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漢皺起了眉頭，他本想站起身讓亦衎不要擔心，但當他的手指輕輕拍向亦衎肩膀的時候，忽的楞住。

自己的手居然是半透明的狀態！

難道就連自己也……細思極恐，周秦漢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什麽叫做現在的我不是真正的我？”亦衎聽到周秦漢的話有些糊塗，她茫然的看著周秦漢，欲哭無淚：“周秦漢，畢方他怎麽了，我怎麽抱不住他？”

“你也抱不住我的。”周秦漢苦笑，他伸手去摸亦衎，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那樣，他的手指輕而易舉的穿過了亦衎的身體。

“這是……怎麽回事？”亦衎楞住，茫然而有無助的看著周秦漢。

周秦漢皺緊了眉頭，他焦急的往後退了一步，發現自己的腳甚至沒有挨著地面。

此時，畢方終於醒來，他看到亦衎，很是高興，可當他試圖去抓亦衎的手的時候，也發現了讓周秦漢和亦衎茫然的事情。

很快的，畢方明白了周秦漢和亦衎為何面色愁苦的原因，他說：“怎麽了？”

“你醒了！”亦衎喜不自勝，她高興的想要抓住畢方的手，再度抓了個空。

“我想現在的我們或許處於某種幻境之中。”

周秦漢有一次見到亦衎的手指抓空，不由挑眉：“我也不太確定，只是照我們現在這樣來看，應該是處於某種幻境中沒錯，而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真正的我們其實是處於睡眠狀態的。”

“那就是夢？”畢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三個人神志清醒的陷於同一場夢境之中。

若是現在他們的神志處於夢境，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肉身此刻是躺在某個地方的。

這場景怎麽想怎麽覺得駭人。

“嗯。”周秦漢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看著畢方：“畢方，你還記得剛才那個小男孩兒嗎？”

“小男孩？”畢方蹙眉，剛想回答，卻是瞧見亦衎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亦衎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體。

原本周秦漢和畢方是沒有註意到的，可當他們聽到亦衎的話的時候，忽的就聽到了一聲小孩子的哭泣。

順著哭聲尋過去，亦衎等人看到在一尊大佛底下，一個約莫八九歲的男孩兒手裏死死地逮著一個毛毛球。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你為什麽要纏著我，我姑父說，你是個壞東西，你害我被姑父罵了，我要打死你……”

男孩兒委屈非常的哭泣，似乎因為哭得過於投入，那小小的毛球漸漸變得沒了生氣，他也毫無察覺。

“是那個孩子！”周秦漢見得那男孩兒，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們此刻一定處於幻境中了，而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所處的幻境，是那個小孩兒的回憶！

毛毛球不安的扭動著那毛茸茸的身子，試圖從男孩兒的手中掙紮開，但男孩兒只顧著哭泣，竟是對手中生命的流逝毫無察覺。

“夏商周？”亦衎看到男孩兒的臉的時候楞住，她呆呆的開口：“那個小男孩兒，是夏商周嗎？”

如果一記驚雷，亦衎的話讓周秦漢和亦衎在瞬間楞住。

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了。

哪裏有什麽小男孩兒！

有的只是小時候的夏商周罷了！

夏商周說過，小時候他捏死過一直毛毛球。而眼前這個眉清目秀的孩子細細看來的確是有幾分夏商周的模樣。

當夏商周手中的毛毛球化作灰燼的時候，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擾亂了夏商周的嚎啕大哭：“你已經把它掐死了。”

“誰？”夏商周抽了抽鼻子，看著手裏空無一物，楞了一會兒，但很快的他的目光被身旁一條小小的黑蛇下吸引。

小孩子總是這樣，總能夠輕易地被新鮮事物所吸引，而忘記原本讓他傷心的事情。

按理，夏商周該是害怕這條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蛇的，可他自小就見慣了更可怕的東西，所以，對於這條經常看見的蛇反倒不怎麽害怕了。

“我是誰？”小黑蛇擺了擺尾巴，夏商周這個問題，還真是把它難住了，它吐了吐腥紅的信子，怔怔的盯著夏商周。

“你不會沒有名字吧？”夏商周趴下身子，將腦袋對著那小黑蛇：“支支吾吾的，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說不上來。”

“誰說我沒有名字了！”小黑蛇盤上夏商周伸過來的手指，高傲的仰起頭，再次吐了吐信子：“我叫支吾。”

“支吾？”夏商周蹙眉，眸子裏閃過一絲光亮：“支吾，你只是一條蛇，不是怪物對不對，你和剛才那個毛毛球不一樣對不對？”

“我當然和那種卑賤的生物不一樣！”支吾擺了擺頭，趾高氣揚地回答夏商周的問題。

但顯然，他會錯了夏商周的意思。

“你和他不一樣，那你為什麽會說話呢？”夏商周面色露出一絲喜悅，很快的那絲喜悅黯淡下去，他輕輕放開支吾：“你騙人，真正的蛇是不會說話的。”

“貓貓狗狗都能夠說話，我怎麽就不能夠說話了？”支吾聽了夏商周的話，很是不悅，它立起半個身子，沖著夏商周吼叫。

“真的嗎？”夏商周聞言，面色再度轉喜，他一把將支吾放進自己的手心：“既然你是一條普通的蛇，那你可以當我的朋友嘛，支吾？”

“朋友？”支吾被夏商周搖的氣惱，他根本不知道朋友是什麽東西，只想著趕緊從夏商周的手上下去，便沒好氣的白了眼夏商周：“就當你的朋友好了……”

“夏商周之前沒說的事情就是這件吧？”亦衎嘆了口氣，她不明白，這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值得隱瞞的啊。

“丫頭，你看！”畢方的輕呼將亦衎的目光再度吸回到那個不過八九歲的夏商周的身上。

恍若古老的電影默片一般，他們看到夏商周不時地跑到是寺廟裏找支吾玩耍，與支吾說著自己的心裏話。

那個時候的夏商周似乎挺多愁善感的，整日拉著支吾說的都是些類似於：

我不想回家，姑父老讓我看書，那些書一點都不好看，我想出去玩，可他不準。

我沒有朋友，原本是有的，可是後來他們說我是騙人精，都不願意和我玩了。

我給爸媽打電話，但是爸媽都不接我的電話，他們讓我安心學習。

我弟弟最近不闖禍了，爸媽說之前弟弟是被我教壞了的。

所有人都把我當做怪人，就因為我能夠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可是能夠看到那些怪物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麽，他們要因為這個就和我玩呢？

活在世上好孤獨啊，還好有支吾你陪著我。

……

之類。

而那條叫做支吾的小蛇，從來都是安安靜靜的游走在夏商周的身邊，偶爾的，會插上一兩句話。

“夏商周以前和現在的差別可真大。”

亦衎暗暗地在心底感嘆，也不知道這些年夏商周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原本那麽多愁善感的一孩子，硬是被社會逼成了現在這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油條。

“你們看！”周秦漢驚呼。

“嗯，看到了。”畢方的反應倒是平靜的很。

亦衎本想說周秦漢大驚小怪，順著周秦漢的指尖看過去，亦是楞住了。

那一天，夏商周一如往常一般來與支吾玩耍了很久之後，就拍拍身上的塵土離開了。

當他離開的瞬間，小黑蛇支吾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翩翩公子哥兒。

“哎，可憐的孩子。”

支吾看著夏商周離去的背影極為憐憫的搖了搖頭：“既然你生活的那樣苦，不如就讓我幫你好了。”

場景驟變，亦衎他們看到的再不是寺廟裏光景，而是一個看起來極為普通的家裏。

看著房間裏隨處可見的書，亦衎猜測，這裏極有可能是夏商周姑父的家。

果然不出亦衎所料，很快的，一個帶著眼鏡長相儒雅的男人手裏拿著一本書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他坐到沙發上，擡眼看了看墻上的鐘，然後緩緩地將書放下，顧自走到電話面前，撥了一串號碼。

原本亦衎他們對夏商周姑父打電話這個舉動是並不怎麽感興趣的，他們甚至還覺得這幻境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看夏商周的姑父做什麽。

可是，當他們聽了夏商周姑父在電話裏頭說的話之後，臉色都有些難看。

雖然夏商周的姑父遣詞造句都極為含蓄，但是那言語中的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快把夏商周接走，夏商周已經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如果再不把他接走，別怪自己心狠手辣！

夏商周姑父說得心狠手辣是什麽，他並沒有明說。

但亦衎從那狠毒的語氣裏多少猜出了幾分：只怕他是想要夏商周的命！

看來夏商周那雙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的眼睛已經讓夏商周的姑父膽戰心驚到再也無法忍受了。

亦衎看到翩翩少年郎支吾輕而易舉的穿透了房間的木門，那張洋溢著笑容的臉在聽到夏商周姑父的話之後變得無比陰鷙。

若是夏商周的姑父能夠看到支吾的話，一定會被露出這樣神色的支吾下個半死，但很可惜，他看不到。

支吾冷笑著朝著夏商周的姑父逼近。

亦衎看到夏商周的姑父瞬間雙腳離地，他茫然而又無助的不斷掙紮著四肢，再之後，只他的雙眼還惶恐的睜著。

支吾擡手，夏商周的姑父被扔到床上。

支吾吐了口唾沫，準備穿門離開，卻是渾身一顫。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蛇的形態吧，他搖身一變，再度成了那條黑漆漆的小蛇，只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當他準備大搖大擺的離開的時候，正好夏商周打開了門。

“支吾……”夏商周的唇不住的顫抖，他的眼淚如同失控的水龍頭一般不住的落下。

“為什麽？”夏商周無助的看著支吾，又用更加無助的目光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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