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揚面露遺憾， 但並沒有為難欒亦：“那好吧，”他傾身過來在欒亦的臉頰上親了親。

欒亦的後背靠在樓梯扶手上，感覺臉頰一熱，擡眸時聞揚已經退回原處準備離開。

而欒亦也看向前方的路， 長廊被壁燈照亮， 光影從墻體向外發散， 幽幽遠遠的。延伸出去遠離壁燈的長廊盡頭隱沒漸入至黑暗當中。

木質的地板在鞋面的踩踏下發出略悶的響聲。

欒亦的視線不自覺看向最黑暗處的墻壁上掛著的那幾張老舊照片， 盡管距離很遠， 但冷不丁一瞥他卻有種被恐懼攥住的幻覺，好像那邊照片裏的人正也看向他。

窗簾靜靜地垂落，但窗外的電閃雷鳴並沒有減弱，瓢潑大雨在這個季節裏顯得有些怪異。

偶爾閃電亮起時， 亮度蓋過壁燈， 將原本安於黑暗的角落打回原形。

愛吃大閘蟹的那位神秘客，不知道是不是照片中的某個人。

欒亦的手還沒完全從樓梯扶手上松開， 他剛說完那番倔話， 本應該來個與之相配的華麗退場， 然而欒亦的手在他的思緒反應過來之前已經一把握住了聞揚的胳膊，阻止了聞揚往另一邊走的腳步。

聞揚側目望來，投以好奇的目光。

“那個，”欒亦硬著頭皮胡說，“我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看著我回房間。”

聞揚眸中的好奇轉為含而不露的笑意，他淺色的瞳仁好似要看穿欒亦的內心， 不過在欒亦的自信態度崩盤之前， 聞揚點了點頭：“當然。”

他果然在原地站住。

欒亦的內心放松一些， 他收回手挺直腰， 一步步完全走，盡管餘光時不時掃視到那邊墻角的照片，但是欒亦還是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客房門前，他擰開房門將屋裏頭的燈打開，然後回頭對聞揚揮了揮手：“好了，你走吧。”

房門關上，有限的空間和明亮的燈光帶給欒亦安全感。

他洗完澡躺上床，掏出手機來刷。

《戀愛時差》嘉賓們拍攝的部分已經結束了，但播放進度還落後兩周左右，為此網絡上也稍微滯後一些。

欒亦偶然點進戀愛時差的超話板塊看到一個CP的投票鏈接。第一個CP選項是他和聞揚沒毛病，但往下欒亦又有些奇怪了。

因為這一溜的選項裏面其他嘉賓一直在變，唯有右邊的欒亦一直固定。

依次排列下來，聞揚和他，小孟和他，蔣之睿和他，甚至還有遲行一和他。基本上和欒亦互動比較多，關系比較好的嘉賓都被拉過來了。

欒亦沒有投票，看不見結果，不過他往下一拉評論，發現網友掰頭得正歡。

除了遲行一外，另外兩組磕得有理有據，甚至甩出很多戀綜片段的混剪。話都是嘉賓自己說的，但是通過錯位剪輯貼合在一起，真是越品越有那個味。

欒亦看得直樂，感覺網友的創造力真是無限。

不過在具體的磕學家周遭，偶爾還是會有一兩條掃興言論。

“也不用太真情實感啦，戀綜七分演，下了節目以後大多數be沒有聯系，就算有聯系也是撕逼，都多少次了。”

這條評論下有一大摞回覆，欒亦卻無心去看網友罵戰，而是註意到了這個掃興網友的ID。

她的ID裏有大閘蟹三個字。

不好的記憶回籠，欒亦捏住手機的指尖一緊，思緒轉換間欒亦已經打開了手機瀏覽器，在輸入框裏搜索，“鬼魂是否能夠操縱實體……”

點擊搜索，下方很快出現了五花八門的搜索結果。

“你好，鬼魂的確能夠操縱實體。”

“是的，可以的，它們甚至會偷吃東西。”

“有一次我放在家裏的辣條就被鬼吃了，後來我打開那個辣條都沒有味道了。”

欒亦膽子小，平時都不接觸這些，當下看了怕但又忍不住還要看，如此刷了兩頁，頭皮都已經麻了，他終於說服自己放下手機翻了個身，正面對上天花板。

天花板上最有存在感的東西就是水晶吊燈，聞揚說過這家裏的裝修盡量維持著最初建成時候的狀態，所以這些燈具也基本只換了裏面的燈泡，各種掛飾都是實實在在經歷過百年歲月的。

所以欒亦忍不住想到，當時病房裏面躺著的傷員是不是也以這個角度看過這一盞燈？

醫院裏最多的自然是死傷，欒亦的腦瓜子根本忍不住亂想亂動。

據說死掉的亡魂很多會停留在原地。

欒亦卷緊了被子，正想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趕出去，卻忽然聽見門外好像傳來吱呀的聲響。

從聲音判斷距離，應該是靠近欒亦這邊的走廊，那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踩在某塊略微松動的木地板上發出來的。

在沈靜的夜裏，這樣的聲音本來不至於如何，但是偏偏欒亦處於忐忑恐慌的頂點，加上這道聲音的發出，更將他的心一下提到了高處，久久不能落下。

欒亦坐起身來，豎著耳朵仔細傾聽，不過好一會兒外面都沒有再傳來聲音，好像剛才只是他偶然聽錯。

欒亦躺回去，摸出手機又看了看時間。

現在是九點四十五，說早不早說晚不晚。

他的指尖劃拉幾下，打開了聊天框，列表裏最上方被置頂的就是聞揚。

欒亦點開那個聊天框，在框裏戳了戳什麽，想打字又忍住了。

畢竟前面回房的時候他還大言不慚地說過自己要證明他絕對沒有和聞揚睡的意願，現在和聞揚示弱也太打臉了。

剛才應該只是我聽錯了，欒亦想。

然而就在這巧妙的當口，外面不知怎麽又傳來了一聲吱呀聲響，而且不知是不是欒亦的錯覺，這聲音好像比剛才響了一點，好像是發出聲音的東西又前進了一步似的。

欒亦胳膊上冒了層雞皮疙瘩，他打開對話框輸入，片刻後發送。

小鹹魚：有人在走廊嗎？

大約十幾秒後。

聞揚：沒有，除了定時的打掃，白天也不會有其他人上樓。

這答案太篤定了，直接掃除了欒亦想假設是阿姨在外面的經過的想法。

吱呀，又是一聲。

什麽面子在這個時候都已經不重要了，害怕從欒亦的天靈蓋直沖出來，鍵盤被他戳飛。

小鹹魚：啊啊啊啊！那我門口為什麽有聲音。

小鹹魚：救命，我可能要被鬼拖走了！

小鹹魚：【豬豬抱大腿】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這不是要和聞揚睡，這只是要排除一切可疑的危險。

聞揚在聊天裏答應了過來看看，很快欒亦就聽見了聞揚房間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欒亦稍稍安心一點，聽著聞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似乎停在了他的房門前，

在欒亦的期待中，下面就是門把手被擰動的聲音，然而這聲音並沒有馬上傳來。

同時欒亦又聽見了咯吱一聲，這次聲音就在他房門口。

聞揚在他房門前卻不開門，咯吱聲又響了，兩條信息結合在一起，欒亦一下就光腳跳下床躥到了門前，驚惶地打開了門。

長廊外，聞揚以半蹲的動作背對著欒亦，忽然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再一偏頭先看見的是欒亦的光腳丫。

聞揚的手正按在一塊木地板上，指尖微微一用力就聽見吱呀的聲音傳來，顯然這裏就是問題的關鍵。

他起身面向欒亦，“這麽怕嗎”的話還沒完全說完。

欒亦已經一把抱住他，劫後餘生般道：“我以為你要被鬼拖走了！”

想到這個可能，他怕都顧不上了。

聞揚也回抱欒亦，笑著問：“你都在胡思亂想什麽？”

恐懼的確是大多時候靠腦補，聞揚一出現欒亦就覺得剛才自己的念頭很無稽了。

聞揚看著地上那塊木板說，“明天我會讓人來檢修，雖然不知道響動的具體原因，但應該是科學能夠解釋的現象。”

欒亦此時已經自己站好，然後聽聞揚又說：“那晚安？”

聞揚似乎是很遵從欒亦前面說的分房宣言。

“那個，”欒亦出聲阻止聞揚，“我現在又想了想，感覺我們還是可以一起睡的，之前露營我們也一起睡過了，我們可以就那樣睡。”

從這個角度睡，欒亦勉強沒有被打臉。

在聞揚凝視的目光下，欒亦又找補一句：“主要是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言辭，前面說的太武斷了，對你也有些不公平，我想我是應該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的。”

“是不是？”欒亦講完將問題拋給聞揚。

雖然不是非常完美，但已經是欒亦在飛快的頭腦風暴裏想到的最優解了。

根據社會實驗可以得出結論，給對方戴高帽，假定對方是個善良的人，那麽對方很有可能會做出如你預料一般的，友善的行為。

聞揚思索了一下點頭說：“你說的也沒有錯。”

呼，過關了。

不過欒亦對於昨天睡過的聞揚房間還心有餘悸，因此後退一步指著自己敞開的房門道：“那你過來睡。”

兩人躺上床，將被子平鋪蓋好，水晶吊燈便被聞揚熄滅了，只留下床頭的小臺燈。

欒亦還沒有什麽睡意，他轉身枕著自己的手面對聞揚還想和聞揚聊會兒天，“剛才我在網上逛我們那個戀綜的超話來著，”

聞揚的手越過欒亦的身體，將他那一側的小臺燈給熄滅了。

欒亦的聲音停住，不解地問他：“關燈幹什麽，我還沒有要睡覺，等一下還想刷手機的。”

聞揚沒有回答，轉回身又將自己那一側的臺燈也調暗了一些，室內一下就只剩下依稀的光線，形成了一種自帶危險感的光源。

欒亦喉頭哽住，在聞揚重新面對向他時，欒亦艱難開口：“你是正人君子，對嗎？”

作為回答，聞揚的手往下伸，輕輕握住了欒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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