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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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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應辛苦的體育訓練對於年輕的男孩子來說算不得太難的事情,過了一個多禮拜,大家也就從叫苦連天中恢覆了過來,每晚集合進行文藝活動時,還能嘻嘻哈哈鬧個不停。

教官中有個高個子的哥哥會彈吉他,看完電影以後,總被他們要求唱流行歌曲,有天終於唱煩了,笑著說:“總是我表演,今天誰給我唱首歌?”

漸漸彼此熟悉的男生們立刻相互推諉。

躲在最後面的蔣雲思正借著活動室昏暗的燈光偷看小說,不料卻被自來熟的楊翰拉起胳膊:“王教官,小蔣要唱。”

教官高興的回答:“好啊。”

蔣雲思還沒反應過來,就白著臉到了人前。

辰松向來喜歡欺負這個老實的家夥,卻反感楊翰自以為是,忍不住立刻站了起來。

結果蔣雲思卻結結巴巴的說:“那、那我唱什麽啊?”

辰松只得坐回了板凳,略顯無奈。

“唱你拿手的唄。”教官回答。

“沒拿手的……就張國榮的歌吧,《怪你過分美麗》。”蔣雲思清清嗓子,緊張的拽著衣袖開了口。

他還沒變好聲,嗓子帶著孩子的清亮,眼神更是簡單無邪。

他哪裏懂什麽叫“一想起你如此精細,其他的一切,沒一種矜貴。”

所幸在場的絕大部分人也都還不懂,只是聽得舒服開心,時不時就熱烈的鼓掌。

辰松瞅著蔣雲思並不遙遠的身影,擡著下巴,半垂著睫毛,忽然感覺到楊翰投來的目光,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下,臉上卻露出習慣的笑。

“是啊,累死了,還有十來天才結束呢,寒假也不剩多久了。”這天中午蔣雲思接到程洛雨的慰問電話,便拿著話筒聊個沒完:“你忙什麽呢?學瑜伽?你真厲害……”

本來就怕吵的辰松聽得睡不著,不耐煩的翻了個身。

楊翰的床跟他對面,也失眠,忽然便問:“你倆後年才考大學呢吧?考北京不?來找我啊。”

辰松道:“沒想好,也許我要出國。”

楊翰說:“出國有什麽意思,都是老外多沒勁兒!”

辰松知道母親跟別的親戚越發不能相處,現在本就不在身邊,或許移民也是遲早的事,以後他不跟著她,就要跟著古板的爺爺奶奶,都算不得開心。

只是家醜不可外揚,幹脆就裝睡不回答。

恰巧蔣雲思掛了電話,聽到這個眨眨眼睛,什麽都沒講。

楊翰探下頭追問:“小蔣,你呢?”

“我學習不好,考不到北京啊……在本地也挺好的。”蔣雲思靦腆回答:“山東的分很高。”

楊翰伸了個懶腰:“也是,哎。”

蔣雲思看不到上鋪的辰松,沒敢問他是不是真的要離開中國,也不知道如何追問,但心裏面忽然間很難受,大概是非常害怕改變的關系。

是啊,本就是不同的人,分道揚鑣也是遲早的事,他們只是路過的朋友。

“沒事兒,你可以來北京找工作,我幫你找。”楊翰又開始自作主張。

蔣雲思心不在的反問:“北京有什麽好的?”

楊翰哈哈笑:“北京有我啊,我們一起混日子多熱鬧!”

他不知如何養成這樣沒心沒肺的性格,蔣雲思跟著笑笑,躺到床上說:“睡會兒吧,下午還要訓練呢。”

這個臨時組成的宿舍又恢覆了安靜。

蔣雲思明明全身酸痛,卻怎麽也睡不著,始終望著頭頂的木板發呆。

其實和辰松一起參加冬令營,每天同進同出,本以為很親近了,卻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再度把關系拉的無限遠。

要不是和陌生人提起,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還有這種可能呢,如此重要的事不分享,大概也是覺得沒必要說吧。

蔣雲思咬住嘴唇,被陰郁的孤獨感弄得有些委屈,他想著:我還有小雨,小雨說過想和我在一個城市讀大學。

可……難過的心並沒有變得好過。

不知道為什麽,辰松和程洛雨之於蔣雲思而言是完全不一樣的,是不是朋友並不像衣服,真的不能相互取代、擁有一個可以蔽體就足夠?

因為訓練期間趕上春節,如此重要的中國假日當然不可耽誤,所以中途會放五天假,讓他們回家休息休息。

某晚辰松吃過晚飯,找到獨自在水房洗衣服的蔣雲思:“火車票幫你買好了。”

蔣雲思擡頭笑:“謝謝,一會兒回去給你錢,我媽說去接咱倆,你去我家吃頓飯吧。”

辰松沈默了片刻:“我就不回了。”

“為什麽?”蔣雲思睜大眼睛。

辰松最受不了家裏眾人團聚,苦笑道:“討厭過節。”

蔣雲思沖掉手上的洗衣粉泡沫,關了水龍頭,點頭不語。

“別擔心,我會送你到北京站坐車。”辰松說。

“你是不是討厭和所有人相處,你就只喜歡自己一個人。”蔣雲思莫名的小聲道。

辰松楞住。

“不回家過年,是怕遇見你叔,是嗎?出國什麽的,就可以看不到任何人了。”蔣雲思沒控制好情緒,把幾乎沒聯系的事聯系起來,說完又有點後悔:“對不起,我胡說的。”

“那個啊……楊翰很啰嗦,我敷衍他,我爺爺怎麽會讓我走?”辰松回過味來,笑了笑。

蔣雲思擡眼看他:“是嗎?”

辰松回答:“是啊,我要是討厭和所有人相處,你怎麽會站在這裏?只是我家的事,你別再提了,我不想提他們。”

“對不起。”蔣雲思又道歉。

辰松動了下嘴角:“教官叫我們去看電影,去嗎?”

“好,等我把衣服晾好。”蔣雲思又開始低頭幹活,忽然道:“既然你不回家,幹脆我也不回了吧,你自己在這兒有什麽意思啊?反正我家過年有好多小孩兒,我媽都忙不過來。”

辰松和他對視片刻:“這麽好心陪我?”

蔣雲思擦了下濺到臉上的水跡,不由的有些擔心怎麽跟天天盼著自己的老媽解釋,可是剛才,他一個沖動就這麽講了,而且,沖動到覺得非這麽講不可。

就像喝醉了酒,不太控制的了大腦,也不太控制的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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