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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就上肉,某煙真是太厚道了有木有~~~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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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回到國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知道嗎,寫是一件特別寂寞的事情,我不知道最後我能獲得什麽,可能什麽也沒有,但是幸好,一路上有人相互伴隨,謝謝你們,謝謝黑耳安哥拉~~謝謝CP~~謝謝白雪幽~~謝謝小白鴿~~謝謝洛青~~~謝謝喝水的鯊魚~~謝謝所有潛水看完的筒子們~~

這是我第一本超過十萬字的小說,可能還能嫩,所以更加謝謝你們陪伴我,寬容我,給我留評給我打分,能認識你們真好~~

明天是最後的結局,嗯。

☆、【結局.下】

回國不久,我終於見到他心心念念九年不曾忘記的人。

那時我陪同他參加葉氏集團為他們少東家舉辦的慶生會,一下車,葉家兄弟就迎上來寒暄,在這時候,我忽然感到一陣視線,轉過頭,就看到一男一女並肩立在入口處,年輕男人手中抱著一個粉團般可愛的孩子。我也僅是略略看了他們一眼就移開了目光,雖然那個男人露骨的目光讓我覺得很奇怪。

“那麽,快請進吧。”葉家人做出了請的姿勢,他因此轉過頭來。

學心理的人總會比別人敏感,他在見到那個年輕男人的一瞬間我就感受到了他的異樣,不僅僅是因為他挽著我的手用力過度並顫抖,還因為他另一只手習慣性地往腰部探去,足有兩分鐘,他才漸漸恢覆了平靜。那個動作,我再熟悉不過了,只有他極度失控的時候,他才會這麽做,他腰間的皮帶裏藏著一條因為長年磨損而斷裂的紅繩,繩上墜著一枚銀色鑰匙。

我不知道那枚鑰匙對他而言代表著什麽,他也從來沒說過。

從年輕男人身邊經過時,我對他們笑了笑,由此我看清了男人的面容,他神情透著一絲悲哀,嘴唇因為緊張而抿著,左邊臉頰因此顯出一個酒窩。看到那個酒窩的一瞬間我終於大徹大悟,原來是他!

從那一天開始,陸栩又出現了令人擔憂的狀況,他的情緒大起大落,睡眠變成奢侈。

我知道那個叫薛思嘉的年輕人時常來找他,我並不想阻止,因為我認為他的病是因為薛思嘉而起,那麽也有可能因為薛思嘉而終結。我抱著這樣樂觀的想法,卻忘了陸栩是個怎樣驕傲的人,他怎麽允許這樣難堪的自己出現在深愛的人面前。

“我以為我能保護他,可我卻什麽也沒做到,到最後,還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有一次發病後,他對我說。

我終於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忍耐和推拒,我終於理解了他矛盾的想法。

那麽多年來,薛思嘉對於他而言,就像是從現實背面照入,唯一穿透層層陰霾的光,他無比渴望靠近他,可內心又時刻感到恥辱和煎熬。他患有嚴重的精神障礙,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覆發,不知道有沒有治愈的機會,這種事,他最不願意的就是讓薛思嘉知道。

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說,但我知道,我不止一次見過他和陸先生爭吵。

“你還敢和那個男人來往?你不要臉我還要臉!”陸先生一巴掌將他頭打偏,“就知道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情,真是丟盡我們陸家的臉面!”

“你如果再這樣,我馬上送你回E國。”陸先生說。

“這裏是中國不是E國。”陸栩冷冷地註視著自己的父親,“你那一套不管用了。”

“那你就試試看我那一套管不管用。”陸先生毫不示弱。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一點溫情也沒有了。

陸栩站在昏暗的光線中,好久才說:“爸,你別逼我。”

他在這樣的矛盾中迷失自我,找不到可以發洩的地方。長期失眠讓他越來越焦躁,各種毛病一齊迸發出來,我知道他快要撐不久了。可我沒料到會來得那麽快,那麽突然。

在他自殺前,他發病的頻率已經大大減小了,他偶爾會和薛思嘉見面,我沒有再攙和他們之間的事情,因為有一次從公司出來,薛思嘉正在樓下等他,我們三人一起去吃了飯,其實那時候他已經吃不大下東西,可是只要是薛思嘉夾給他的菜,一個勁叮囑他多吃點,他就會勉強自己把一碗冒尖的飯都吃完。因為他喝了一點酒,於是換我來開車,開到一處等紅綠燈的時候,我從後視鏡往後看,他靠在薛思嘉的肩頭沈沈睡去。

那在愛人肩頭,三十二分鐘的睡眠,是將近三個月以來,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安寧的表情。

我以為這樣就夠了,這世間還有一個人可以給他疲累的心停靠,對他而言足夠了。

我甚至覺得如果有薛思嘉在身邊的話,他說不定會好起來。

可沒想到他最後還是走到那一步。

送往醫院的時候他幾乎已經喪失了生命體征,經過了將近七個小時的搶救,才將他從鬼門關中搶回來,因為中毒過深,他很快出現了腦水腫和肺水腫的情況,經過60分鐘的高壓氧艙治療,卻只有輕微緩解,醫生又一次下達病危通知書,開始用藥物降低他身體的代謝、體溫、血壓,使他的身體保持著動物冬眠般的狀態,防止身體過度的應激反應加劇水腫情況。

將近一個月後,他的情況終於穩定,醫生漸漸降低用藥,囑咐我們用溫水袋幫助他恢覆體溫。

我永遠記得那一天,陸栩的病房中忽然傳來臉盆打翻的聲音,熱水嘩啦啦灑了一地,趕忙推開門,就看到薛思嘉失控地捂著臉蹲在地上大哭不止,而躺在床上的他已經睜開眼睛。

“我做夢了。”

這是他醒來說的第一句話。

“我夢見我變成了你家門前的一棵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他聲音啞而輕,“這樣我很高興。”

“這樣我就不會再離開你了。”他這麽說。

薛思嘉大哭著抱住了他,他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卻是我十一年來,看過的,他笑得最放松的一次。

我掩住門離開,在走廊裏碰見了沈默地抽著煙的陸先生。

陸先生一再問我:“我是不是做錯了?”停了一會兒,他又問我,“我沒想過他會這麽狠,我沒想過,我只是盼他好啊,我只是盼他好啊。”

我回答不了他,其實他心裏已經明白答案,在生命面前,其實很多事都不是那麽重要的。

那天我帶了一束百合花去看陸栩。

病房裏只有薛思嘉姐姐一個人,她幫我找了個可樂瓶把花插在床頭的櫃子上。

“他們呢?”

薛小姐往窗子外一努嘴。

兩個人蹲在醫院樓下的空地上餵貓。

雜毛小貓在兩人之間轉悠,走到陸栩面前叫了一聲“喵”,陸栩也:“喵。”

臉上還掛著五個泥巴手印,惡作劇得逞的薛思嘉在一旁捶地大笑。

原來他應該是這樣的。

原來他的笑容這樣溫柔。

半年後,我回到E國,我聽說陸栩恢覆得很好,出院後將家裏的生意都交給了他哥哥,他和薛思嘉一起搬到了橫崎,兩個人開了一家咖啡漫畫書店。

陸先生默許了。

之後,那就不再是,我同他的故事了。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那天,我偶然見到了曾在他家中工作的一個傭人,那個慈祥的老人交給我一個袋子,裏面鼓鼓囊囊裝滿了信箋。

那個傭人這麽告訴我,在我們回國之後,那棟住房裏的傭人都被遣散了,她最後一次幫他整理房間,將被單枕套都拆下來洗,把枕套打開卻發現,他的兩個枕頭枕芯裏的棉花都不見了,裏頭塞滿了一封封未寄出的信。

其中有一封,更是被人一點一點、一片一片用膠帶粘起來的。

我在家中對著它們發了好幾天的呆,一封封疊好,一共有九百七十三封。九百七十三封,這說明,兩年多的時間裏,他幾乎日日都在寫,也許有時一晚還會寫好幾封。

沒有窺視他的隱私,因為我覺得我並不用知道信中的內容。

就算沒有看內容,我也能明白,他那份心意有多麽的沈重,因為,他要寫出這麽一封信,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時間。

白天,他處在許多雙眼睛的監視下,他要想辦法偷一根墨水筆藏在袖子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仔細拉住窗簾,再用最暗最不易察覺的光線來寫信,否則臺燈的光會從門底下的縫隙漏出去,會被巡夜的保安發現。

九百七十三封信,就是九百七十三個無眠的夜晚。

明知道永遠不會寄出去,收信的那個人永遠不會知道,卻仍舊在一個又一個無窮無盡的黑夜裏,寫下不為人知的情意。

每次想到這裏,眼前就會浮現出他攤著信紙,伏在桌上一字一字費心編造謊言來麻痹自己的孤單身影。

在這九百多封信中,還夾著十幾張素描畫。

畫中都是一樣的,是一個笑容滿面的男孩子,五官仍舊模糊無法辨清,只有那幹凈的笑靨和左邊的酒窩栩栩如生。

望著那一幅幅相同的畫,就會禁不住去想,愛一個人,究竟可以愛到怎樣的程度呢?

是不是會像他那樣?

即使身陷囹圄,即使性情大變,即使時隔經年,即使漸漸失去自我。

卻連他笑起來酒窩在哪一邊,都記得很仔細。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哇呀!

後面還有兩個番外,還有還有,新文的話也請多多支持哦~~~

☆、番外.蘇蘇老師和齊聖

十二月了,在南川是將要落雪的天氣。

早上六點二十五分,蘇韻白和高三的年級長李風華準時堵在一中建造得極為氣派的校門口。

高三的課業緊張起來,早讀課的時間從七點被提早到六點三十,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遲到甚至曠課的人也越來越多,年級長李風華對此深痛惡絕,每天都掐著時間來抓學生,風雨無阻。

李風華在一中惡名遠播,自從網絡上某位“9歲起博覽群書,20歲達到頂峰,智商前300年後300年無人能及”的女士出名之後,她就被學生惡意取了“鳳姐”的綽號。其實李風華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可以稱為面容精致的美女,可惜臉總是板得好比棺材板,又以嚴苛出名,只要是不慎落在她手上的學生,她都能罵到你想再鉆進媽媽肚子裏重新投一次胎。她從教六年,從未給過學生好臉色看,幾乎所有學生都恨她,有她出現的地方,一秒內就會變得“千山鳥飛絕”,堪稱一中三大奇景之一。

李風華本人對此毫不在意,甚至心底有種扭曲的驕傲,雖然也有很多同事勸她對學生不要那麽嚴酷,甚至心理室的阮老師說她的做法是一種精神體罰,但她認定暗地裏咒罵她的人越多,就越是對她工作態度和能力的一種肯定。

對這種勸告,她只會回以一聲冷笑,那些對學生違紀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老師才是學生墮落的儈子手。她一直是敬業的,盡職的,她沒有錯。

李風華屢次號召班主任提早來學校監督學生早讀卻幾乎沒有人響應,在這種關鍵時期,班主任已是任務繁重,誰也不願每天蹲在校門口守株待兔,作為高三尖子班的班主任,蘇韻白一開始也毫無反應,卻在有一天的清晨突然出現,日日陪她站在寒風中。

李風華心中疑問重重,一直不敢去想那個粉色的,令人臉紅心跳的理由,畢竟她比蘇韻白大四歲,而蘇韻白除此之外也再無令人遐想的行為,後來只有歸結為蘇韻白是個如她一般勤懇盡職的好園丁。從此對蘇韻白的好感更盛。

想到這裏,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戴著無框眼鏡的年輕男人,男人身材高而挺拔,西服外罩了一件藏青色大衣,襯得其人更為修長落拓。有不少大膽的女學生紅著臉和他打招呼,他微笑點頭,態度有禮而疏離,而後垂下眼簾,翻動著手裏的點名冊。

李風華覺得他低頭時側臉的弧度特別好看,讓人心悸到,幾乎移不開視線。

天將明未明,正是風冷的時候,蘇韻白攏了攏大衣,他沒有註意到年級長黏在他身上越發火熱的目光,因為他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一直落在前方半掩著晨霧的街道上。

一望而去,黑沈沈的天壓在一排排屋脊上,街上行人寂寥,賣煎餅和臺灣飯團的小販沿街支起攤子,簡陋的塑料棚下低瓦燈泡發出昏黃的光,微微照亮了兩邊橫七豎八的自行車棚。

上課鈴快響了,那輛車輪五顏六色的“死飛”自行車卻還不知在哪裏。

蘇韻白微微皺起了眉。

這次再遲到的話,就算有他在旁邊說好話,估計也擋不住年級長忍耐已久的怒火了。

蘇韻白還記得有次他起早了,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男孩頂著書包半蹲在校門口,也不知道被罰了多久,嘴唇都凍青了,看見他過來,立即像見了救星一樣,哆嗦著大呼:“老老老師,救救救我!”

他幾乎耗費了一年的說話量才把人從鐵面年級長的魔爪裏解救出來,自己也很有元氣大傷的感覺,從此只好把鬧鐘調早一個鐘頭,以防那個脫線的家夥哪一天睡過頭,他不在,又不幸壯烈犧牲。

幸好不靠譜的人也會靠譜一次,輪胎和路面激烈摩擦的聲音傳入蘇韻白的耳朵,一輛自行車撕破黯淡的光線,以常人不敢嘗試的速度用拐角處飛馳而來,被馱在車上的男孩像踩著風火輪,快到校門的時候還表演了一個短暫的定桿。

“老師,老師,你看到剛剛那個沒,我很厲害吧。”

蘇韻白看著少年身上穿著的羽絨服被吹得鼓起來,以至於他大呼小叫地跑過來跟他炫耀車技的樣子像極了一只被木簽串起來的章魚丸子。剛剛看到少年騎著自行車橫沖直撞而驟然急促起來的呼吸漸漸平覆下來,他對著少年刺刺的寸頭上狠狠敲了一下,心中惱怒,卻沒發覺自己的口氣已經軟和下來:“齊聖,想死的話你還可以更厲害一點。”

“老師別怕,我技術很好的。”被敲的人滿不在乎,反而一把抓過自己老師冷得像塊生鐵的手,呵著氣幫他揉搓,“老師你又不乖,不戴手套。”

蘇韻白僵了一下,像觸電般倏然抽回,齊聖擡頭對他彎彎眼睛笑了一下,嘴邊還有吃的雞蛋餅沒擦幹的印子:“不過沒關系,我冒死把我們家鐵餅王的神器偷來了。”

“鐵餅王”是齊聖給他妹妹齊千元取的綽號,因為有一年校運動會,齊千元隨手丟出了50米,這個威猛的記錄至今無人超越,包括男生。

掌心突然一暖,蘇韻白低頭去看,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南瓜形熱水袋正躺在他手心傳遞著熱量,那種令人無法掙脫的溫暖一點點軟化了他被凍得僵硬的手指,好像沿著血管一路回流到了心臟。

“齊聖!”李風華大聲呵斥,這兩人之間若有若無地流動著一股讓她莫名感到不安的氣氛,使得她的臉比平常更早就陰沈下來,“你到底還想磨蹭到什麽時候!別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我警告你,再敢違反校規一次,不管蘇老師怎麽幫你求情,我都有辦法讓你滾出尖子班!”

齊聖被女人尖利的嗓子嚇了一跳,好像突然才發覺旁邊站著一個人,再一看,還是一只噴火的霸王龍,立刻立正稍息接見首長一樣對李風華敬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禮:“年段長早上好!”

如果是別的老師早就被他的樣子逗笑了,齊聖成績好嘴又甜,一向是老師心坎上的寶貝,可是李風華從不走尋常路,她只欣賞那種頂著蚊香圈眼鏡上課正襟危坐走路上大廁都要拿一本英語詞典來背的超刻苦書呆,最討厭的就是齊聖這種仗著腦袋瓜好使作業不做上課睡覺玩手機傳紙條看漫畫的學生。

“快進去吧!”發現年級長快到黑化的臨界點了,蘇韻白也催促道。

蘇韻白的話就是聖旨,齊聖把書包甩在背上,剛才沒能多摸幾下老師滑得像豆腐的手讓他很是戀戀不舍,撇著嘴,一步三回頭地爬上樓梯。

齊聖高高瘦瘦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樓梯拐角處,蘇韻白緩緩收回目光,又低頭去看手上的點名冊,齊聖的名字掛在中間,配在一旁的一寸照是高一剛入學時照的,一如既往刺刺的寸頭,嘴角貼著一塊創可貼,一臉痞子相地沖著鏡頭,眼神卻冰冷到令人心驚。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

高一的齊聖絕非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不,可以說他根本算不上什麽好學生。

他的一日三餐分別是打架生事、通宵上網、聚眾賭博,反正就沒有一樣和學校有什麽聯系,他混跡在雲市大大小小的游戲廳和網吧,經常大半個學期都不來學校,蘇韻白從沒帶過那麽糟糕的學生,曾打電話給他做電器生意的爸爸,得到的回覆是:“不要緊,沒吸毒j□j殺人就隨他去。”

就算這樣他的成績也不壞,期末突擊一下還能考到年段三十名,想管卻找不到人,蘇韻白也沒辦法了。反正有什麽事齊爸爸就會來捐教學樓建游泳池,連一中那氣派的大門也是齊爸爸的手筆。

那天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大概是在外面玩累了,想就近找個地方睡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齊聖來學校了,趴在他那張被別人用來堆放雜物的課桌上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

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蘇韻白也說不清。他那時並不在場,學校組織開教師例會,他轉著圓珠筆坐在那,眼神放空,對校長冗長的陳詞濫調左耳進右耳出,忽然會議室的門突然就被拉開了,一個人氣喘籲籲地扶著門框,倉皇失措得連說話聲音都在顫抖:“蘇老師,你們班的學生捅死人了!”

他猛地從位子上站起來,跑過走廊時,就看見救護車和警車已經停在了操場上,幾個穿白大褂的人急匆匆地擡著一具擔架從教學樓裏跑出來,只是匆匆一瞥,他根本無法分辨是他班上哪個孩子。

心中不由一緊,趕到教室,就聽見一個倔強的聲音:“不是我,不關我的事!”

他推開門,教室裏人堵得滿滿當當,幾個穿制服的警察正反扣著不斷掙紮的少年,另一個正舉著寒光凜凜的鐵銬要按在他手上。

“你們不能抓他!”

那聲音喊出來,蘇韻白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幾乎沒有思考,就這麽沖口而出。

他撥開看熱鬧的人群,最先刺入眼簾的,是地上一灘暗沈沈的血泊。這樣的沖擊實在是強烈,有一瞬間他不知如何反應,驀一擡頭,卻又對上男孩沈默而倔強的眼睛。

男孩身後是一長排窗子,夏日濃郁的陽光從潑灑下來,有幾點穿過樹影落在了他身上,那雙眼睛因此染上了陽光的顏色,清澈,明亮的不可思議,卻偏偏透著一股絕望至深的寒冷。

這並不像一個行兇者的目光。

蘇韻白擋在了男孩身前,口氣比他自己想的還要強硬:“你們不能抓他。”

“我的學生只有十五歲,他還是未成年人,在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故意傷人之前,你們都無權將他拘留,更無權用暴力手段強行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我是他的老師,在學校裏,我有義務和責任保護我的學生。這是《未成年人保護法》裏面明確規定的,你們是警察不是嗎?還用得著我來提醒你們不要犯法嗎?”蘇韻白擡頭與那幾個警察對視,試圖從他們的眼中找出一絲動搖,可他們的表情幾乎沒有一點變化。

就在這時,人群中穿來一個女孩低不可聞的聲音:“是楊大偉先打齊夜的,刀也是楊大偉拿出來的......”

“是啊,是啊,我們也看見了。”剛剛閉緊嘴巴,生怕連累到自己的學生中間,漸漸響起了小聲的,稀稀落落的附和。

這時,蘇韻白才知道,這個男孩,就是那個他教了一年,卻沒見過一面的學生。

後來滿頭大汗的校長領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蘇韻白本以為是齊聖的父親,沒想到,那男人與警察自我介紹時卻說:“您好,警官,我是齊聖監護人的秘書,敝姓沈,可否借一步說話?”

自己的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作為父親的卻連看都不來看一眼,怪不是孩子會變得頑劣。

事情了結得異常簡單,沈秘書打了幾個電話,為首的警察接了幾個電話,就帶著下屬走了。而傷了腹部的楊大偉也蘇醒了過來,那位沈秘書拿了張金額巨大的銀行卡送去醫院,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

課自然沒法上了,提前放了學,所有人都作鳥獸散。

教室裏滿地狼藉,蘇韻白看向一只手撐著課桌的齊聖,混亂中,無人發覺這個男孩其實已經遍體鱗傷,他幾乎站都站不住,只能靠著課桌。可他沒有喊痛,只是靜靜地站在走光了人的教室,好像要等所有人都離開。

“我帶你去醫務室。”蘇韻白走過去,背對著他蹲下來。

蹲得腿都快麻了,齊聖才緩緩趴上他的背。

對十五歲的男孩來說,齊聖的身量已經算高,沒想到背起來卻只有那麽一點重,削薄的肩膀和胸膛隨著腳步不時撞在他的背上,他幾乎能感覺到後背薄薄的布料下,突出來的骨頭。

明明是富裕人家的小孩,卻瘦骨嶙峋。

醫務室在操場的另一邊,穿過了操場,還有一段路要走。蘇韻白背著他,不時瞥見他腫起的腳踝和淤青的膝蓋,還能聽見耳邊他刻意壓抑的抽氣聲。

“很痛?”

身後沒有回答,蘇韻白護著他的手臂緊了緊,又問:“很痛嗎?”

“......很痛。”好似累極了似的,齊聖將頭緩緩伏在了他頸間,“老師,我很痛......”

不再故作堅強,拖著哭音的聲音讓人心酸非常。

剩下的工作蘇韻白做得心不在焉,李風華正好逮到好幾個嘴上還叼著包子的男生,罵人罵得酣暢淋漓,幾乎達到忘我境界。早讀已經快結束了,蘇韻白走上樓,尋到自己的班級,齊夜的位置在靠近走廊的窗口,他一眼就看見那小子把腿大喇喇地擱在課桌上,椅子只靠兩腿支撐,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鍛煉平衡。

四周書聲瑯瑯,只有他手裏拿著一本不知什麽書,還時不時看得捶桌大笑。

“齊聖。”蘇韻白冷下臉,擡手敲了敲窗。

“誰啊!”一臉不耐煩地轉過來,在看到蘇韻白的那一霎,立刻笑得春暖花開,“老師哎!”

“你在幹什麽?”

教室裏架著腿的那位堂而皇之的把書拿起來給他看,理直氣壯:“我在背單詞!”

蘇韻白盯著那本一看就有問題的《牛津大辭典》一秒,挑了挑眉:“你以為把英語字典的皮剝下來包在漫畫書上我就看不出來了?”

“老師......”特別可憐的口氣。

“放學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是!”

蘇韻白瞪了他一眼,因為他的口氣怎麽聽怎麽像是高興過了頭。

蘇韻白一走,齊聖就把腳撤下桌,手裏的漫畫書往後一丟:“非洲,書還你!”

那本漫畫書他連封面都沒看過,只是從反射的窗子看見蘇韻白從樓道口走過來,硬從後座非洲手裏搶來裝樣子的。

“就沒見過你這樣的。”非洲萬分不解地看著趴在桌上開始背課文的齊聖,“蘇蘇老師來了你就故意搗蛋,蘇蘇老師走了倒在那裝乖。”

“放學的時候他肯定會罰我背書的啦,我只是提前準備。”

“那你不要故意惹他,他怎麽會罰你!”非洲覺得齊聖腦袋有問題。

“要你管,我就喜歡招惹他!”齊聖不再理會他,開始哇啦哇啦地背起書來。

一下課,他就飛速沖去辦公室找罵。

非洲看著好友蹦蹦跳跳的背影,覺得齊聖可能不止腦袋有問題,心理也很成問題。

十二月了,在南川是將要落雪的天氣。

早上六點二十五分,蘇韻白和高三的年級長李風華準時堵在一中建造得極為氣派的校門口。

高三的課業緊張起來,早讀課的時間從七點被提早到六點三十,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遲到甚至曠課的人也越來越多,年級長李風華對此深痛惡絕,每天都掐著時間來抓學生,風雨無阻。

李風華在一中惡名遠播,自從網絡上某位“9歲起博覽群書,20歲達到頂峰,智商前300年後300年無人能及”的女士出名之後,她就被學生惡意取了“鳳姐”的綽號。其實李風華長得並不難看,甚至可以稱為面容精致的美女,可惜臉總是板得好比棺材板,又以嚴苛出名,只要是不慎落在她手上的學生,她都能罵到你想再鉆進媽媽肚子裏重新投一次胎。她從教六年,從未給過學生好臉色看,幾乎所有學生都恨她,有她出現的地方,一秒內就會變得“千山鳥飛絕”,堪稱一中三大奇景之一。

李風華本人對此毫不在意,甚至心底有種扭曲的驕傲,雖然也有很多同事勸她對學生不要那麽嚴酷,甚至心理室的阮老師說她的做法是一種精神體罰,但她認定暗地裏咒罵她的人越多,就越是對她工作態度和能力的一種肯定。

對這種勸告,她只會回以一聲冷笑,那些對學生違紀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老師才是學生墮落的儈子手。她一直是敬業的,盡職的,她沒有錯。

李風華屢次號召班主任提早來學校監督學生早讀卻幾乎沒有人響應,在這種關鍵時期,班主任已是任務繁重,誰也不願每天蹲在校門口守株待兔,作為高三尖子班的班主任,蘇韻白一開始也毫無反應,卻在有一天的清晨突然出現,日日陪她站在寒風中。

李風華心中疑問重重,一直不敢去想那個粉色的,令人臉紅心跳的理由,畢竟她比蘇韻白大四歲,而蘇韻白除此之外也再無令人遐想的行為,後來只有歸結為蘇韻白是個如她一般勤懇盡職的好園丁。從此對蘇韻白的好感更盛。

想到這裏,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她身邊戴著無框眼鏡的年輕男人,男人身材高而挺拔,西服外罩了一件藏青色大衣,襯得其人更為修長落拓。有不少大膽的女學生紅著臉和他打招呼,他微笑點頭,態度有禮而疏離,而後垂下眼簾,翻動著手裏的點名冊。

李風華覺得他低頭時側臉的弧度特別好看,讓人心悸到,幾乎移不開視線。

天將明未明,正是風冷的時候,蘇韻白攏了攏大衣,他沒有註意到年級長黏在他身上越發火熱的目光,因為他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睛一直落在前方半掩著晨霧的街道上。

一望而去,黑沈沈的天壓在一排排屋脊上,街上行人寂寥,賣煎餅和臺灣飯團的小販沿街支起攤子,簡陋的塑料棚下低瓦燈泡發出昏黃的光,微微照亮了兩邊橫七豎八的自行車棚。

上課鈴快響了,那輛車輪五顏六色的“死飛”自行車卻還不知在哪裏。

蘇韻白微微皺起了眉。

這次再遲到的話,就算有他在旁邊說好話,估計也擋不住年級長忍耐已久的怒火了。

蘇韻白還記得有次他起早了,被罵得狗血淋頭的男孩頂著書包半蹲在校門口,也不知道被罰了多久,嘴唇都凍青了,看見他過來,立即像見了救星一樣,哆嗦著大呼:“老老老師,救救救我!”

他幾乎耗費了一年的說話量才把人從鐵面年級長的魔爪裏解救出來,自己也很有元氣大傷的感覺,從此只好把鬧鐘調早一個鐘頭,以防那個脫線的家夥哪一天睡過頭,他不在,又不幸壯烈犧牲。

幸好不靠譜的人也會靠譜一次,輪胎和路面激烈摩擦的聲音傳入蘇韻白的耳朵,一輛自行車撕破黯淡的光線,以常人不敢嘗試的速度用拐角處飛馳而來,被馱在車上的男孩像踩著風火輪,快到校門的時候還表演了一個短暫的定桿。

“老師,老師,你看到剛剛那個沒,我很厲害吧。”

蘇韻白看著少年身上穿著的羽絨服被吹得鼓起來,以至於他大呼小叫地跑過來跟他炫耀車技的樣子像極了一只被木簽串起來的章魚丸子。剛剛看到少年騎著自行車橫沖直撞而驟然急促起來的呼吸漸漸平覆下來,他對著少年刺刺的寸頭上狠狠敲了一下,心中惱怒,卻沒發覺自己的口氣已經軟和下來:“齊聖,想死的話你還可以更厲害一點。”

“老師別怕,我技術很好的。”被敲的人滿不在乎,反而一把抓過自己老師冷得像塊生鐵的手,呵著氣幫他揉搓,“老師你又不乖,不戴手套。”

蘇韻白僵了一下,像觸電般倏然抽回,齊聖擡頭對他彎彎眼睛笑了一下,嘴邊還有吃的雞蛋餅沒擦幹的印子:“不過沒關系,我冒死把我們家鐵餅王的神器偷來了。”

“鐵餅王”是齊聖給他妹妹齊千元取的綽號,因為有一年校運動會,齊千元隨手丟出了50米,這個威猛的記錄至今無人超越,包括男生。

掌心突然一暖,蘇韻白低頭去看,一只小小的,毛茸茸的南瓜形熱水袋正躺在他手心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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