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才不抱。”

康熙嘴裏說著不抱的話, 雙臂一伸，把人撈在自己懷裏，從臉上的胡茬蹭了蹭他嫩嫩的小臉蛋。

胤礽知道過關了, 便呲著小米牙笑的很開心。

“啪。”

清脆的一聲響。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康熙，原來是對方一巴掌拍在他屁股蛋子上，說好的親親抱抱舉高高，終究是變成一巴掌，把他二人的父子情誼拍了個稀碎。

“嚶。”他抽著鼻子裝哭。

康熙心裏閃過一絲慌張，他本心來說, 是舍不得他哭的，也沒想著真的打他。

“保成……”他正要開口安慰, 就對上胤礽那晶亮帶著笑的彎彎雙眸。

“皇阿瑪～”隨著甜滋滋小奶音的響起, 桃墩墩撅著嘴，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罷了，你自去玩。”康熙道。

胤礽沖他熱情的揮揮手，溜溜達達的跑路了，等沖進承乾宮後，眾人都沒發現他，就聽見佟貴妃在跟奴才說：“胤禛是個好的, 可憐本宮一片慈母心, 想要個親兒，卻不得其法。”

她就想要孩子，想的都魔怔了。

緊接著是身邊奴才勸慰她的聲音，什麽多吃藥, 多承寵, 日子久了緣分就來了, 再者放寬心之類。

佟貴妃素日裏溫柔的聲音, 這會兒滿是落寞。

“唉？”桃墩墩從門外面伸出頭，看著內室的眾人，笑瞇瞇的沖佟貴妃打招呼，那甜甜的笑臉看的佟貴妃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

“不哭不哭哦。”胤礽見她眼眶都紅了，有些手足無措，乖乖上前來，昂著頭，軟乎乎的哄：“佟娘娘哭了就不漂亮了。”

佟貴妃聽著他奶乎乎的小聲音，心裏愈加酸楚，她是後宮地位最高的佟貴妃，她是康熙表妹，她是很得聖寵。

可她沒有孩子。

這個問題跟一根刺一樣，深深的紮在心裏，若是以往便罷了，如今郭絡羅貴人有孕，宜嬪有孕，日日要聽著孕期應該註意什麽。

她便是想忘也忘不掉。

胤礽苦惱的皺著小眉頭，臉上的嘟嘟肉都跟著緊繃，他昂著頭，這個真無能無力，佟貴妃這一波，就成也表妹，敗也表妹。

兩人之間血脈關系太近，這近親成婚在子嗣上是艱難些，就算生下來也容易有問題。歷史上佟貴妃會有個公主，可惜夭折了。

“乖哈，要個崽崽有什麽好呢。”胤礽昂著小腦袋：“你看看孤，只會氣人。”

原來他都知道。

佟貴妃心裏閃過這句話，噗嗤一聲含著淚笑了。她俯身捏捏胤礽的小揪揪，聲音溫柔：“可佟娘娘就是因為保成，才更加想要個孩子呀。”

胤礽不理解這種心情，三歲半的小崽崽怎麽會有這種煩惱，他隨口道：“那你把孤當你的崽。”

“反正皇阿瑪死了大清都是孤的，到時候孤會好好孝順你的。”他叉著腰，拍著自己肉肉的胸膛，滿臉寫著我寵你。

佟貴妃登時繃不住笑了，她豎起手指在唇前，小小聲道：“話可不能亂說。”哪裏就敢說萬歲爺死了的話，這換成別人，怕是立馬人頭落地，說不定再誅個九族。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有些移情，覺得胤礽這個崽，是真的可愛，真的很喜歡。

“佟娘娘不傷心哦，有時候得不到也是一種保護。”他深入淺出的說，沒有孩子，說不定兩方安好，不必像後面那樣，一個夭折，一個英年早逝。

佟貴妃捏捏他的小臉，笑的溫柔寵溺：“好好好，都聽保成的，好不好呀？”

胤礽一臉鄭重的點頭。

見佟貴妃情緒好了些，他不放心的回頭看：“桃花醬記得吃，可不能忘了。”

“知道了。”她應下。

胤礽這才尋胤禛去玩，小家夥躺在嬰兒床上，正百無聊賴的撥弄著懷裏的布老虎，見他來了，把布老虎一扔，噠噠噠爬到邊上。

“啊～”哥哥～

“哦～”你來了～

“呀呀呀！”快來陪我玩。

胤禛激動的拍著床沿，小嘴咿咿呀呀的說個不停，胤礽嬰語零級選手，趴在嬰兒床邊上，也跟他哦來哦去。

“呀～”胤禛長大乖乖讀書，然後當皇帝養著孤～

“呀～”哥哥玩？

“啊～”胤禛快快長大，賺很多小錢錢，然後分孤一半。

“呀～”哥哥貼貼。

“呀～”記住哦，你沒說不，我就當你答應了。

兩人交流半晌，胤礽交代夠了，心滿意足的正要走，就見胤禛睡的四仰八叉，懷裏還抱著布老虎，堪稱摸魚屆的翹楚。

胤礽突然有些擔憂，這樣愛睡脾氣暴躁的胤禛，真的是歷史上那鐵面無私的冷面帝王。

不太像。

難道他不是腹黑雍正？

他帶著疑惑，慢悠悠的回乾清宮，回去還得上課，一點都不符合他擺爛鹹魚的政策。

然而一跨過乾清宮的門檻，就被一雙大掌給舉了起來。

“呀～”他驚呼一聲，瞬間興奮的笑起來。

“飛高點！”他指揮。

常寧隨手把他放在肩頭，馱著往內室去，一邊笑著問：“有沒有想皇叔？”

胤礽感受著他寬闊的肩膀，乖巧的說想了，其實他更加想念去宮外溜達一圈，畢竟這春天來了，宮外肯定好看極了。

“常寧。”康熙客氣點頭。

常寧把胤礽放下，趕緊上前打千請安，這才侍立在一旁，恭謹的開始稟報政務。

正說著，就聽門外傳來通報聲，說是索額圖求見。

一聽這個聲音，胤礽頓時精神了，他目光炯炯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對大名鼎鼎的索額圖，他真的很感興趣。

這個康熙朝前期的重臣，其名聲之響亮，簡直和胤礽差不多，他很好奇，到底是怎麽樣一個人，才能這麽厲害。

索額圖迎著光，施施然的走了進來，他作為保和殿大學士，內閣之一，對乾清宮和對自家後花園差不多的熟悉。

“奴才給萬歲爺、恭親王爺、太子爺請安。”

他早年跟康熙一道智擒鰲拜，現在又是平定三藩之亂舉足輕重的人物。

容長臉，很白，胡須長長的。

坦然自若的開始稟報，對於政務很有自己的見解，說起來條理清晰，不疾不徐。

等稟報完，這才看向胤礽，話鋒一轉，說道：“太子爺如今快四歲了，虛五歲的人，趕明就六歲了，是時候啟蒙了。”

胤礽：……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真可怕。

他才三歲，謝謝。

康熙見他瞪圓眼睛，生無可戀的啪嘰窩在他身上，不由得笑了。

“是快四歲了，先前大病一場，到底傷了身子，再等等，不著急。”

索額圖便沒有多說，又看胤礽一眼，這才捋著胡子告退離去。他眸光深了深，萬歲爺和太子關系好，對他來說是好事。

在宮外，他也探聽很多事，比如太子性子仁善聰慧，極得萬歲爺喜愛，日日得以侍奉在跟前，寸步不離。

胤礽看著索額圖離去的身影，心想，人人都想卷我。

幽怨。

“叔叔，我跟你說個事。”胤礽故作神秘的開口。

常寧頓時來精神了，他湊過來，好奇的問：“什麽事？”

“這樣小小聲，不讓你皇阿瑪聽見嗎？”

“說呀。”常寧說著又湊近了些，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就說個事。”胤礽說。

常寧的胃口被吊起來，他在心裏盤算，太子到底要跟他說什麽事，是想偷偷出去玩，還是跟他說當太子的不容易。亦或者是對見到索額圖的一些小想法。

“然後呢？”他催促。

胤礽嘿嘿一笑，深藏功與名，轉身就窩進康熙懷裏，哼哼唧唧的撒嬌，想讓常寧帶他出宮玩。

康熙看著立在原地的常寧，捏捏胤礽的小臉蛋。輕聲道：“不成哦。”

三藩雖說有平定的苗頭，總體來說還是比較亂的，宮中相對來說最安全。

胤礽怏怏不樂的應下，他以前被困在枝頭，現在被困在皇宮，好像也沒什麽區別，慘還是一樣慘。

“你先前說要帶我出去玩呢。”撅著小嘴，他眼巴巴的看著，眼角也沁出水意，水汪汪的大眼睛簡直叫人招架不住。

“那成，走。”康熙掃視一下折子，剩下的基本都是請安折子，沒什麽要事，出去玩也成。

常寧:……

所以太子爺要跟他說什麽事，這就拐到出宮玩上了？

康熙搖頭失笑：“他說了跟你說個事，事，說完了。”

胤礽嘿嘿點頭。

呲著小米牙笑的特別壞。

常寧恍然大悟，不由得獰笑著走上前來，一個勁的撓他癢癢，哼笑道：“欺負皇叔？膽肥了。”

胤礽能出去玩，心裏快活的不得了，他哈哈笑著，一個勁的往康熙懷裏躲，奶裏奶氣的喊：“皇阿瑪救命，你弟弟欺負我～”

短短一句話，瞬間把三人之間的關系拉的很近，康熙唇角溢出一絲笑容，他顛了顛他肉肉的屁股蛋子，笑吟吟道：“你猜朕偏著你，還是偏著朕的弟弟，你不過陪朕三年有餘，可朕的弟弟，已經陪朕二十年了。”

他笑著如是說。

常寧猛然擡頭，他進宮不多，因為相對比福全來說，萬歲爺並不怎麽喜歡他，平日裏也是板著臉教訓居多。

從來不曾想過，能從他嘴裏聽見這樣的話。

他心中湧起一陣陣的感動。

就聽胤礽笑瞇瞇開口：“偏著皇叔吧。”

這個答案讓兩人疑惑，便都看了過來，等著他解釋，就見小奶桃擡頭挺胸，特別自豪的開口：“愛我的人那麽多，少你一個又何妨！”

康熙磨了磨後槽牙，冷笑。

胤礽登時閉嘴，不敢再多說，一般伴隨著這個表情，會帶來竹筍炒肉特效。

識時務者為俊傑。

等上了馬，一行人施施然的往宮外走去，康熙也的有些激動，能夠出來見見廣闊的世界，誰願意坐在禦案前，天天批折子。

他在心裏盤算，等到三藩事了，他得親眼看看這大清江山，各處都是什麽樣，不能坐在廟堂之上，聽一家之言。

胤礽一出來就興奮的不得了，粉色的小肉團子張著胳膊，當自己是只鳥在飛。

“嗚呼～起飛～”他快活的喊。

等出了皇宮，穿過達官貴人區，來到內城圈，看著就接地氣很多，有很多貨郎挑著貨架在叫賣，還有很多攤販，看著熱熱鬧鬧的。

胤礽坐在康熙肩頭，瞧見喜歡的就要買，不喜歡沒見過的還要買，康熙就無語：“朕快養不起你了。”

“不可能。”胤礽想都不想就反駁，在兩人疑惑的眼神中，他哼笑著開口：“誰不知道皇阿瑪英明神武，能帶著子民走向繁榮富強，讓貧民也能頓頓吃肉。”

好大一口雞湯灌過來，第一次經歷的康熙只顧著高興了，兒子對他最大的肯定，很難不笑的露出八顆牙齒。

常寧也悶聲笑：“買買買，不夠了皇叔給你買。”

還缺孩子這一點零花錢還是怎麽的。

三人說說笑笑的，一路買過去，胤礽左手拿著糖葫蘆，右手捧著栗子糕，梁九功舉著甜茶，時不時給他餵一口。

小日子著實美滋滋。

胤礽之前出來，能和小魚在一起玩，兩個小孩子嘀嘀咕咕的特別有意思，這次只有他一個，他也能嗨起來。

他蹲在賣玩具的攤子旁，若有所思，昂著白嫩嫩的小臉，乖巧問：“你說，我擺個攤賣玩具，會不會賺很多很多錢？”

“你要錢做什麽？”康熙問。

“買糖。”胤礽回。

常寧哈哈大笑，在康熙的死亡視線下，壓著笑意道：“夠是夠了，就怕你皇阿瑪丟人。”連自己家崽都養不起，小小年紀出來賺錢。

康熙負手而立，慢悠悠道：“朕不怕丟人。”

說到就做：“來來來，去給他車裏的玩具搬下來，今天買多少，一兩銀子給你十顆糖，怎麽樣？”

胤礽捏著小手指：“我說著玩的。”

他一顆桃，哪裏就會賣東西了。

但聽見康熙的話，想想有那麽多糖吃，頓時興奮起來：“來，試試！”

堂堂大清皇太子，竟當街擺攤賣玩具，常寧目瞪口呆，突然有些笑不出來。

“不合適吧？”他道。

“沒事，他總得知道民生。”康熙道。

你跟他說一千道一萬，他都不一定能理解，但真正看到百姓苦或者百姓日子好過，他才能產生共情的感覺。

他發現，胤礽的責任感不強，對大清和大清子民的歸屬感也不強，雖然整日裏甜甜的很乖巧，但是有一種游離在外的感覺。

康熙想改變他，純粹靠說教，肯定是沒用的。

胤礽面前很快擺上了小桌，放上很多精巧的小玩意兒，在馬車裏歸置，他平日也沒玩過。

“賣東西要怎麽做？”康熙溫聲引導。

胤礽看看左右，舉著手裏的竹蜻蜓，奶聲奶氣的喊：“好消息好消息，京西玩具作坊的老板帶著大兒子跑了，留下小兒子拿玩具當……”

常寧：？

康熙：？

都是叫賣，為什麽你獨領風騷。

卻不曾想他的最有用，一個是三歲半的奶墩墩外貌過於出色，粉雕玉琢跟小仙童一樣，再者人們總是對八卦和狗血反應最迅速。

“喲，小老板，你這怎麽賣的？”瞬間有人圍上來，好奇的看著。

“姐姐你真漂亮，這個竹蜻蜓是一文錢哦。”他笑的甜滋滋的，露出米粒大的小白牙，聲音軟糯。

“買了！”來人二話不說，直接遞過來一個銅板，接過竹蜻蜓轉了轉，見上頭沒有倒刺，處理的很好，就更加滿意。

賣出第一單，胤礽信心大增，他舉著手裏的小木劍，奶聲奶氣的對一旁的女子說：“姐姐要買嗎？肚子裏的寶寶肯定喜歡。”

那女子頂著圓溜溜的大肚子，都說是個姑娘，因此就是來饞一下別人家孩子好看又能幹。聞言登時楞了，想說她愛吃辣又是個圓肚，可能說女兒。但小孩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著他，聲音軟糯的祝福，當時就買了。

數著懷裏的兩個銅板，胤礽更起勁了，他蹦跶著喊：“看一看瞧一瞧這裏的玩具最美妙，保管孩子看了喜歡，玩了聰明～”

見有人圍過來，就挨個奶聲奶氣的介紹自己的小玩具，軟軟的小奶音，一點都不怵，甚至能很快開始招攬街上的行人。

常寧：……

康熙:……

如果沒記錯的話，剛開始是要當個考驗的，誰能想到，不過短短一會兒，他就開張了，甚至有鼻子有眼的。

瞧他這小嘴甜甜的勁，不當太子當商人，怕不是得富甲一方。

“這個小弓是可以用的哦，所以給家裏小孩子玩的時候一定要小心，箭頭折了，省的傷到了。”胤礽細心的叮囑。

來人笑呵呵的扔下五個銅板，看了一眼邊上的康熙和常寧，這才壓低聲音問：“你阿瑪真的帶著你哥跑了，留下你賣玩具？”

胤礽一本正經的點點頭，眼圈瞬間都紅了：“只能靠今兒賣的錢吃飯了呢。”

來人指了指他身邊立著的兩人，笑問：“那這兩位是？”

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低調奢華，兩人身上都帶著久居上位的氣勢，手指上的扳指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倆啊，是來要債的。”胤礽一臉惆悵，奶聲奶氣道：“所以要快點賣完呀。”

說著他又喊起來。

等那人走了，康熙便壓低聲音問：“朕是什麽？”

胤礽掃視著他手上的扳指，帽子上的紅寶石，緩緩道：“大約是破綻吧。”

康熙：……

卒。

桌上不過擺了十來樣小玩意兒，做工好賣的又便宜，很快就賣完了。

還有人看上他桌子想買，胤礽正想說十個銅板，康熙清了清嗓子，他頓時沒說話。

來人卻不依了：“一兩銀子，爺兒今晚買定了。”

胤礽沒當回事，趴在桌子上數銅板，他一擡頭，就對上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那小女孩穿著破爛的布衣，臟臟的，蜷縮在角落，就這樣直直的看著他。

胤礽手一頓，還未說話，就聽那人又冷笑著道：“一個商人之子罷了，也敢穿金戴銀，我看你這都是偷來的，跟爺去見官！”

“嘎？”胤礽原先沒當回事，見他越說越起勁，這才擡頭：“行啊。”

那男人頓時一噎，他不過威脅罷了，哪裏就真的敢見官，他冷笑：“你怕是不知道……”

“啪啪。”胤礽學著康熙的樣子拍拍手，呲著小米牙笑：“還說嗎？”

男子顫顫巍巍的閉上嘴，就在小孩拍手的時候，他還在冷笑，結果周圍一群帶刀侍衛抽出腰間懸掛著的刀刃，他登時嚇的閉上嘴巴。

本來以為是個肥羊，誰知道是個白切黑。

胤礽沒再管他，而是走向墻角的小女孩，蹲著奶聲奶氣問：“小姐姐，你怎麽一個人在外面啊。”

小女孩抿了抿嘴，小聲說：“家裏人都死了，我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來京城。”

“你餓不餓？”胤礽問。

“餓。”小女孩眼神中生出渴望，她摳著手指，小小聲開口。

胤礽從懷裏掏出銅板，想了想，還是叫侍衛去買了包子和餛飩給她吃，想想一個小女孩在外面不容易，但是帶進宮顯然也不行，他求助的看向康熙。

“你想幫她？”康熙問。

胤礽點頭，他確實挺想幫。

不過八九歲的小女孩，長的白白凈凈，眼睛很大。現在年紀小還好些，長大了還流浪在外面，肯定不行。

胤礽想了想，側頭問：“那你能當小丫鬟嗎？”

他琢磨出一個法子，如果她能吃苦，低頭做丫鬟的話，送到曹寅府上倒也不錯。

小女孩忙不疊點頭，乖乖道：“什麽都行，其實我去別人府上試過，但是都嫌我小，也嫌我臟。”

“我還讀過書，會寫字。”

小女孩撅著嘴，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能有個安穩地方，吃口熱飯，就滿足了。

“那成，你跟小五去找小魚，就說給你介紹進府做丫鬟，後面的就該你自己爭取了哦。”

胤礽把包子遞給她，看著她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想了想，還是道：“去了有事找小魚，他會幫你的。”

說著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她，也算是信物。

小女孩縮在墻角，看著蹲著小小一團的胤礽，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抿了抿嘴，小小聲說：“那如果，以後我去找你，可以嗎？”

胤礽摸了摸下巴，突然有點心塞，他大概還要在宮裏待幾十年，這姑娘進宮不如待在外頭。

“不可以哦。”他笑了笑，就起身走了。

唯餘捏著包子的小姑娘，看著他桃墩墩的身影漸漸遠去，明明只是個小奶包，卻生生看出幾分偉岸來。

她想，她肯定能再找到他的。

而胤礽心情也有些覆雜，他昂著小臉問康熙：“城中為何還有這麽多小乞丐？”

康熙沈默。

戰亂、天災、人禍，都是乞丐的淵源。

還不等他想好怎麽解釋，就見胤礽一臉鄭重，大聲說：“我想讓他們每個人都有飯吃，有學上。”

康熙俯身，揉了揉他的頭，看著他眼中的堅定，輕笑一聲：“好，朕等著保成做一個明君仁君，朕相信你可以的。”

胤礽天資聰穎，確實有過目不忘之能，先前聽胤祉背一遍三字經就學會了，跟著他咿咿呀呀的背，後來數腳趾數錯了，他教一遍後，今天數銅板就一個沒錯。

“那你還買糖糖嗎？”康熙問。

胤礽沈重搖頭：“不了。”

這一下又給康熙整不會了，他引導他去買糖，也是想讓他看看，這糖看著平常的玩意兒，在外頭到底有多貴。

“那朕帶你逛逛菜市。”康熙道。

胤礽乖乖點頭，還在琢磨關於小女孩的問題，就見叫不醒一轉，走進了菜市，他好奇的看著。

賣菜的一般都是早上要新鮮些，並且都是平民百姓、奴仆過來買更多些，一行人看著就身份尊貴，來到菜市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胤礽倒是興致勃勃，奶聲奶氣的問著價錢，又仔細看看，他對植物有一種天然的好感，一眼就能看出好賴。

攤販閑暇之餘，也願意哄著這小仙童一樣的小爺，高高興興一一答了。

胤礽就掏出自己的小銅板，東家買青菜，西家買花菜，最後還割了一兩肉。

屠夫笑著打趣：“這一兩肉夠您吃的嗎？不成小的再送您點搭頭？”

胤礽乖乖道謝：“謝謝叔叔，夠吃了。”

主要他沒錢，就那麽一點點錢，買這麽多正好。

康熙一路就跟著，和常寧閑閑的敘話，等胤礽花完最後一個銅板，這才眸色深了深，方才他們一路跟在小東西身後，聽著他東問西問，最後回去買東西，他買完最後一樣東西，剛好把銅板花完。

說明他在心裏已經算好了，雖然一只手都能算出來的價，但這麽小的孩子，沒教過還能做到，可真沒幾個。

康熙勾著唇角，笑吟吟的想，他的崽就是厲害。

“走吧。”胤礽牽起康熙的手，笑著道：“買的都是菜場最好的菜，夠咱仨吃了。”

康熙摸了摸他的頭，給他沈痛一擊：“我們沒鍋碗瓢盆。”

胤礽：？

忘了。

他奶唧唧的濕了眼眶，本來打算給康熙個驚喜，結果只能看著生菜發呆。

“不哭不哭哦。”康熙趕緊把人抱起來哄，笑著道：“走，其他的皇阿瑪包了！”

他們找了個酒樓，砸了銀子下去，這才拿著他們的食材做，而胤礽快活的坐在窗邊，暖洋洋的陽光照著他，特別美滋滋。

更加舒坦的是……

“小魚！！！！”

“小魚！！！！！”

他激動的又蹦又跳，拼命的嚎，底下小魚聽見，茫然的擡起頭，看見他以後比他還興奮。

“保成呀！”

他嗷一嗓子就往裏沖。

兩人會師，都感動的眼淚汪汪，胤扔擡頭看他：“你奴才呢？”

小魚湊到他跟前，小小聲道：“我偷偷跑噠。你讓人把小姑娘送去，我就知道你在外頭，但是阿瑪不讓出，然後我就偷偷跟著侍衛，跟丟了就被你看到了。”

“你好勇敢，好厲害，我都沒有真正離家出走過，等到時候我背著小背包去找你呀。”胤礽雙眼亮晶晶的，顯然很羨慕。

康熙聽著兩小只叭叭，趕緊叫奴才跟曹寅說一聲，他家崽自己跑這麽遠了。

“小魚哥哥我好想你啊。”

“保成弟弟我也好想你。”

兩人執手相看淚眼，恨不得抱頭痛哭。

“哥哥我跟你說，我今天擺攤賣玩具，賣了二十三個銅板，厲不厲害？”

“哇哦你真厲害。”小魚鼓掌。

聽著兩人交流，常寧忍不住笑了，子女都是債，各家的冤孽都不一樣。

像他家的，年前那兩個格格就不說了，其他的崽也是，小時候抱在懷裏疼，現在只想扒了孩子的褲子打他屁股。

他琢磨著，曹寅的日子不比他好過。

畢竟這敢不帶奴才離家出走的娃，想必也不是哪裏省油的燈。

他眼饞的看向胤礽，今天跟著走半日，他真的饞壞了，自家那個不想聽就裝聽不見，或者跟你躺地上打滾的崽，和胤礽比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香。

等看到曹寅滿頭大汗的沖過來，強壓著脾氣請安，高高揚起巴掌，對上小魚無辜的眼睛，又無力垂著。

康熙覺得這一幕很眼熟，甚至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胤礽在曹寅揚巴掌的時候，就把小魚哥哥護在身後，用他肉嘟嘟的小身子努力把壯壯的小魚擋住。

“不打不打，疼疼的。”他奶聲奶氣的勸架。

曹寅原就舍不得，聞言更是惆悵一嘆：“你怎麽敢？”

小魚被護著，頓時又膽子大起來，和胤礽對視一眼，兩個奶崽嘿嘿嘿笑個沒完。

見他倆樂成這樣，康熙拍拍曹寅的肩，忍俊不禁：“罷了，孩子沒事就好。”

他家就這一個獨苗，平日裏嬌慣的緊，這樣跑出來，真的把人嚇死了，曹夫人這會兒正在喝安神湯，還沒敢跟老夫人說，怕老人受不住。

好在碰上了，孩子找到了，曹寅趕緊讓奴才回去報信。

三個大人就這樣看著兩個小崽崽趴在窗戶上，跟掛件一樣垂著腿，好奇的望著外面的行人。

“那個小丫鬟想讓你給她起個名字。”小魚小小聲說。

胤礽哪裏會起名，他想了想，隨口道：“就叫春華吧，春華秋實，希望她未來的日子像秋天一樣碩果累累。”

小魚聽他說一串話，趕緊鼓掌，覺得這個弟弟真的厲害，好像什麽都會的樣子。

“今天中午的菜，是孤去擺攤賺的，等會兒你嘗嘗，可好吃了。”胤礽顯擺。

小魚點頭。

一行人折騰到現在，都有些餓，聞見香味的時候，頓時坐正了。

曹寅立在幾人身後，打算布菜伺候著，小魚一看自己阿瑪都站著，頓時手足無措。

胤礽看看小魚，這才看向曹寅：“叔叔坐。”

幾人看向康熙，真正做主的人是他，就見他點頭，曹寅心疼兒子的眼神，沒過多推辭，小心翼翼的坐了個椅子角。

“都吃這個青菜，我賺噠。”胤礽拍著自己胸脯，一臉自豪的強調。

康熙最先出筷，對著胤礽期待的小眼神，他故意慢慢的嚼，在他忍不住眼巴巴的時候，才站著道：“唔，好吃極了！”

胤礽瞬間心花怒放，又看向一旁的常寧，見對方乖乖點頭說好吃，就又看向曹寅，曹寅不敢拿喬，當即就說好吃。

他視線又轉向小魚。

“哇，真的好好吃，下次咱倆一起賣玩具，賣他一天！買多多的吃他個痛快。”

小魚讚嘆不已。

胤礽這才心滿意足，吃著青菜說：“吃了我的菜，以後就是我的人了。”

幾人沒繃住笑了，方才那點拘謹，登時消散不見，轉而氣氛熱烈起來，畢竟幾個大人也算一道長大，並沒有真正很生分。

胤礽餓了，又是自己賺錢買的，吃起來格外香甜，小嘴巴鼓鼓的，特別可愛。

康熙拿著錦帕，要擦他油汪汪的小嘴。

胤礽不給擦，撅著嘴就要親他，小手還順利的捏著他袖子，康熙趕緊閃身，桃墩墩以前吃完點心那是順手就拿他衣擺擦嘴。

被小奶桃統治的恐懼。

等吃完，又叫奴才上了茶水，胤礽和小魚坐不住，兩人還要賣東西。

“賣什麽呀？”小魚問。

“賣燈吧。”胤礽回。

一到夜裏，定然是小花燈最顯眼，兩人商量好，就回頭看向坐著喝茶的幾個大老爺們。

“成。”康熙點頭，揮揮手，梁九功就趕緊去準備。

等收拾停當，天色剛擦黑，兩人找了個人流大的地方，把花燈擺在架子上，胤礽就開始叫小魚叫賣。

一個社牛一個莽，兩人完全就不帶怕的，小奶音此起彼伏，想的詞一個比一個絕。

常寧不忍直視的轉過臉，大清皇太子當街再次叫賣，人性的扭曲啊。

他看向一旁的康熙，見對方老神在在，一點都不擔心，不由得好奇的問：“不覺得掉面子嗎？”

曹寅也好奇的看過來，說句實在話，士農工商，畢竟商是末尾，他的孩子都沒想讓他們碰。

“他是儲君，未來的皇帝，若不了解這個天下，又怎麽去管理它。”康熙道。

他兒時沒人帶他出來親眼看看，但是他手裏關於民間事就沒斷過，該了解的都要去了解。

“越是高位，越要腳踏實地，看看子民是怎麽過日子的。”

康熙感嘆一聲，看著胤礽小臉紅撲撲的，在夜色中也能看出來眼神晶亮，自古以來，不通文墨的皇帝有，但不通人情的皇帝，大約都是不長久的。

而下面的胤礽——

“姐姐這個是比翼鳥的花燈，你這麽漂亮，買來後肯定能找個如意郎君呢。”

少女羞紅了臉，羞赧道：“你一個孩子，知道什麽叫如意郎君嗎？”

周圍眾人都在看熱鬧，聞言湊過來，好奇的看著他，就等著看這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孩會怎麽說。

“如意郎君啊？我知道噠！”胤礽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嘿嘿一笑，指著自己道：“像我這樣噠！生的好看！”

眾人點點頭，確實很好看，等長大後，定然是萬千少女的春閨夢裏人。

“光有外貌，那不是草包了。”那少女反駁。

“當然呀，還得有才華，還得性子好，最主要的呢，是會疼人會哄人，獨獨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可好？”胤礽笑瞇瞇的說著，把手中的小花燈遞過去。

少女心滿意足的買了，但這樣的人無處可尋，她就又補了一句：“可天底下無這般出色的男子。”

小魚捧著臉，看著胤礽小嘴叭叭的，說的可厲害。

“誰說沒有？”他雙手圈成喇叭狀，對著樓上喊：“阿瑪救命呀～”

一聽見他喊，康熙又倚著窗子探頭去看，就見底下圍了一群人，正好奇的往上看。

夜色深沈，星黛流轉。

窗後人生的劍眉星目，清雋懾人，微微垂首往外看，斂盡一身氣勢，只餘下君子謙謙之氣。

看向胤礽那寵溺的目光，登時讓少女看直了眼。

胤礽依舊喊：“我阿瑪是全世界最好的阿瑪～我最愛我的阿瑪啦～”

眾人一時不知該艷羨誰，是有個這麽好的阿瑪，還是有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買！”

“買他！”

眾人的情緒被調動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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