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令則的生日過後, 離除夕和新年的腳步就不遠了。

雲卿很久沒有回去了，仿佛過去的一切恍若雲煙。

她打開〔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跟父母開視頻。

很快, 就接通了。

雲卿的父親雲承率先笑著道:“小卿呀，我跟你媽正在馬爾代夫度假呢。”

“過年就不回去了，你在E國吃好玩好。”

雲承向來是個沒個正形的性子, 經常跟她的母親林鐺一同四處旅游, 所以小時候大多過節她基本都是在戚家度過的。

雲卿對此也已經習慣了。

“我知道啦。”

只是，她在書房裏托腮坐著, 擡頭看著窗外, 不免感覺有些孤獨。

看來這個新年，她要在E國自己度過了。

葉涵月也和家人一起過, 而她, 不想像往年一樣去戚家，見到戚寒了。

也沒必要。

陸先生應該也會回家吧。

溫度恰好到了E國每年最冷的時候, 零下二十度, 路上的水都已經結成了冰。

行人也寥寥無幾。

雲卿在舒倫大學圖書館裏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了。

讀書提升自己, 開闊眼界增長見識，同時心靈也逐漸富足。

“同學你好，請問這裏有人嗎？”

突然被拍了一下, 雲卿楞了下神，擡眼去看, 也是一個華國人, 五官比較硬朗，長相周正, 皮膚不是很白, 可眼睛卻黝黑地發亮。

她搖了搖頭, 誠實道:“沒有。”

又很快投入進去，除了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間。

雲卿傍晚回到別墅的時候，發現陸令則已經在了，廚房裏燈火幽微，映襯著他的身影，晃晃悠悠的。

“陸先生，我回來了。”

她抱著一本書，笑著走了過來，恰逢這時，陸令則轉過身，不經意地問:“今天回來這麽晚？”

“在圖書館裏多待了一會，對了，陸先生，除夕夜你怎麽過呀？”她自己都沒發覺，在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深處帶著一絲深深的期盼。

陸令則微微扯唇，眼底漾著幾分笑，說出的話卻讓她驚訝了一下，“雲小姐介意跟我一起過嗎？”

“可是你……”

不回家嗎？

她終究是沒把心底的疑惑問出來。

比如，他為什麽一直在E國。

以及，從來沒聽他談起過父母的事。

陸令則卻格外坦然，語氣依舊平靜，“我母親去世了，父親……跟別人重組家庭了。”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經可以控制住臉上的表情了，雖然每次提起，心臟還是會陣陣地疼。

悲傷還是會席卷而來。

“抱歉，對不起，我不是……”雲卿面帶歉意，懊惱地拍了拍頭。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溫柔地打斷了。

“沒事。”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我母親應該希望我……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吧。”

雖然深處低谷，可依舊要仰望星空。

那些黑暗至極萬念俱灰的日子，已經熬過來了。

“所以——”他走近，彎下身子，視線跟她齊平，“雲小姐除夕和新年有什麽安排嗎？”

他的身體猛然靠近，讓雲卿心尖不禁一顫，鼻尖還縈繞著他身上那好聞的冷香，炙熱的呼吸不停地噴灑而來，幾乎快要讓她不能呼吸。

尤其是，發覺出自己對他，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之後。

這種羞赧，更加強烈。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懷裏的書卻不小心掉落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與之相伴而來的，是掉落出來的，一封粉紅色的，像是情書一樣的東西。

雲卿整個人都呆住了。

陸令則的視線移過去，輕飄飄的，唇角漾著幾分笑意，卻無端讓人感覺有幾分寒涼。

“原來——雲小姐早已經有約了，是我唐突了。”

他明明是笑著的，甚至眼尾也彎著，桃花眼瀲灩，可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仔細聽的話，語氣中還有幾分淺微的酸。

雲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就聽到他這語氣有些怪異的話，立刻急著解釋，“我——我沒有約！”

“如果陸先生不嫌棄的話，除夕和新年，我們可以搭個夥一起過！”

“這個東西我真的不知道哪裏來的！”

急切又匆忙的三句話，像是急著證明，解釋，讓陸令則不禁低笑出了聲。

小姑娘還是有點在乎他的。

他低低地“嗯”了聲，剛才的幾分酸和苦幾乎剎那間飄散雲煙，甚至還瞥了一眼粉色愛心的情書封面，幽幽道:“雲小姐魅力一向大，有追求者，也挺正常。”

“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身邊朋友一個個的都脫單，離我而去。”

說到這，他還裝模作樣憂郁地扶著額頭，桃花眼深邃且惆悵。

從側面看，倒真像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雲卿:……他這話怎麽更怪了。

“我不是——”她頓了一下，繼續道，“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話音剛落，她眉眼帶笑，格外仗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鄭重:“放心，不會拋棄你的。”

陸令則沒忍住低聲笑了出來，“逗你玩的。”

“雲小姐如果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

他說到這，聲音有些晦澀艱難，卻繼續揚唇，笑著說:“我會祝福的。”

盡管再難受。

雲卿這時彎下身子，把那封情書撿了起來。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收到這種東西，不免還有幾分好奇。

高中那會整個三中都知道，她喜歡戚寒，更沒有人送過情書。

她慢慢地拆開，看到裏面放了一張信紙。

標準的正楷字，每一句話都像是格外認真用心寫的。

是今天圖書館裏，遇到的那個男生。

他在信裏說，最近經常看到她的身影，不知何時就喜歡上了，不想錯過，哪怕被拒絕，也想表達一次。

〔我向來膽小，活了這麽多年，也從來沒有動過心，可那天，在圖書館的一個背影，卻讓我魂牽夢縈。

不知道這算不算喜歡，可每天總會去追尋你的身影，今天，終於鼓起勇氣跟你說了第一句話，真的很開心。

我猜到希望幽微，可我想盡力表達自己的心意，勇敢追求一次，哪怕只是飛蛾撲火，只是煙花剎那，可也曾用力綻放過。

……〕

陸令則見她看信看得認真，心頭湧上一抹苦澀，為了掩蓋自己的失態，轉身去了廚房，繼續做飯。

只是背影有幾分蕭瑟淒涼的感覺。

窗外皎潔的月光灑落，給這房子增添了些許銀白色的光輝，卻也愈加清冷。

雲卿沒看多久，大體知道了是誰，以及原因。

她回房間後，同樣認真地寫了一封回信。

每一份認真赤誠的喜歡，都值得尊重，得到回應，哪怕是明確的拒絕。

她不能因為被戚寒傷害過，就再去傷害他人。

她落筆最後一句:〔希望你依舊赤誠明朗，向前看，相信你的那個真正的她會在未來的某個角落出現，然後——再次去勇敢追愛吧。〕

雲卿寫完後，才發現已經過去將近一小時了，她用最原始的黃色信封裝了進去，封好，等明天去圖書館給他。

她從房間出來，看到了客廳裏坐在沙發上的陸令則。

他還沒有吃飯，在等她。

也沒有去打擾她。

依舊溫柔地笑著，如同一陣和煦的春風，輕聲道:“洗洗手來吃飯吧。”

雲卿乖巧地去洗了洗手，看著桌子上還熱騰騰的三菜一湯，心神微動。

卻還是拿起筷子，跟他一同吃起了飯。

只是，周圍的氛圍無聲無息，只有咀嚼食物和吞咽的聲音。

一直到，她最先吃飽，放下筷子。

陸令則也放了下來。

他像是極為忍耐，手背青筋乍現，聲音卻依舊平緩，低聲喚她的名字，“雲卿。”

雲卿擡眼看他，對上他的雙眸，一種情愫莫名的在心底蕩漾開來。

“喜歡一個人可以，但永遠最愛自己，好嗎？”

他不忍心也不願意再看到，她真誠勇敢付出，心意卻被一次次踐踏的場景了。

心真的會澀澀地疼，疼到難以呼吸。

雲卿睫毛輕輕顫了顫，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可卻讀懂了他眼底的溫柔和憐愛。

她不自覺地說:“我沒有喜歡那個人，只是覺得，任何一份勇敢赤誠的心意，都值得被認真對待。”

“所以剛才，我給他寫了一封拒絕的回信。”

陸令則聞言，心底的那微弱的難受漸漸消失了，他眼眸動了動，揚起笑，“好。”

他的姑娘，還是這麽善良真誠，溫暖陽光，內心柔軟，總是用真心去對待世間所有。

哪怕是陌生人。

“所以陸令則，除夕夜和新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呀？”

她彎著眉眼，笑瞇瞇的，臉上滿是嬌憨，聲音卻格外的甜，仿佛能治愈人一切的不開心。

他低聲笑道:“我的榮幸。”

何其有幸，能得到她的真心相待，哪怕是朋友的名義。

他也已經知足了。

雲卿見他答應了，整個人身上仿佛洋溢著歡快的氣息，清澈的眉眼裏泛著細碎的星輝光芒，像是少女的愛戀般，簡單美好，

“那我們就說好啦，你到時候不準爽約。”

在這異國他鄉，她唯一熟悉的，能一起過節的，也只有陸先生了。

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可她還是小聲嘀咕著，又極為體貼地補充了一句，“你如果……有工作忙或者其他事的話，也——”

沒關系。

最後三個字還沒說完，她的手猛然被握住了，緊接著，就是小指被勾起，和他的纏繞在一起。

溫涼的觸感，讓她不禁整個人一顫，濕漉漉的眸子擡眼去看他。

白熾燈光落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五官立體出眾，灼灼的桃花眼微微一眨，唇角邊漾著笑意，語氣卻格外認真，“不會說話不算話的。”

在雲卿沒反應過來時，勾住她的小指，琥珀色眸子偏淺，像是天生帶著溫柔，“我們拉鉤。”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陸令則除夕夜和新年——”

說到這，他頓了一下，偷偷地在心裏補充了一句，卻沒有說出口。

還有以後的每一天。

“都和雲卿一起過。”

同時大拇指輕輕和她的觸碰了一下，像是完成了什麽儀式似的。

雲卿笑了，眉眼彎成月牙兒，心情很好的樣子，“我相信你啦。”

話音剛落，她又眼底含著笑意，靈動又狡黠地看著他，“就是——”

陸令則微微上挑了一下眼尾，喉嚨裏發出低沈的嗓音，輕輕揚起，“嗯？”

“沒想到，陸先生也會用這樣幼稚又童趣的方式。”

陸令則啞然笑了:“其實——往往最守信的，不是小孩子嗎？”

他們天真單純，對某種事情有一定的固執。

而不是像成年人一樣，會找各種理由。

或者會有各種突發情況，不得不失約。

雲卿承認，他的這個回答和做法，再次輕輕觸動了她的心弦。

給她堅定的承諾，不會失信。

盡管，名義上，現實中，目前。

他們只是朋友。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短小音(出去聚餐啦)，明天一定肥章雙更合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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