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消息人打聽不到, 鬼倒是有鬼的門路。只要有心查，付得起代價，自然沒有什麽是不能知道的。

陶楚涵在論壇上的帖子放了幾天, 消息就陸續傳來。他不在乎消息背後的是人是鬼，也毫不懷疑消息的真實度, 只是對詳盡否在意了些。陶楚涵這輩子的見識到底是不同於上輩子，沒在商界那個環境, 疑心病好了太多。且他從始至終都清楚什麽事情該問什麽事情不該問。

鄭文建家裏的事情，他捂得再嚴實也沒有不透風的墻，紙包不住火，鬼魂們也八卦呀！

鄭澤泉和鄭澤潤兩個孩子是鄭文建和前妻孔欣的雙胞胎兒子, 兩個孩子因某算命先生算出命中缺水，便名字中補了個「水」字, 沒想到兩孩子卻因水溺亡, 還親眼目睹了……

陶楚涵皺皺眉，他實在難以想象兩個孩子當時是什麽心情。

兩個孩子生的可愛，也聰明的很, 一直很得鄭文建夫妻兩寵愛。孔欣一直都是一個慈祥溫柔的媽媽。壞就壞在鄭文建這人桃花多，招惹的女人手段厲害, 連他當年的那點陰私都打聽出來, 這才出了這種悲劇。

當年孔欣懷了雙胎，受到了刺激後早產又難產, 兩個孩子生下來也是搶救無效。多麽巧合的是鄭文建的情人邱蓉也懷上了一對雙胞胎，預產期就是孔欣難產的那天。

而把這兩件事情琢磨到一起的鄭文建便「貍貓換太子」, 玩了一把電視裏演爛了的戲碼,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誰知這麽多年後被新情人抓到了小辮子, 還以此謀算得取利益，只是無辜了這兩個孩子……得知真相的孔欣竟讓一怒之下親手把兩個孩子溺斃在浴缸之中，得知真相的鄭文建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追究責任而是怎麽掩蓋醜聞……

陶楚涵一邊皺著眉看著郵箱裏的調查報告，一邊把空調的溫度給調高了一點。作為旁觀者他都感覺到了這件事情背後的人心、冷意。

這讓他不由得想到過去的蔣家……

太陽開始落幕，陶楚涵便準備出門，趙崇杉自然是樂意當這個私人司機，哪怕知道陶楚涵此行是接兩只小鬼回家住，也「義無反顧」？

“想到和鬼魂同居會不會感覺到不舒服？”

“沒有感覺。”趙崇杉倒是回答的老實。

陶楚涵原本就是閑聊，隨意開了個話頭，自然是沒有忘記趙崇杉這人的癥狀，知道他這人沒有恐懼的「根本」所在，語氣很是不以為意，“這種情況下，一般人是會感覺到恐懼，心理再強大的人多少也會感到不舒服。”

頭靠著車窗玻璃看著趙崇杉的陶楚涵，頓了一秒，又說：“你遲早會知道恐懼是麽味道，哪怕不是因為鬼，這種滋味雖說不好受，倒也是活著的味道。”

人生百態，缺不了恐懼。

恐懼也是一味逼人前向或後退的催化劑，必然的存在。

陶楚涵剛想再說點什麽，手機便響了。

看著來電顯示，陶楚涵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腦海裏勉強靠著音色回憶了一番這人的特點。

“陶先生！”對方顯然比陶楚涵更激動，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對方便在第一時間打開話匣子，“陶先生我是宋尉源，請問佳佳的事情你有頭緒了嗎？”

龐佳佳的男友宋尉源對於龐佳佳身亡化鬼的事情很是在意，這些天沒少給陶楚涵煲電話粥。陶楚涵在事情完全沒有明朗之前，每次都說得很含糊。他知道對方心裏著急，可這件事情不是一個人著急或者幾個人著急就能解決的問題。陶楚涵看的很開，也沒有不耐煩，只是告訴他自己需要時間，希望他多點耐心。

“龐佳佳是別墅裏那兩個孩子的親小姨。”陶楚涵這回沒有了推脫之意，就事論事了起來。

龐佳佳這這件事情扮演了一個什麽角色，調查報告上也寫的清清楚楚。

她只是一個用錯了方法的倒黴人罷了。

龐佳佳和邱蓉從小沒了父母，親戚又不願意收養便去了福利院，兩個孩子長相都聽討喜，去福利院不久後便被不同的夫婦領養，之後就家庭原因便沒了聯系。龐佳佳一直惦記著這個有著相同血脈的姐姐，哪怕她杳無音信多年也不曾放棄，總是用閑暇時間找人。

直到她通過層層關系打聽到邱蓉因為抑郁癥自殺，據說生了一對雙胞胎卻不見蹤影……

於是順藤摸瓜找到了鄭文建這麽個最終的答案，想盡辦法接近這個人，卻鬧出了一個親者痛的悲劇。

“我知道佳佳是收養的，她說她有一個親姐姐……”宋尉源想不通女友為何瞞住他這件事情，“我也一直很關系這件事情，也有托關系幫她找人，我們也曾多次討論過這件事情，佳佳她一直沒有打聽到關於她姐姐的事情，我更沒有聽說她有一對侄子……”

“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是我太忙，不夠關心她……”宋尉源說著說著就哽咽了起來。

電話那端，陶楚涵在無聲的聽著。

“如果我更多些關註佳佳，她是不是會告訴我這些事情，是不是我就能夠陪她一起面對，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不會要他成為留下來的這個人，讓他獨自品味悲劇的滋味……

“宋先生，沒有這麽多如果。”陶楚涵淡然道，“這個世界沒有這麽多如果。”

上輩子陶楚涵也像宋尉源這般想過，想過這個世界如果存在那麽多的如果。想到他的母親梅書瑩女士沒有遭遇那麽多如果，那他應該就是普通家庭裏的傻兒子，簡單幸福著……

不過一切不過是臆想而已，哪有那麽多如果給他的人生轉個彎？

電話那端傳低沈又悲痛的咽嗚聲讓陶楚涵收住了話，只是稍稍移開了手機，不想被他的情緒影響。

想到梅書瑩女士，陶楚涵還是有遺憾的。

……

“到了。”

趙崇杉很是隨意的把門停到別墅的正大門前面，沒有熄火，打開車門就繞車行走，來到陶楚涵身邊。

陶楚涵從口袋裏掏出兩枚定制的高級玉牌看了一眼，眼睛了多了幾分放松，這才帶著趙崇杉前門而入。

敲門三聲是為禮貌，知道裏面等著是人不是鬼，陶楚涵也沒有改這個習慣，敲了後自己準備開門而入，手都放在門鎖上的手柄的上方了。

「吱呀」一聲，門自動開了，帶著老舊的味道。

陶楚涵皺眉，自然不認為這是兩個小朋友在歡迎他。他腳步一頓，右手下意識的按住了旁邊跟他同行的趙崇杉。

趙崇杉低頭看了一眼陶楚涵，沒有低聲詢問，沒有好奇心。

“請進。”

陶楚涵的停滯顯然讓門內等著的對象在意了，對方開口邀人。

一個成年女人的聲音，話語裏帶著不可忽視的涼意，不是語氣冰涼，而是那種鬼魂自帶的效果。

陶楚涵立馬就想到了此人是誰，倒也沒有放下警惕，只是頓了片刻，還是擡腳進去。

果不其然，等著的便是龐佳佳，雙胞胎正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邊，兩孩子看見陶楚涵如約而來，黑洞洞的眼睛裏浮出了欣喜的情緒，還有濃厚的不舍，就連拽著龐佳佳衣服的兩只小拳頭的窩窩都深了不少。

陶楚涵沒有錯過孩子眼中的不舍，大概也知道了些什麽。

“去吧。”龐佳佳推了推身側的兩個胖侄子，甚至一直憤怒憎恨的眉眼上也多了一分喜色。

“佳姨……”鄭澤泉和鄭澤潤朝著陶楚涵的方向釀蹌了幾步，又停下，轉頭看著龐佳佳，兩張長相難辨的小臉上都是一樣的神色。

“去吧，孩子，早日去見媽媽，小姨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不能陪你們一起。”早在昨日，為了減少兩個孩子的怨恨，龐佳佳廢了一番口舌跟鄭澤潤和鄭澤泉解釋他們的媽媽不是媽媽的事情。

龐佳佳做鬼這麽久，早就意識到投胎才是正道，停留在人間只會讓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遲早變成連自己都不認識的惡意殘念。她不希望自己兩個可愛的侄子落得這樣的下場，孩子們明明無辜又無知，這不應該是他們的死後人生的結局。

龐佳佳擡頭看向陶楚涵，努力的控制心中的惡意，開口道：“陶先生，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我無以為報，若有來世，必定……”

“宋先生一直想見你一面。”陶楚涵並不想聽這種沈重的謝意，開口岔開了話題，“他過來的時候你都不在。”

其實是在的，只是不見……

陶楚涵和龐佳佳心裏都有數。

“生死相隔，不見才是對的。”龐佳佳垂眼，“看來要多麻煩陶先生一件事了，請您幫我轉告給宋尉源吧。”

她沒有再次開口道謝，她心裏清楚一句輕飄飄的謝意並不能回報什麽，只是銘記。

“龐女士，宋先生的執念也不是我兩句話來擺平的。”

就像她的執念，陶楚涵做不到動動嘴皮子就化解。可放任著龐佳佳繼續留在馬路上攔車殺死負心人，陶楚涵還是做不到的，先不說趙氏樓盤需要開盤經營，養成龐佳佳這麽一只厲鬼是絕非好事的。

趁著還有幾分理智，最好直接化解！

陶楚涵當不了這個說客，那宋尉源倒是可以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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