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更衣室換回制服，牧紳一拉開室門，看到由理正斜靠在墻壁上，目光空洞地凝視著窗外。

和煦的春風適時刮了進來，吹起少女烏黑動人的卷發，纖長的睫毛也輕微地顫動著。

如果對方不開口，也不是以那種詭異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而是普通的同級生的話，他一定會註意到對方。

畢竟，臉蛋可愛，安靜下來的氣質也蠻溫婉的。

“……在想什麽？”

就是眼角眉梢露出的無助和憂傷……

牧紳一皺了皺眉，這個動作讓他看起來嚴肅老成。

遠不是一個同級生該有的程度。

“剛剛……真的對不起。”

以為由理還在介意便當的事，牧紳一停在由理三步遠處，誠懇地彎腰道歉。

他作風穩健，禮節到位，就算愛好是籃球和海上沖浪這種野性十足的運動，但因為家教的緣故，對待女性和長輩一向是體貼細心。

“誒？啊……”

由理這才回過神，茫然地點點頭，“我們回家吧。”

“……唔。”

沈默地和由理走出活動樓，傍晚的氣溫漸涼，遠處巨大的落日將觸目所及的景象都染上了炫目的橘黃。

牧紳一身穿深藍色制服，左手提著書包，從遠處看去，像是個貨真價實的上班族。

欲言又止地瞥向由理，牧紳一咳了聲，“那個……”

“什麽？”由理專註地看著腳下，頭也不擡。

“關於來學校做保健室老師的事……”牧紳一問出當前最令他在意的，“你不會……真的要來吧？”

為了看他有沒有出軌而來學校當醫生，這種做法……

六年後的他真的長成了那麽不受人信賴的混帳大人嗎？

太可怕了。

悲哀地揉著額角，牧紳一尷尬地說，“來學校什麽的，你也太……”

“不然能怎麽辦？”由理不耐地切了一聲，“莫名其妙地來到這裏，不知道該怎麽回去，還沒有身份證明，我不該找些事情做來賺錢嗎？”

“誒？”

賺錢？為什麽，她住在他們家，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嗎？

由理成人式的回答讓阿牧楞住。

“你討厭我，雖然未來我是你的未婚妻沒錯，但是現在，我們的確……”純真的臉蛋上突然閃過不甘和哀怨，由理撇撇嘴，“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賴在你家，讓你看到心煩的。”

“……都說了，我沒有討厭你。”

阿牧無力地再次重申。

聽到阿牧這麽說，由理挑挑眉，“哦？那為什麽不願意承認我們的關系，看到我還總是眉頭深鎖，恨不得我滾到火星去的表情？”

滾、滾去火星……

他承認的確有過這種想法沒錯，但也沒必要搬出他家吧。

一個女孩子，長相可愛，纖細孱弱，個性還……就山下管家、武藤和清田的反應看，她似乎太過惹人喜歡了，這樣的人怎麽能讓他放心啊。

不、不過不是因為對由理有什麽奇怪的想法才放心不下，而是他的個性，就是對弱者容易產生體恤的心情所以才……

做好心理建設，阿牧嚴肅地對由理說，“不用搬出去，在父母回來之前，你可以……一、一直住在我、我家。”

根本沒在意牧紳一的吞吞吐吐和耳尖可疑的紅暈，由理悠閑地走在路上，“是嗎，你這是在同情我啊。”

“同、同情？”

“你這個人，外表看起來高大兇猛，其實心地卻意外溫柔呢，就像是黃金獵犬一樣。”

……這個是誇獎嗎？用犬類來誇獎人……

牧紳一唇角微抽。

不過就這樣看，對方還真的很了解他。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個變態，居然來襲胸什麽的……”

阿牧楞了楞，“襲胸？”

“對啊。”嬌嗔（？）地瞪了牧紳一一眼，由理自顧自的說著，還因為想到初次見面的景象而輕笑出來，“啊啊，這個人，看一次要揍一次，揍到他的手不能隨便亂摸為止……當時的我，這麽氣憤地想著。”

牧紳一眼前發黑。

“你說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

他怎麽會做那麽可笑失禮的舉動啊！況且眼前這個女人的胸有什麽好襲擊的！

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由理的胸前，一馬平川，稍微有點弧度，還是因為穿了內衣的緣故。

“……”

不知不覺看得有些久，巷口開過的汽車引擎聲讓牧紳一猛地清醒，急忙別開臉。

糟糕，他似乎做了很可恥的舉動。

就算她的胸部不大，但是隨著呼吸的起伏，以及昨晚穿著睡衣隱隱約約的景象也還是……

“嘖，色狼。”

由理語氣冷淡的指責令牧紳一心虛地垂下頭。

“……”

“你剛剛偷看我的胸部了吧。”

“……沒、沒有。”

“切，你撒謊的時候就喜歡摸那顆愚蠢的淚痣。”

“……”

“笨蛋。”

雖然是罵了他，但語氣聽起來卻……

遲疑地擡起頭，映入眼簾的由理掛著可愛的笑容，對他眨眨眼。

“吶，你要是想摸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哦。”

“……”

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容漸漸浮上櫻花般的粉色，眼神吸引著他移不開目光，整個身體像是沈溺在漩渦裏，不由自主地向泥潭深陷。

“畢竟……我們連H這種事，也做過了嘛。”

“……”

“……”

“……”

“……牧紳一，你流鼻血了。”

騙人！騙人！騙人！

他才不會因為那點貧乳流鼻血！

管她發什麽瘋要去做保健室老師，管她有沒有能力搬出去住，管她會不會被跟蹤狂襲擊……拜托不要再面不改色地說出那種事情了！

他就算穩重，定力超強，也還是會不小心被引誘的啊。

口幹舌燥地捂住鼻子，牧紳一提著書包落荒而逃。

“我、我沒有流鼻血。”

“誒……可是你一幅看傻了，要流口水，也要流鼻血的樣子嘛。”

少女笑嘻嘻地跑在阿牧身邊，揶揄地搗搗他，“吶，你害羞了吧。”

太可惡了這個女人，是以捉弄他來取樂嗎？

“成年後你也是這樣啦，稍微被挑逗一下就會像狗熊一樣撲過來呢。哎呀，動作粗魯又急切，還總是抓傷我呢。”

又是黃金犬又是狗熊的……

說來說去他就是禽獸嗎？

還有抓傷什麽的。

“請、請不要再說了。”

“哎哎，好有趣哦牧紳一，我最喜歡看你臉紅了。”

疾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對路人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牧紳一極盡所能的想要甩開黏在自己身邊的少女。

“哈哈哈，你要撞到樹上了啦，笨蛋！”

及時剎車才免於額頭撞樹的災難，牧紳一無力地停在路邊，在少女歡快的笑聲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到底是怎麽了啊。

而這個女人……又是想怎樣呢？

一會別扭地要疏遠他，一會又用那種話題挑逗他，喜怒無常，心思難猜。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人心，海底針嗎？

那根針已經狠狠地戳傷了他的少年情懷了！

生活啊，快點恢覆到之前的平靜吧！

****************

吃晚餐的時候，由理還時不時地對阿牧投去“哎呀你終於不臉紅了嗎”的調侃眼神。

牧紳一那筷子的手微微一顫，在山下管家困惑的目光中，“我、我吃飽了。”

“誒？少爺，你才吃了一碗飯而已，就夠了嗎？”

“……是的。”

“可是少爺，你平時都是要吃三碗飯的啊。”

山下管家拜托你別說了，活了這麽大年紀了為什麽看不出來他是想逃開對面那個在憋笑的女人啊。

“少爺，難道是在學校……出什麽事了嗎？”

牧紳一揉揉額角，“不、沒有。”

除了有個女人要去做保健室老師這件事讓他很頭痛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美妙。

“哎，少爺就是愛逞強呢。”

不顧牧紳一的否定，山下管家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對由理說，“國中一年級的時候，少爺有一天晚上回來，也是這樣茶飯不思呢。”

“茶飯不思？”

由理詫異的瞥了一眼牧紳一。

“誒……生長期的男孩子居然會茶飯不思啊。”

看著少女眼中露出的明顯的懷疑，牧紳一眉頭一抖。

她又在想什麽？想他是因為喜歡上了女孩子才會有那種狀況的嗎？

“牧紳一，你果然背著我喜歡別人，而且……還是在那麽早的時候就已經……”

“……你想太多了。”

“真的嗎？”

“……”

不再理睬少女狐疑的目光，牧紳一頭重腳輕地撫著扶手爬上樓，聽到身後山下管家替他辯解道，“由理不要誤會哦，少爺那次只是因為被同學們叫了老師才傷心的吶，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哦。”

“國一就被喊老師了？”有理的驚呼如一柄利劍猛地在阿牧的胸口戳了一個窟窿，“牧紳一，你不是對我說，你是念了高中之後，才被同學們認成是大學剛剛畢業的新任老師的嗎？”

“……”

面對由理的錯愕，牧紳一停下腳步，肩頭一顫。

幾年後的他，到底都胡說八道了什麽啊。

坦率的承認自己從小就繼承了父親的基因和母親的嚴肅，所以國小就被人當成高中的前輩了，有、有那麽羞恥嗎？

“嘖，又騙我。”

由理恨恨地吃了一口米飯，“牧紳一，你好欠揍。”

“……”

“真不知道你到底對我說了多少謊話，我還愚蠢地非常信任你。”

“……”

“太可惡了牧紳一！”

緩慢地扭頭看向由理，在接觸到對方兇狠的目光之後，牧紳一默默地重新擡起腳步。

他已經沒有力氣為自己辯解了，隨、隨便由理怎麽說吧……

“我這次回來，該不會要揪出你所有的謊言，才能回去吧？”

身後想起少女“靈光一閃”之後頓悟的話語，山下管家連忙搖手道，“呀呀，由理不要這麽想啊，少爺才不會欺騙由理呢，身體和心靈，都沒有背叛由理哦。”

“才沒有呢山下爺爺，如果他沒騙我的話……為什麽要逃婚呢……”

……說不定是無法忍受你這種胡思亂想的個性，和以看自己臉紅為樂趣的作風，才崩潰的吧。

惡毒地忖度著，牧紳一走回臥室，順著墻面緩緩蹲在地板上。

他似乎可以想象未來的日子，只要有理一天不消失，他平靜的高中生活，就一天不會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進展有點慢啊

但是一寫到由理和牧叔單獨相處，就總是忍不住讓牧叔吃癟臉紅啊

壞掉了咱！T_____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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