君明明沒有調查這樁案子,那師父為何還會被抓?到底是被何人查探到,她的心裏又慌又亂,卻又想到什麽,捉住燕屼的手問:“夫君,當初那樁滅門案發生在何處?”

燕屼道:“是鄭州南豐縣的人。”

鄭州,果然是鄭州啊。姜婳忽然就泣不成聲,整張臉埋在厚厚的錦衾中,肩膀抖動著,她錯了,千錯萬錯,不該信了夫君的話,不該信什麽因果報應,不該相信夫君說的去找什麽把柄,用正當的法子對付姜映秋,她當初就該在謝妙玉死後直接毒死姜映秋啊。

前幾日爹爹說曾在鄭州碰見姜映秋。

她根本沒有瘋癲,只是不知怎麽查到神醫的事情,特意去鄭州查證的。如果她要早點毒死姜映秋,師父根本不會出事,她很清楚,師父的確滅了縣衙和鄉紳滿門,這罪根本沒辦法洗清的,就算是夫君也沒有法子。姜婳雙手捂著臉頰,牙齒咯咯作響,心裏的恨意和後悔怎麽都止不住。

“婳婳……”燕屼輕聲說道:“別擔心,過兩日我回大理寺,會有法子的。”

姜婳低泣搖頭,什麽都不肯多說。

她縮在床榻上,什麽都不肯說,把頭埋在膝上。燕屼不管說什麽她都不聽不動,直至暮色,降臨,杜師傅做出不少好吃的,他過來勸她,“婳婳去吃些吧。”

半晌後,姜婳漸漸擡頭,雙目紅腫,她的目光沒有太多情緒,只是啞著聲音道:“你去吃吧,我不想吃。”

燕屼也沒有用膳,坐在床沿邊上陪著她。

外面珍珠翡翠更加不跟先吃,翡翠還不知發生何事,低聲問珍珠,“珍珠姐姐,大奶奶這麽了?不會有事吧。”

珍珠沈聲道:“主子的事情莫要多問,囑咐廚房熬些高湯,夜裏主子們若餓了還能用高湯煮些面食,今兒晚上大奶奶跟姑爺怕是都不會吃的。”

姜婳縮在床頭不知何時睡下,迷迷糊糊中感覺一具溫熱的身子擁著她。

五日後,姜婳這幾日幾乎沒吃下什麽東西,還是被燕屼逼迫勉強吃了些,她什麽都不多問,只是不說話,好在這日清晨,護衛終於帶回消息,蘇州那邊的官兵押著張神醫回了京。燕屼立刻帶著姜婳回京城。

外面有小雪飄落,姜婳順著車簾縫隙呆呆的看過去,聽見耳邊傳來燕屼的聲音,“我先送你回府可好?”

姜婳回頭,啞聲道:“我可否跟著夫君去大理寺見見師父?”

燕屼望著她,“今日不成,今日大理寺卿也會來大理寺查問此案,你先回府,明日我在帶你去大理寺看望他老人家可好?”

“好。”姜婳慢慢垂頭。

送婳婳回燕府,看著她歇下,燕屼才換上官府去大理寺。按照慣例,嫌犯已被關押起來,這種重大案子會由著大理寺左右少卿共同審理,還有大理寺卿旁聽,右少卿與大理寺卿還未到,他先過去關押著張神醫的刑房,刑房裏擺放著各種刑部,神醫也被吊在鏈子上,燕屼淡聲道:“先把人從頭上解下來,我有些話要問。”

官兵低聲道:“大人,此人是滅門案的嫌犯,若是放他下來,怕會對大人不理。”

燕屼冷聲道:“放下來吧,你們先退下,我有些話要問過嫌犯。”

看守張神醫的官兵再不敢多言,把人手上的鎖鏈解開,悄聲退下。張景林身體虛弱,消瘦幹枯,兩鬢斑白,比幾年前憔悴滄桑不少,看著仿佛有些油盡燈枯的模樣,燕屼上前把人扶在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師父,您沒事吧?婳婳知曉您被抓的事情很擔憂,想進來看你的。”

張景林低垂著滿頭白發的頭顱,嗤笑一聲,斷斷續續說道:“我是婳婳的師父,算你哪門子師父。”

“我是婳婳夫君,您是婳婳的師父,自然也喚您一聲師父的。”燕屼慣來知曉神醫性子,並不在意,“師父此案會有大理寺負責,我自然是想著幫您洗刷冤屈的,還請師父告訴我此案與您可有關系?”他其實早就清楚神醫就是南豐滅門案的那位林長莫,眼見神醫一聲不吭,他嘆息一聲,“婳婳前幾日就知您被抓,這幾日不吃不喝的,她希望您能夠平安,如果您出事,我不知婳婳會如何的。”

張景林沈默許久才沙啞著聲音問:“婳婳過的如何?”

燕屼道:“只有師父您好好的,婳婳才會安心。”

“婳婳……”張景林喃喃喊道,不知是喊姜婳,還是喊那個三十多年前就被羞辱自盡的林婳。

一時之間,刑房裏寂靜無聲,過去許久許久,張景林才擡頭道:“明日可否帶婳婳來見我?”他眼窩深陷,嘴唇幹裂,說過這句話後劇烈咳嗽起來,燕屼過去輕拍神醫的背,“明日我會帶婳婳來見您的,不過還請師父記住,此案與您無關。”只要神醫咬定,畢竟是三十年前的案子,沒有任何認證物證證明神醫就是林長莫。

這是此案唯一翻身的機會。

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應該是右少卿和大理寺卿過來,燕屼起身出去,外面官兵領著穿著官府的大理寺右少卿和大理寺卿過來,大理寺卿錢大人問道:“燕大人,裏頭可問出什麽來?”

“大人,並未問出什麽來。”燕屼慢慢說道,神情淡漠。

錢大人道:“此案影響重大,你們兩人趕緊進去審問吧,我在旁邊旁聽著。”

…………

酉時,大理寺放衙,燕屼與大理寺右少卿牧榮貴一同走出衙門,兩人相視一眼,牧榮貴哼聲道:“這神醫倒是嘴硬的很,雖沒人證物證的,可偏巧兩人都是神醫,他竟還叫張景林,若說不是隱姓埋名躲去蘇州的我都不信,明兒就讓他嘗嘗皮開肉綻的痛苦,瞧瞧他還怎麽嘴硬。”

還不到正月十五,小雪紛飛。燕屼仰頭看著陰暗天空,有細小的雪落飄落在他的眼角,默然靜靜上前撐起油傘,替他遮擋住飄落的小雪。

燕屼緩緩道:“牧大人,時辰不早,我便先行回府的。”

牧榮貴笑道:“燕大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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