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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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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降至了冰點, 濃情蜜意倉惶退場,唯剩那香薰蠟燭還在哀哀流著淚,虛弱地撐起一角光明, 映照著同時跌入深淵底的兩人。

孟回逼退眼裏的熱意,她無條件地相信他,信任是相互的, 在他問出“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和江獻的關系”後, 這份原以為牢不可破的信任裂開了一條縫隙,她仍抱著希望, 想和他解釋清楚誤會,但得知他是不婚主義者後,她的世界,在這個瞬間全然崩塌。

原來他是這麽想她的。

原來,他居然是不婚的。

而她竟傻傻地去向一個不婚主義者求婚,多麽……可笑!

可他從來沒告訴她,他只想和她談戀愛, 沒想過和她結婚。

從頭到尾,她就像個笑話。

孟回目光渙散, 頹然地跌坐回椅子,緊緊抓住裙擺,揉出團團褶皺, 指甲隔著布料掐進手心, 也許是麻木了的緣故,她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 理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心灰意冷之下, 她徹底放任自己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逃婚當晚,江獻就帶著情人去開房,還進了拘留所,鬧得人盡皆知,我感到非常難堪,於是計劃以牙還牙,也給他戴一頂綠帽。剛好你就出現了,呵,聲名在外的沈先生誰不認識?我稍微托朋友一打聽,就知道了你和江家的關系。”

“沒辦法,我一個人的力量太微薄了,只能找一個比江獻更厲害的靠山,而你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只要成為你女朋友,不僅能報覆江獻,還可以將江孟兩家鬧得天翻地覆。”

“至於為什麽要向你求婚?”孟回腦中一片空白,靜默好幾秒,她隨口胡謅道,“因為我沒有安全感,擔心你知道我利用你後會和我分手,所以就急著想用婚姻綁定你。”

這樣的回答,他還滿意嗎?

沈寂也不好受,心像被撕碎成了一片片,鈍鈍地疼著,她剛剛說的話,純屬氣話,他一個字都不信,他怎麽會不清楚她對他的心意?

從聽到她一開始確實是對他目的不純,到她朋友讓她早點確定名分,再到她送戒指向他求婚,一切都那麽巧合,在感情領域,他也是新手,遇見棘手的難題,同樣會不知所措。

沈寂只是想當面跟她問清楚,甚至做好心理準備,即使是真的,他也不在意。

當不婚被擺到明面上,事情就變得更覆雜了。

沈寂試圖為此辯解,不婚雖然是事實,但他愛她,他需要時間去克服心理障礙……

然而,現在的他沒有把握,無法向她許諾。

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擺在中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無非是傷自己、傷對方更深罷了,孟回已經心力交瘁,她不再看他,冷聲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

沈寂收回了想去拉她的手,垂在身側,長指虛攏著,仿佛想抓住些什麽,他聲音極啞,字字說得很慢很清晰:“回回,等我們都冷靜下來,再好好地談談。”

孟回恍若未聞,木雕般呆坐著,盯住蠟燭的微光,沒回答他。

明暗交織的光影中,男人又站了很長的時間,孟回餘光瞥到他的身影動了下,往門的方向無聲移去,關門聲傳來,然後是緩慢離遠的腳步聲,最後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並不知道,他帶走了那枚戒指。

視覺受限,聽覺屏蔽,孟回蜷縮著身體,雙手交疊,趴在桌面,深深地把臉埋進去,好好的生日驚喜,有驚無喜,不歡而散,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聞到了奶油的香味,甜絲絲的,一陣陣地往鼻間鉆,撞上她呼吸裏的苦澀,糾纏不清。

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可談的?

萬籟俱寂,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午夜來臨,孟回如夢初醒,胡亂地抹了把臉,她抱起蛋糕出門,失了魂般在蜿蜒的小巷裏走著,穿堂風吹起紅色的裙擺,推著她往後退。

她偏不,硬是要逆風前行。

巷口的小吃攤收掉了,只有幾家夜宵店還在營業,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充滿了人間煙火味。

孟回遠遠地就看見了停在紅花楹樹下的深灰色商務車,他還沒離開,她看一眼就收回視線,面無表情地來到垃圾桶前,把蛋糕丟了進去。

蛋糕迅速失去了圓滿甜美的形狀,雪白奶油裱花,拼成愛心的水果塊,和散發著臭味的垃圾混雜在一起,不分你我。

孟回轉身,沿著原路返回。

兩只聞香而來的流浪狗,激動跳起,合力打翻了垃圾桶,哄搶著蛋糕,你一口我一口地大快朵頤起來。

商務車內,沈寂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瞳色黯寂,他看向倒車鏡,視野如同隔著薄霧,映在鏡裏的纖細背影漸行漸遠,成了紅色小點,最終消失在拐角處。

他不自覺地彎下腰,攏緊手指,握住了絲絨盒子,如果沒把戒指帶走,或許它會和蛋糕有著同樣的下場。

流浪狗飽餐一頓後,滿足地搖著尾巴離去,夜宵店的燈一盞盞熄滅,月亮藏進了雲層後,星辰依舊璀璨,夜風還在巷子裏穿行不休。

沈寂淡聲吩咐道:“走吧。”

前排的司機收到指示,啟動車子,駛離月巷。

淩晨兩點半,沈寂回到山間別墅,岑姨知道他會在孟回家過夜,但還是習慣性地在客廳留了盞燈,孤零零亮著,散發出一絲溫暖。

岑姨上了年紀,睡得早,覺淺,一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醒來,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幻聽,直到開門聲響起,她出來一看,語氣難掩詫異:“沈寂?你怎麽回來了?”

沈寂心情不好,無意多說什麽,只沖她頜首打過招呼,就上樓了。

思緒空空如也,頭昏昏沈沈的,沈寂推開窗,風灌進來,鼓動他的襯衫,他站了片刻,撈過煙盒,敲出一支煙,滑動打火機,虛攏橙紅的火苗,咬著煙低頭去湊,輕輕一吸,猩紅的光亮起。

他幽幽地吐出煙霧,眉峰微蹙,面部線條淩厲,輪廓更顯分明。

太久沒抽了,第二口時被嗆到,尼·古·丁悶進肺腑間,他倚著窗臺,抵唇咳嗽了幾聲,心口被絞碎的那處仍在痛著,他任由它向四處蔓延,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好受一些。

積了一截的煙灰斷裂,掉落地板,隨風四散。

夜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丁菱從電話裏聽出了不對勁,丟下老公來孟回家裏陪她。

孟回趴在落地窗邊的小沙發上聽雨聲,長發散亂,神情無悲無喜,仿佛一朵失去了大部分生命力,即將枯萎的玫瑰。

作為曾經有過命交情的異姓姐妹,無論對錯,丁菱始終堅定地站在她那邊,同仇敵愾地數落了一通後,還不覺得解氣:“身為不婚主義者,卻還要來招惹你,這不是存心玩弄感情嗎?”

孟回眼皮微動,總算有了反應,嗓音砂紙打磨過似的:“是我主動招惹他的,而且一開始我也沒想過要和他長久。”

誰能想到會情不自禁地一步步深陷,越來越貪心。

他多次拒絕過她,可能是她說想談一場不求結果的戀愛,給了他錯誤信號,才會一錯再錯。如今走到這個地步,雙方都有責任。

感情這回事吧,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丁菱嘆氣,見她眼眶發紅,從後面抱過去:“親愛的,你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

其實人難過到某種程度,即使心底的淚泛濫成河,眼裏也是流不出來的,孟回搖搖頭,疲憊地闔上眼,也許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她不想在深夜做決定。

但今晚註定是難眠之夜,不可能睡得著。

他不婚,而她是一定要結婚的,他們還能走得下去嗎?

時間一寸寸燒成灰,天色磕磕絆絆地亮了,許是不敢亮得太明顯,到了九點仍灰蒙蒙的,孟回單方面做過千百次決定,始終舍不得,狠不下心,她想把選擇權交給他。

等待電話接通的間隙,孟回心情平靜,直到熟悉的低啞聲音傳入耳中,才牽動心尖泛疼,她擡手輕按住——

“沈寂,要麽結婚,要麽分手,你選一個吧。”

作者有話說:

寂寂:絕對不分手

虐不到哪裏去的,大概還有十來章就完結啦

隨機掉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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